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

    闹钟响了。

    系统默认的雷达铃声骤然将睡梦粉碎，他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清晨六点四十分，蹊鲸大学医学部，学生公寓楼。

    虽刚入九月不久，北京的初秋就已有了一丝凉意。清晨的微风，透过他昨晚并未关严的窗，吹进他狭小的宿舍，吹得他更加清醒。

    ——这是他多年来保存的习惯。即使是到了寒冬腊月天，他依旧会把窗子留下一条小缝，好让新鲜的空气得以进到室内。

    摸到手机、按掉这令人烦躁的噪音来源、抓起衣服往身上穿的同时，他依然在想自己刚才未做完的梦。

    被闹钟打断之前，梦里的她一如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而旁边却好像多了一个陌生身影。

    她似乎在和那个模糊影子开心地说着话。

    可他看不清那个人是谁，甚至都看不清她的脸。

    他正要迈步走近她，却被闹钟无情叫醒，梦境戛然而止。

    ——自己又梦到她了。

    无声的叹息落下，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他又扯起嘴角，给了镜中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电影。

    电影里的男主角梦到喜欢的人时，都是在深夜被窗外雷声惊醒，缓缓起身披上一袭大衣，手捧一杯热茶伫立在自家的落地窗前。一边想着那个心上良人，一边看尽窗外的磅砣大雨与繁华街灯。

    ——真是浪漫大了，啧啧啧啧。

    而他自己梦见喜欢的人，却是身处学校的拥挤宿舍里，被清早刺耳的闹钟声哆哆嗦嗦吓醒。

    而且并无时间可以让他呆在那里独自惆怅伤感，洗漱完穿戴好，自己就要挤地铁赶去医院见习。

    这学期努力了那么多，他才争取到在最想去的鲸医三院见习——全国神经内科最好的医院，科里的导师们又都待他很好，他可不能随随便便迟到。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他热爱自己的临床医学专业。

    尽管每到期末都胜似高考，背书背到快要秃头。自己才上大三就已经这么多事情，等到硕士博士得变成什么样。

    不会那时候头发都掉光了吧！

    他又想起了带自己见习那个发量稀疏的神经内科主任，希望一会儿自己见到他，看到他的头顶时能够憋住不笑。

    不过，能考入国内医学专业的顶尖学府，学习自己热爱的专业，并于将来从事于此，他已经觉得这是自己的最大幸福。

    一切穿戴整齐，他背好书包走出宿舍，跨出校门，涌入清晨大街的来往人流之中，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个梦。

    ——好像这么做就能把她彻底忘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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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清晨六点五十分，蹊鲸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学生公寓楼。

    她每隔十几秒就要点击一下刷新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电脑屏幕里，自己学院的官网首页。

    鼠标在她手下紧攥着，已经被掌心的汗捂出一层潮湿。

    她在等一个学校新公告的发布，关乎那个人，更关乎自己。

    从大二升到大三后，课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才刚开学不久，她和一众同学就体会到了早上没课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快乐。

    而不像今天，她一大清早就自己醒了过来，打开笔记本电脑一遍遍刷新，只为更早得知学校定下的那结果。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才不到七点钟而已。

    为缓解自己紧张到爆表的心绪，她深吸了一大口气，却直感这空气也太新鲜了吧，怎么还伴随着丝丝凉意。

    抬眼一看，原来是昨晚宿舍窗户忘了关好，凉风从窗子缝隙吹了进来。

    她站起身来关上窗户，顺便活络了一下僵硬四肢，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

    ——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些太过在意了。

    即使这样她依旧不忘在心里默默吐槽学校——一个音乐综艺节目的学生助理名单——综艺啊！又不是什么大学录取名单公示！还要搞得这么正经，弄个红头文件发在学院官网上。

    不过她现在确实比当年查高考录取结果时还要紧张。

    等待的过程中，她想了很多。

    经历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已经习惯凡事都预先设想最坏的结果，好叫自己即使得知是坏结果后，也能够坦然面对。

    但这一次不一样。

    尽管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即使名单里的人不是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生活依旧继续如常。

    即使自己当时去求了，学院也没有什么客观上必须选择自己的理由。

    但她真的想。

    她没法像以前那样告诉自己没关系，她真的想。

    那是她可以触及自己心上那束明亮光芒的最好机会。

    她从不敢奢求被那束光芒包裹笼罩，只如能短暂碰触，就足以使她此生得以圆满。

    她终于刷新出了公示。

    她抖着双手将鼠标移过去，闭眼点开，再睁开眼。

    名单上，她的名字赫然在列，与那个人的名字并排挨上。

    眼前一片朦胧中，她看见不远处，自己伸手触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