她来嫁！
嫁给沈家公子！
沈家公子是谁呀！年方几何？相貌如何？品行如何?
顾尔昭此刻愣了，老太太的话不似说笑，申氏立马开口道：“君姑，昭昭刚来京都，京都的礼仪，管理家私之道……她都不知道，要是嫁去沈家怕是会丢顾家的脸面，更何况她还没及笄，再说大小姐还未定亲，我们怎好越过长姐定亲呢？”
“雪妹妹，清梧的亲事老爷自有安排，就不劳你上心了。”
林如玉话里带着淡淡的喜悦，顾尔昭撇了眼老夫人的神情后开口：“孙女的婚事自然由爹爹和母亲定夺，母……姨娘的考虑也在理，我自幼长在清水镇，乡镇方圆十里也仅有一位教书先生，故识得几个大字，其他的礼乐规矩自是无处去学，就如今的我顶着顾家二小姐的名头嫁入沈家，怕是会被沈家误认为顾家怠慢他们。”
“祖母，长姐的婚事有父亲操心自身极好的，只是似乎还没过三媒六聘之礼，若是妹妹们提前定亲，怕是于礼不合这让外人怎么看顾家。”
一位豆蔻年华、貌美如花、举世无双的贵族小姐，适婚年纪还未有人登门提亲，这怕不是小姐身体有疾，就是有其他难言之隐，京都百姓最爱看这类豪门权贵世家秘辛，到时候顾大小姐的名声怕是尽毁了。
“你倒是个机灵的。”顾老夫人小步的走着，头瞥向右边，“你觉得柠柠怎么样？横竖两个都是你生的。”
是由顾清梧嫁给沈公子，还是由顾清柠定另一桩亲事，老太太并未明说。
林如玉挤出一抹笑容，“我们自是听您的。”
只叹圣上心思难以捉摸。顾家在三月前接到一封来自中宫的旨意，大意是说丞相顾家之女，温婉贤淑，品貌出众，皇后与朕闻之甚悦。今皇子们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择良辰完婚。
只是顾家有三位小姐，圣人相中的是哪位小姐就不得而知了，大小姐顾清梧温良恭简，秀外慧中，生的容颜似玉，犹如仙女下凡；三小姐顾清柠性子活泼，自小得顾承恩喜爱越发养的娇俏可人，俨然一副小家碧玉模样；唯有二小姐顾尔昭自小养在乡野，举止粗鄙，她相貌好看，但京都从不缺美人。思量之下，唯有大小姐适合嫁入皇家。
叮咛的一声出现在顾尔昭耳内，显然林氏说谎了，她不愿意让顾清柠嫁入沈家自然也不会让顾清梧嫁入沈家，而婚约必须履行，于是这个最好的人选就是她这个远在清水镇顾家不受宠的二小姐，难怪会接她们母女来上京享福，天底下哪会有掉馅饼的好事，不过是想让她替顾府嫡亲小姐嫁入沈家罢了。
眼见后厅到了，这话题也停止了，后厢房内云氏恭敬地站在一旁，见到几人连忙打招呼：“君姑，饭菜已经备好了，正等你们入席呢！”
她挥了挥安排丫鬟婆子上菜并安排老太太坐在正面榻上，两边各有四张空椅，林氏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顾尔昭被云氏安排在右边的第一张椅子上，申雪玲与云氏站在老太太两边，一人捧着饭，一人布菜。她记得母亲曾经说过京都的规矩妾氏不能上主桌吃饭，当真正发生的时候心中顿感无力，美味精致的食物在她嘴里味同嚼蜡。
一顿饭用起来十分寂静，饭后顾老夫人淡淡吩咐两句后便倦了，林氏搀着她回去休息，临行前惦记着顾尔昭：“过几日孩子们从太学回来后让尔昭丫头见见姊妹兄弟们，白日里安排人带她出去逛逛见见上京的繁华。”
待二人走后，顾尔昭连忙扶着申雪玲坐下用饭，言语间她简单跟云氏聊了两句得知顾承恩属于顾家长房，长房一脉单传只有顾清晨一个儿子，顾老爹也想延续香火，多子多福，奈何年纪大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纳了好几门亲事，但有所出的只有大夫人林氏，她母亲申氏和云氏。顾家还有一偏房住在城西，对比之下顾二老爷生活潇洒，娶了八房姨太太，子嗣倒是不少，他时常跑到顾家给老夫人吹耳旁风，恨不得过继几个儿子给兄长。
待她们用过饭后，顾尔昭跟着仆人们来到了北院，老远便看见绿意蹲在门口，见到她们的身影绿意立马笑着迎了上来，“夫人，小姐，你们去的真久，方才有个老嬷嬷过来交代让咱今天先凑合住一晚上，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明日可以去库房领。”
绿意靠近顾尔昭小声说道：“小姐，这房子唯一的好处就是比老宅的房间大，其他的物件都是旧东西，我已经先帮你换掉了床帏被单，其他的东西暂时存在小库房，等后面有条件了咱再换上。”
顾尔昭点头，她绕着院子看了一圈，估计是前两日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的青苔还未清扫干净，两座假山景观上长满了杂草，墙角堆砌着一些杂物，院中有一颗老槐树。进入房内的瞬间一股冷香夹杂着潮湿味传来，绿意一副她已经尽力的表情惹得顾尔昭失笑。
“今日先凑合凑合，明日我们再好好整理一下，母亲那边让刘嬷嬷多费心，她身体不好。”
语毕，绿意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伺候顾尔昭洗漱，“小姐，你真要嫁那什么劳什子沈公子？”
她有些意外，只见绿意补充着，“我偷偷听到大夫人贴身婆子说，这次接咱们来上京，就是为了让你代替及笄的大小姐嫁给沈公子，还说大小姐天生皇家命，命里注定要当皇子妃。”
难怪林氏提及另一门亲事时喜不胜收，一旦顾清梧嫁入皇家，顾家就是皇亲国戚，林如玉的腰杆子自然更硬挺了，顾尔昭连连感叹这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若那沈公子是个好相处的，让我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在这种父权君权制度占主流思想的朝代，又有谁会关注一个女子的想法呢？即使这个女子扮演的角色可能母亲和女儿。
见她脸上浮现一抹忧愁，绿意连忙转移了话题，“小姐，青空派人送来了一些文书，说是有你喜欢的东西。”
话毕，绿意拿出来一个包袱，里面摊着几本书，有京都的风土人情介绍，有特色商铺分布图，有话本子关于京中权贵那些不得不说的秘密……还有一封熟悉的委托书。
青空是她一年前在清水寺门前捡回来的人，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青空在外开茶馆，并担任“言茶馆”的掌柜，一来经营茶馆牟利，二来以茶馆作为掩护，接受客人鉴谎的委托。
她们既然来到了京都，自然不能像以前在清水镇子那般无所顾虑的接活，京都权贵最忌讳有能力者，她思量再三最终决定：“通知青空，日后不接受陌生人的委托，老顾客介绍的除外。”
……
在顾家待了许久，顾尔昭每日被申氏拎着晨起给老夫人问安，怕是出现的次数太多老夫人觉得烦了，终于是让绿芜带着她出门逛了逛，而她们的第一站就是号称京都四大楼的“明月楼”。
明月楼位于京都长明街尽头，楼高六层呈方塔状建筑，采用红木建造，屋檐为陡峭的斜坡设计，房梁上刻画着精美的雕刻，入楼大厅挂着字画，抬头望去“我与清风共明月，皆是人间一过客”十四个字格外亮眼。
这里看似是供文人雅士休闲娱乐的场所，但走进去就会发现这里什么人都有，抚琴吟唱的商女，国色天香的舞女，踌躇满志的书生，高谈阔论的中年人，伶仃大醉的军爷，挑着货郎的卖货小童，明月楼真做到了题匾上写的，欢迎四方客人，不论身份。
见她的到来，小厮立马迎了上来带着她上三楼厢房，绿意则支开绿芜去明前街给二夫人买东西，只留她一人跟着顾尔昭赴约。
此次委托人是明月楼琵琶女红鸢，她弹得一手好琵琶位数明月楼七绝之一，在半年前认识了一位军爷张士骏，军爷钟爱听琵琶也喜爱她，她想知道军爷究竟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的钱。
“姑娘，客人到了。”小丫鬟推门的同时，一股浓厚的胭脂香粉味传来。
顾尔昭提步走了进去，红丝绸装潢的屋中央摆着一桌丰盛的午餐，色香味俱全令她两眼放光，为了直走绿芜她绕着这片街区足足走了三圈，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姑娘，你可算来了，我还担心你不来呢！”红鸢开口，指着屏风斜对面的位置安排顾尔昭坐了下来，绿意则是扮成明月楼的丫鬟站在一旁，“军爷就要到了，就按照信中所说的办。”
话音刚落一五大三粗的男子推门而入，来人相貌端正，额头与脸的位置肤色黑白对比明显，想必是常年在太阳底下训练形成的肤色不匀，这人必是张军爷，在他视线接触到顾尔昭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怎么还多了位小娘子？”
红鸢迎上前揽着他的手臂入座，手上斟酒说道，“这是我表妹，第一次来京都，想要在京都找个好郎婿，我想军爷你肯定有路子，特意安排她和你吃饭方便你介绍介绍。”
顾尔昭忍不住的咳嗽一声，这个朝代除了郎婿，嫁娶就不能找个其他的话题吗？
她朝着张士骏笑了笑，平凡的面容，黝黑的皮肤让他的视线重回到红鸢身上，“红鸢，你这妹子……长的，很有特色。”在进入明月楼之前她找了个角落涂抹了些脂粉简单化妆了一下让人看不出原来的容貌，谁让她现在是丞相府二小姐，出门言行举止都代表顾家的脸面。
他一杯酒下肚，嘴里开始滔滔不绝，“找老子就对了，我那军营里的兄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是正经人家子弟，就是你这样貌一般怕兄弟们瞧不上眼，毕竟是官爷，十里八乡的媒婆都争抢着介绍对象，你可有其他优势，比如家里有钱吗？”
“钱自是有的，只是军爷也是因为钱爱上红鸢姐姐的吗？”
红鸢的目光炯炯地望向张士骏，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红鸢，你这妹妹倒是牙尖嘴利，我自不是因为钱爱上你的，论钱我现在是没有你多，但我官职在身，富甲一方是迟早的事情。”
叮咛得一声在顾尔昭耳内响起，在红鸢期待的目光中她点了点头，真话。
红鸢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娇羞的说道:“我们之间又何必分你我呢！我的钱就是你的，那官爷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呢？”
张士骏脸色不自然道：“一个月后吧，等你完全脱离明月楼后我就带你回老家楚州见我父母。”
叮的一声再次出现在她耳内，顾尔昭皱眉这话不对，“你真的会带红鸢姐姐回家吗？”
红鸢愕然地看向顾尔昭，脸上浮现一抹担心。
“当然了！”张士骏压根没有考虑直接回答着。
“那为什么要等她脱离明月楼呢？现在不可以吗？难不成你想半路谋财害命？”
“你瞎说什么，老子父母也是乡里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允许我娶一个风尘女子。”
“你会娶她？”
“当然了！”
“你说谎了。”她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