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而成的血河，我见过一次。

    那是在第一世里，林月霜生生劈开了水天牢笼，人人惊慌逃窜，他却只是轻笑，血顺着脸颊流下，从眼眶、耳朵、头顶好多地方流下。

    那双雪色瞳孔变成血色。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什么表情，却能从水天幻境的碎片里看见扭曲的自己。

    很丑、很难看。

    林月霜却好高兴的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半跪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身体，怎么还能强装作没事？

    我应该要笑他，怎么这么狼狈了天之骄子，可那一瞬间，我的眼泪不断划过脸颊，我哭得喘不上气。

    旁人害怕他锋利的剑意、周身扬起的风雪，我也怕。

    但我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他身旁，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血，他茫然的眨眨眼，血涌出更多。

    他看不见了。

    我强忍着哭声。

    怎么形容那一刻呢？

    我想，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想和这天道斗一斗，哪怕粉身碎骨，我想撕碎这些所谓的“磨砺”。

    我真的想为了林月霜留下来。

    因为我发现他身旁也空无一人，他也会觉得迷茫。

    剑意将我的身体划出细小的血痕、风雪让我颤抖。

    我抱紧了林月霜，林月霜边说着“你走”边用手抱紧了我。

    我比任何一刻都清楚的知道——林月霜需要我。

    那一刻，我心软了。

    我不忍心让受了重伤的林月霜和席家八位静心级别的高手对战，即便我知道他会赢，知道他会变得更强，但那一瞬间我就是不想。

    最后林月霜被凌绝宗的人接走，据说强迫关押了，而我，被囚禁在水天牢笼整整百年。

    在水天牢笼的日子是日复一日的，是永无止境的，让人觉得毫无希望。

    但我不后悔。

    …………………………

    “喂喂，你没事吧？”

    “席月，你还好吗？”

    席月看着面前晃来晃去的两只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别的事情了。”

    抬眼看去，男人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那些人中有人说“别为这么个玩意犯了晦气，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走了走了。”

    人们散去，男人的惨样让席月忍不住皱了皱眉。

    画面很快改变了，变成男人向田中的花朵祈求什么，席月叹了口气。

    还是走上这条路了吗？

    花朵摇曳两下，像是回答什么，男人磕了几个头。

    时间流速猛地加快，男人不再每天练剑，转变为浇花和找寻各种草药。

    男人一日日的好起来，挥剑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他入道了。”

    林月霜握紧了剑，虽不能视物，但他能感觉到。

    欧阳羽好似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他已经入了歧途了。

    席月垂下眼帘，从妖的身上入道，入的是妖的道，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怪不得三百年就陨落了。

    比起三人严肃的表情，男人却越来越高兴，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力量，那是旁人不能给予他的，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

    花也一天比一天鲜艳，在风中显得更加美丽。

    男人自然也一天比一天强。

    后来的画面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了，男人杀了那个曾经夺走妻子的人，血沾了满身，闯进女子房间的时候，女子被吓得放声尖叫。

    男人像疯了般：“清清，我可算找到你了，你看，如今，我也成了修者了。”

    “哈哈，你瞧，我也成为修者了，清清，你高兴吗？”

    满脸是血的男人凑近在床榻之上的女人，女人害怕得一动不敢动，眼眶里满是惊恐，根本没认出这是谁，男人看出来了，拿出放在怀里得花朵，只是普通的花朵。

    男人问：“清清，和我回家吧，你看，这是当年你送我的，你说，你最喜欢我了，对不对，清清！”

    女人反应过来，长时间的俯视男人让她不允许自己流露出害怕，将花朵扔在地上，花瓣不堪受力落下，女人拔高声音：“滚，你算什么东西，我夫君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你，你这蠢货，我要不这么说，你能心甘情愿的为我们家干活吗？！”

    “你还想娶我，我才不会那么蠢，你居然没死，那些家丁真应该……”女人得意的表情凝结在脸上，胸口已经插|进一把剑，是那把木剑。

    剑在多次使用中变得锋利，剑招也变得熟练，男人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缓缓倒下的女人，喃喃道：“这不是我的清清…………，这不是！对，不是………………”

    欧阳羽轻笑一声，林月霜和席月没在意。

    “这种自欺欺人真是太可笑了，明知镜花水月却还是不死心，可叹呐。”

    欧阳羽摇着扇子说道。

    林月霜顿住，那双白绸之下的瞳孔闪过疑惑，自己算是自欺欺人吗？

    林月霜侧头看向席月，席月明显在想别的事，光照在席月脸上，睫毛处落下淡淡的阴影。

    林月霜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心又软又酸涩，很奇怪，他不明白。

    席月察觉到视线，向林月霜眨了下眼，然后就收回视线。

    林月霜没动，他突然觉得，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好，心魔就心魔吧。

    向来我行我素、绝不肯受制于人的剑修天才想——如果自欺欺人是这样的，其实……也可以。

    画面一变再变。

    男人凭借着从妖那里得到的力量，变得越发强大。

    很多人簇拥他，男人堂而皇之的占据了那个死去男人的宅院，宅院里有许多珍品，席月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细雪剑。

    画面猛然消失了，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陈列着刚才一闪而过珍品的屋子，上面写有：藏宝阁。

    三人一时间都没动。

    欧阳羽点破破局重点：“花都消失不见了。”

    “李非的宅院里没有任何花朵，想必是把花藏起来了。”

    席月点头：“花并非一朵，而是三朵，‘三花雾显’原来是这样。”

    三人互相看一眼，朝着三个不同的地方走去。

    果不其然，三人都找到一朵花，模样完全不同。

    欧阳羽惊讶：“是“醉香”、“安丹”和“雪雾散冰”。”

    席月对花并不了解，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分别用来迷幻、安神、骨肉复生。”林月霜答。

    欧阳羽的惊讶明显比刚才真实点：“林兄真是博学。”

    席月点点头，这样就都能说得通了。

    迷幻让李非对修道痴迷、骨肉复生让李非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变成适合修道的根骨，至于安神，则是为了让李非不被妖气影响到发狂，从而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养料。

    忽然，三人手中花盆里的花朵瞬间枯萎，取而代之是红色模样的花朵，从根部生长出来，完全取代之前的花朵。

    席月突然想到什么：“这些花都是用什么作为养料的？”

    三人一时静静，答案已经浮现——血水，以人血为养料。

    三人瞬间同时松手，花盆没有发出破碎声，根部迅速伸出数道血红色丝线。

    欧阳羽以玉扇阻挡，迅速切断后后退。

    林月霜拔剑斩断，寒霜让丝线惧怕一瞬，反而更疯狂的冲上去。

    席月拔剑阻挡，挥剑斩断丝线后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是下意识的用了席家剑法。

    席月反应过来赶紧转变招式，变挡为斩。

    丝线断了还能不断再生，三人不恋战，均速速后退。

    欧阳羽拿出一张符纸，轻声念到：“火起。”

    席月和林月霜感受到一股热浪从身旁而过，冲向身后追赶的丝线。

    席月回头看了眼，丝线想要逃开，但还是被火焰追赶上，迅速火势更为热烈，温度进一步升高。

    丝线被火燃烧发出嘶嘶声，随着这声音，眼前也出现一条道路，尽头是一片光幕。

    三人穿过光幕。

    刺眼白光过后，眼前赫然是那间小屋，只不过破败许多，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席月将剑收起，缓了缓气，打量着这里。

    没有花，不对，是枯萎了，那片留给花的小小田地，隐约能窥见一些痕迹。

    席月走过去，痕迹变得更加清晰。

    欧阳羽看了眼说：“被挖过又埋上了。”

    摇了摇扇子，欧阳羽问：“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