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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云当昼不容昏

    两日后,南国礼部使者津平侯一行抵达帝都。

    津平侯在南国的地位不一般,其夫人乃是当今南国女王的皇妹,凭借这一层裙带关系在朝中位高权重,因此礼部也不敢怠慢,特意安排的馆驿以容使臣下榻。因临华这御前第一女官的身份,在南国使臣觐见建崇帝之前随中书令、礼部尚书等重臣提前代表朝廷招待南国使臣。

    南国位居东南,据说山明水秀地灵人杰,无论男女,个个长得相貌出尘。津平侯年过四旬,依旧丰神俊朗,就连扈从奴婢也清秀脱俗,如同在仕女画中走出的一般。相比之下,礼部的一众官员就显得十分普通了。

    百年来南国以文名动天下,自女王始,其下臣子均通晓诗文精擅书画,这津平侯更是如此,虽浸染权宦之风范,却又有几分文质彬彬的气韵,若非一身王侯衣饰,戴金冠,佩玉剑,倒像是赋闲的士人。

    当天傍晚,帝后设宴于金殿之上为南国使臣接风洗尘。

    这场宴席甚是隆重,中书令,左右相,各部尚书,禁军统领等朝廷重臣及其家眷均在其列,后宫妃嫔分坐帝后身边,以示对南国来使的敬重。

    这津平侯是头一回作为南国的使臣,但他言谈间却显然对本朝之事颇为了解,几乎将朝中有头有脸的臣子均认了个遍,又不着痕迹地上上下下地将众人狠狠夸赞一番,令建崇帝和欧阳皇后很是受用。随后呈上礼物,笑道:“在下身负王命,此次前来除了递交国书外另有两事。这第一件事就是代我南国女王及明璎皇女向陛下呈上贺礼,愿两国棣华增映永修旧好。”

    南国使臣上前两步呈上礼单,建崇帝与欧阳皇后看过后笑呵呵道:“南王有心了。只不知这第二件是何事啊?津平侯但说无妨。”

    津平侯沉吟道:“这另一件事乃是在下受我国皇女殿下所托,既是私事……也是公事。明璎皇女听闻陛下身边的君昭仪乃是晋平王之女,自幼饱读诗书聪慧绝伦,心慕已久,很想和君昭仪交个朋友。只是殿下俗务缠身,一直没能有见面的机会。适逢此次伽蓝节心觉大师最后一次讲经布道,明璎皇女诚心邀请君昭仪共睹盛会,只不知陛下是否答允?”

    上官聿道:“明璎皇女年纪轻轻就代替女王打理朝事,令人敬佩,若君昭仪能和殿下见上一面定能互为知己,只是君昭仪如今已为陛下御前女官,若是轻易去到南国似乎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甚不合常理。只是皇女诚心邀请,陛下似乎也不好拂其美意。”

    建崇帝闻言神情微微一顿,不置可否。

    津平侯察言观色,自是决意要将此事办妥,脱口而出道:“此事确是无有前例,只是皇女此意我南国女王也是答允了的。更何况,君昭仪与我……”

    “嗯哼。”席间忽然有人清了声嗓子,打断了他情急之下未经细思的话语,清澈的嗓音不疾不徐道:“津平侯怕是太过急切了吧,还是应当注意身份。君昭仪是我朝陛下的人,岂能是明璎说要就要的?就算是君昭仪与你们的殿下性情相投,也不必在此间公然难为陛下啊。”君奂期举杯,向殿中的津平侯遥遥致意,面上含笑,但眼中一丝冰凉的警告之意却不加掩饰。

    公仪云菲有些惊讶地朝他投过一瞥,不想他考虑如此周全,反应如此之快,竟在津平侯将那要命的话说出口之前及时遮掩过去,若非如此,建崇帝听见那话以其多疑的性子必定会将晋平王府一族视为眼中钉,那君晔期在他面前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她微微松了口气,好在君奂期这话说的留有余地,并未将此事直接挡下,不由得朝他又看了一眼,却不知君奂期是否有所察觉。

    君奂期此言说的很有些分量,津平侯便没法绕过他去,只好顺着君奂期的话解释:“在下绝无此意!皇女殿下也绝不敢在陛下面前强抢心头之好,只是正如贵国世子所说,明璎殿下与君昭仪性情相投,心生结交之意,这本是皇女一片美意,还望陛下莫要推辞。”

    方才经过君奂期的一番暗示,建崇帝神情微微一沉,显然已经生出拒绝之意。霓乐公主目光在建崇帝和临华身边扫过,意欲给诸人都有个台阶下,笑道:“父皇,这伽蓝节可是佛家的盛会,你若不舍得君昭仪,女儿倒是十分向往。何况,心觉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一直以来要么云游四方要么在寺中清修,何其难见。儿臣虽是女儿身,却也对善行善举心生向往,如能亲见大师布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还望父皇恩准,让儿臣也能参加伽蓝盛会。”不等建崇帝回答,便对津平侯笑吟吟问道:“明璎皇女代行王命,心怀韬略,本宫也很想一见,想必皇女不会拒绝我吧?”

    霓乐向来深受建崇帝宠爱,自然是予取予求无有不应。

    津平侯连忙道:“这是自然,皇女一向结交广泛,若公主欲一睹伽蓝法会,乃是蔽国的荣幸。其实皇女本来准备了多份请柬,但凡愿往旻都观看法会的,皇女岂有拒绝之理。陛下膝下三位公主金尊玉贵,才情与品性兼备,明璎皇女亦早有耳闻,待伽蓝法会之时,皇女定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公主殿下。如果有其他贵女愿往,皇女也乐意至极。”

    这就是说只要建崇帝肯放人,谁都可以接到明璎皇女的请帖了。

    霓乐转头求道:“父皇,儿臣想去!况且昌仪不是一向崇敬心觉大师的教义吗?此次盛会岂可错过?就算您舍不得君昭仪,看在儿臣的份上您就允她陪我们去旻都,可好?”

    霓乐公主撒起娇来是完全没有金枝玉叶的负担,蛾眉一皱,语声透着小女儿家的娇气,俨然受了委屈的模样,直将人的心都融化了。面对霓乐的娇声央求,建崇帝一片慈父之心溢于言表,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若要去便去吧,临华沉稳,在你身边还能替朕看着你些。”

    霓乐愿望得到满足,笑嘻嘻朝建崇帝敬酒:“谢父皇!”随后趁着建崇帝与津平侯君臣之间叙话,悄悄走向旁边的席位,朝自己颇熟识的几名臣女询问她们的想法,称只要愿意跟她去旻都一游的无需顾忌,必定为她们尽力游说。

    霓乐率先看向公仪云菲,问:“公仪,如此盛会你是要去的吧?”

    公仪云菲不屑地哼了一声,佯装对此事不感兴趣道:“这伽蓝节是佛家节日,你知道我的,我可不信什么神呀佛呀的,这法会我可没兴趣。”霓乐吃了个瘪,却不恼,指着殿中侃侃而谈的津平侯道:“你瞧这南国的一个臣子便长得如此俊美,他身边随行的侍女随便挑一个都是仙子之貌,还未知那神秘的明璎皇女是何等姿容。再说了,到时候我和昌仪走了,临华也走了,临华去旻都,她哥哥也必定是要去的。到时候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帝都,多无趣啊,难不成你一个人天天去找秦楼燕的麻烦不成?”

    公仪云菲闻言抬眸一顿,神情有所松动,霓乐便道:“你呀就听我的,和我们一起去吧。”

    说动了最难缠的公仪云菲,霓乐又相继劝服景宣公主和几名官宦之女,等问到宣顺侯千金章绮月时,却又受到了挫败,章绮月不着痕迹地一瞥那津平侯,轻声道:“臣女身有隐疾,此去南国山水迢迢舟车劳顿,臣女怕是不能适应。”

    霓乐不解道:“绮月,你母亲是南国的公主,算起来和南国王室尚有一层血缘关系,何必推辞呢。要说这身体,临华比你更不济,她不也还能去?这南国毕竟是宣顺侯夫人的母国,难道你就不想代你母亲会故国看看?”

    “公主有所不知,臣女幼时就有道长算过,命格脆弱,此生都不得远离家门,若是执意远去恐有血光之灾。”章绮月委婉推拒,“不过家母却是有些想念故国,若公主不弃,还望到时能替臣女传书一封,以表心意。”

    见她如此执意推辞,霓乐也不好再劝,“好吧,书信也好礼物也罢,你若想送本宫绝不推辞。”

    章绮月向来在公主与贵族千金之间长袖善舞圆滑世故,如此与三位公主交好的关系居然弃之不顾,着实令人倍感意外。公仪云菲暗中将她的表现收入眼中,想来章绮月方才所言不过是托词借口,说不好她与南国私下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云菲撇撇嘴,眼中浮现一抹好笑的意味。

    宴会过后众人各自散了,未曾逗留。这津平侯是代表南国女王与储君的使者,纵然两国交好,却也未有长留的道理,根据礼部早就拟定的行程,两日之后津平侯的队伍便要返回旻都。而伽蓝法会开始的时候就是本月底,剩下的时间不多,唯有随津平侯一道,才方可不会错过法会。

    这次机会是云菲暗中与南国的明璎皇女交涉才争取来的,虽然公仪家族在南国设有据点,但陪临华去往旻都才只是个开始,之后成功潜入王宫面见那神秘的王室供奉才是计划的关键。此去旻都机不可失,伽蓝法会只举办三日,哪怕三位公主在此,但临华身为御前女官必定是要尽早回朝。时间紧促,她必须提前做些准备。

    夜浓露重,云菲的马车停在相府门前时已有人等待许久。

    牵着马的人几乎与夜色相融,云菲掀开车帘竟一时为看到他的身影。秦徽雨一声轻唤,云菲听见自己的名字,走到台阶一侧的石狮子前,凭借灯笼朦胧的光晕才看清眼前人的样子,一身海棠色的织锦衣衫,熟悉的面容透着几分清郁的气质,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云菲一笑:“是你。”

    秦徽雨点头,犹豫片刻道:“云菲,你……真要去南国?”云菲不解地望向他,“那是当然,姜晔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在她如此落魄的时候我岂能不拉她一把?”

    秦徽雨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躲过云菲灼灼的注视,“我明白你对她的好意,只是我觉得她现在这样子没什么不好的,忘记过去这不正是姜晔期一直想要的吗?她现在是君昭仪,上得陛下宠信有加,下有亲人爱护,以前姜晔期苦苦寻找七星塔妄图逆天改命,这些她已经得到了。你何必多此一举,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呢。我听闻巫族秘术颇多古怪,虽然王室供奉神通广大,能够以秘法打通人的气海,快速修成武功,可是一旦出了什么纰漏,也许姜晔期醒来后会恨你会怨你。即使是这样,你也在所不惜?”

    云菲眼珠转了一转,这个问题她自然是考虑过的,于是道:“姜晔期若是能够平平安安的,自然是好,只是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为了她的长远,我只能这么做。何况,姜晔期醒来不好吗?现在的她,既不是姜晔期也不是君临华,她有权知道她是谁,她从哪里来。我正是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浑浑噩噩地过这一生对她来说不是太残忍了吗?”

    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根据我的了解,这巫族秘术很是完善,不过是给她修十年功力而已,只是保命的手段,绝不会有何损伤。你要信我,此事我亦考虑许久,到时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秦徽雨看着她,欲言又止,像是将什么话强压在心底,只勉强笑笑:“好,我等你回来。”

    秦徽雨望着左相府高大的匾额,月光打在他的眼睛上却驱不散他眼中浓浓的阴翳,在左相府门前的街上站立良久,他垂下眼睛慢慢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嘴唇抿成一线,姜晔期,你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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