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休息时间。
高一七班的走廊上熙熙攘攘。
女生们三三两两假装不经意地从七班门前路过，眼睛不住地往教室里面张望。
教室最角落的位置，陆知许坐姿笔直，眼神专注，右手不时翻动书页。
阳光斜照，长睫在鼻梁上投下阴影，少年宛如误入尘世的神祗，游离在世间纷扰之外。
教室前方，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时往后排看去。
“子怡子怡，你去试试嘛，说不定他今天心情不错就答应了。”圆脸的妹子眼巴巴地看向中间高个子的女生，小声怂恿道。
“对呀对呀，子怡的生日宴，那么多同学都去，他应该也不会拒绝的吧。”旁边的妹子应声附和。
“诶呀”，林子怡偷偷看了一眼少年，满脸娇羞，“那么多人看着要是被拒绝了多丢人呀。”
“有什么丢人的呀，子怡那么漂亮，去邀请他是看得上他。”
“就是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男生求着想参加呢。”
“那我真去了？”林子怡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试图从小姐妹身上获得一些勇气。
“去去去，子怡冲鸭。”圆脸妹子双手握拳。
一身JK水手裙，绑着高马尾的林子怡压下心中乱跳的节拍，一步一步向后排角落走去。
面容姣好的女生向来是人群的焦点，一举一动都备受人群关注。
但此刻也不免觉得集中在身上的目光太盛了，仿佛能把她烧穿。
待她走到书桌前方，陆知许似乎一无所觉，伸手又翻过一页书册，没有抬头的意思。
“陆知许”，林子怡轻咬下唇，声音悦耳动听。
“嗯？”陆知许这才抬起头，望向眼前的女生，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
对容貌向来自傲的林子怡正面对上陆知许时，心中也免不得一番小鹿乱撞。
”那个……“原本想好的说辞瞬间卡壳，娇艳秀美的巴掌小脸瞬间染上了一抹绯红。
“祝贺你呀，物竞第一真是太厉害了！”林子怡嘴唇发紧，干巴巴赞道。
“谢谢。”客气又疏离的道谢，陆知许面上不显，心里有些无奈。
一早上被打扰三十次的滋味并不好受。
课间的休息时间向来是他看些闲书的懒散时光，并不想用来应付这些杂事。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么？”
他手上又翻过一页书，赶人的姿态明显。
林子怡脸上绯色更甚，玉润的耳垂红得仿佛能滴血。
她不安地捏了捏手心，才鼓足勇气。
“这周日是我的生日宴，我想邀请你参加。”
怕引人误会，她急忙补上，“不止有女生，很多男生也会来，大家都很希望你能来。”
陆知许耐心等她说完，回绝得果断干脆：“不好意思，我不参加。”
说完，他便低头专注看书，再没有理会的意思。
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拒绝，林子怡眼眶染上红意，贝齿紧咬下唇，还想说点什么。
气氛有些僵硬，越来越多的人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
林子怡觉得有些难堪。
“来领成绩条啦。”班长拿着一沓条子踏进班门，大声吆喝，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林子怡像是终于等到了借口，眼尾通红挂着泪珠转身跑开。
郑文博凑上前来，非常自然地揽上陆知许的肩头。
压低声音小声嘀咕，“兄弟不是吧，林子怡诶，你也能忍心拒绝，给个面子参加一下又不会死。”
陆知许面无表情地摘下郑文博的手，“林子怡怎么了，我不去。”
“班花诶，你知道多少男生削尖脑袋都想要参加么！”郑文博表情浮夸，痛心疾首。
陆知许有些烦躁，转头直视郑文博，冷淡的眉眼多了几分不耐：“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额，你，你漂亮。”郑文博被少年的双眼摄住心神。
“不是，你这个问题有问题诶，你为啥跟个妹子比谁漂亮？“
“卧槽，”郑文博一拍脑袋，略带惊恐，“兄弟，你该不会真是gay吧。”
“滚！”陆知许终于破功，没好气地一声低喝。
陆知许自小便在亲朋好友各方路人的热情似火中得知自己长得好看。
但自从幼儿园里两个小女孩为了坐他身边大打出手，连累得他罚站半小时还叫家长后，他便深刻认识到长得好看是个麻烦。
小小的陆知许便学着电视里威严的包公紧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劝退了一众花枝招展的小女孩。
疏离的态度，清高自傲的姿态，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没清净一会，班长捧着成绩条满脸崇拜地走到陆知许面前。
“陆神，您的成绩条。”班长双手恭敬地将成绩条放在陆知许书桌上，双手合十，双眼恨不得发射小星星，“从今天起，您就是我心中的神。”
班长耍宝的模样把周围的同学逗得哈哈大笑。
“嘶，710，排名1！”郑文博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拿过成绩条一看，惊叫出声，捶胸顿足。
“陆知许，你还给不给我等凡人留点活路了，上天怎么这么偏心！”
“哇，恭喜陆神。“
“陆神真厉害，方丈还不得吹上三天。”
“陆神以一己之力拉高全班平均分呀。”
陆知许无奈，合上书册，起身从郑文博手里抢回成绩条，向班长道谢。
今天是别想看书了。
陆知许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出教室，向楼梯间走去，准备下楼转一圈。
路过办公室，陆知许随意一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寸头。
夏阳与林夕相向而立，林夕眉头紧皱，手里拿着一沓纸，不住地说些什么。
夏阳依旧站得笔直，侧脸线条流畅，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又是她。
是昨天的事被教训了么？
陆知许有些分神，但脚步并未停下。
只是一个有些特别的女生。
-
办公室里。
夏阳状似乖顺地立在一旁，听着班主任林夕的又一番长篇大论，苦口婆心。
“夏阳，你行事太冲动了。”
“老师知道你是好心，但是问题不能用暴力来解决。”
“学校有学校的规矩，发现问题应该先报告老师，老师和学校会去研究处理的。”
“如果你武力不敌，被打了，或者你防卫过度，把他打成重伤，这都是大事。”
“……“
她有脑子，也有分寸，肯定是打得过的嘛，下手的地方也是精心挑选的。
夏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在内心一一反驳。
“算了，这件事你既然已经检讨了，那就暂且按下，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林夕揉了揉眉头，放下手里的检讨书。
她低下头在桌上的一沓成绩条里翻找了一会，抽出了一条，递给夏阳，“现在我们来说说你这次期中考试。”
夏阳伸手接过，匆匆看了一眼。
【语文：50；数学：72；英语：95；物理：30……历史：70……；班级排名：59；年级排名：702】
“夏阳呀夏阳，你反思反思，这半学期你都在干什么？这次考试你怎么想的？”
林夕指着成绩条上的排名对比，语气加重，“你比入学考试整整倒退了400多名！“
“三科主科没有一门过百，语文作文不写，物理只有三十分，这半学期你但凡听了课，考试用点心，也不至于考这个分数！”
林夕的语气愈发严厉，“夏阳呀，你也是择优进的玉华。老师观察你半学期了，几乎每节课都要睡半节课，你在一中也是这么学习的么！“
夏阳听着林夕的质问，脸上表情未变，只有微曲起的手指泄露了些许情绪。
在一中……
夏阳喉咙里翻滚起一丝苦意，得靠握紧双拳才能压下心底的情绪。
“抬头看着我，你自己说。”
林夕的镜片闪过暗芒，眼神严肃凌厉，“你现在像样么，还想考大学么！”
夏阳抬头，对上林夕的双眼，眼神不自觉地有一丝躲闪。
但还是硬犟着不肯开口。
见她油盐不进，林夕有些头疼。
她换了个姿势，摘下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镜片，复又戴上。
稳定下情绪，林夕缓和了语气，使出杀手锏，“我记得你的档案上写母亲是一中的老师，下周的家长会让她过来一趟吧，我和她聊聊。”
听到这话，夏阳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再度涌起，浓烈的悲伤瞬间浸满心头。
夏阳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眨掉泪意，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刚刚或乖顺或抵抗的姿态瞬间转换成防备。
林夕被这个转变弄得措手不及，不由站直了身子。
“我的妈妈来不了了，”半晌，夏阳语气平静，极力掩藏着一丝哽咽，“她走了。“
“这……“
林夕双手交叠，抿了抿唇，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老师不了解情况。”
“没事。”
夏阳只想快速逃离这种沉重，主动开口：“我会让我爸爸过来，老师有话可以和他说。”
稍顿了顿，“快要上课了，如果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林夕点头，“你回去吧。”
夏阳攥紧手中的成绩条，快步走出办公室。
待回到教室，夏阳一言不发，一脸严肃凝重劝退了想来探听情况的小弟二人组。
少女没有保持平日挺拔的坐姿，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侧脸看向窗外，目光深沉幽远。
陈宇和黎魏搭着肩膀，偷摸摸看着夏阳，小声嘀咕。
“老大怎么了？被林老虎训了？”陈宇猜测。
“不至于吧，老大又不是没被训过，每次回来都嬉皮笑脸的。“
“那是咋回事？“
“嗐，可能就是心情不好，让她自己待一会吧。“
“我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