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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康儿,你来娘屋里。”

    钱康不情愿地收回迈出去的腿,蔫头耷脑地走到她娘身边嘀咕道:“又要给我讲那些啊?”

    钱夫人拉起钱康的手,将下人遣出院子,进屋关上房门,才拉着钱康坐到床沿上。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叠包袱,交到钱康手中。

    “康儿,娘知道你听多了嫌烦。”

    钱康的手从包袱的褶皱里伸进去,随手揪出一个比手掌略宽的厚实布条,蹙眉抱怨道:“哎呀,我都知道了娘,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钱夫人轻拍钱康的手,将她手中的布条接过来,问道:“这个怎么用,你心里可清楚了?”

    “清楚清楚,清楚得很,不就是来月信用的东西吗,你都说多少次了。”

    钱夫人叹气道:“将你当儿子养,是我们对不住你。你如今也大了,别老跟那些小子混在一处,省得被发现不是男儿。多跟姑娘家处一处,姑娘家顾及礼仪,不会越矩。只要你注意着些,就不会被发现。”

    钱康朝后栽倒在床上,哼唧道:“说得倒是简单,我哪里有熟识的姑娘。那一个个裹着小脚的姑娘们,哪里会跟我玩到一处?”

    钱夫人又叹口气,将包袱重新包好:“唉,慢慢来吧。你若是日后有了心仪的男子,一定要告诉娘,娘总不能由着你爹用这劳什子的由头,耽误你一生的幸福。”

    钱康晃着脚,一下一下踢在床柱上,语气淡淡地问道:“那要是我心仪女子呢?”

    钱夫人收拾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若是心仪女子,娘去提亲,给你娶回来。”

    钱康咻地坐起来,瞪大眼睛,一脸惊讶:“合着我怎么都行呗?”

    钱夫人一脸慈爱地说道:“只要我儿高兴,怎么都行。若是真喜欢女子,日后娶回来,时日久了过继个孩子也成,借个种也成,都随你们。只要给咱们钱家留个后就成。”

    钱康眼珠转了转,嘿嘿一乐,说道:“借种好,借金哥的,个子高力气大,最重要的是听我话,嘿嘿。等孩子养大了,我指哪他打哪,爽!”

    钱夫人将包袱砸到钱康怀里,斥道:“你那是养狗还是养孩子?”

    钱康拿起包袱起身要走,身后钱夫人将她喊住:“拿回去藏好了,有不懂的再来问娘。身子若是有不适,一定要告诉娘。”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钱康不耐烦地提着包袱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小院。

    钱康的屋子里有一间暗室,是她看话本入迷的时候,磨着她爹给她建出来的。里面放着她各式各样的宝贝。钱康将暗室打开,随后将包袱往里一丢,关上暗室门。胳膊支着脑袋躺到床上,想她娘说的话。

    自小就告诉她她是男儿,以男子的身份活了十三年,突然又要让她认清自己是女子,这冲击太大了。她分不出自己与男子有何不同,除了身体是女子,她哪哪都是男子。她以男子的身份活得惬意活得洒脱,这没什么不好的,她一点点一丝丝都不想改变。

    钱康无法想象,若是她以女子身份被养大。四岁就把脚裹废了,不能快跑不能跳。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学学女红学学管家,不能接触外男,顶天了请个夫子学些琴棋书画……这TM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庆幸她老爹将她当儿子养,甚至庆幸她爹就她这一个孩子。

    ‘啪!’

    窗棂处的细小声响打断了她的瞎想。

    钱康快速从床上跳下,将脑袋从窗棂处探出。只见金忠趴在墙头,手中捏着一把石子正准备接着扔。

    见钱康探头,金忠丢了石头,冲她勾勾手。

    钱康没什么精神头,丧头耷脑地说道:“去不了,一会儿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他们两个都出不来,你要去找谁玩?”

    钱康眉头蹙紧,颇不耐烦地瞪着金忠说道:“我就不能有正事啊?”

    “我爹一会儿要带我去金鹏山庄。”

    “去干什么?”

    “宋盟主说要谢谢我救了杨健,摆了宴席请我爹和我过去。”

    “靠,怎么不请我?”

    “就是寻个由头家大人聚聚加深交情而已,慎言前日不是才送了谢礼过来吗?”

    “既然是大人之间的交往,那你也别去了。”

    钱康懒得再说,翻了个白眼,把头缩回去,将窗棂合上。

    金忠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慎言不是让咱们别声张这事,担心杨健爹娘知道吗?我今日出门还就赶巧碰见杨健他娘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钱康不为所动。

    金忠的声音不急不缓:“那几个打人的,我也摸清都是谁了。你说巧不巧,那几个人就住在他家附近。”

    “我艹”钱康啪一下把门打开,喊道:“老子要去打死他们几个王八羔子!”

    金忠笑眯眯地冲钱康招招手,钱康后退几步,猛地往墙上一窜,金忠拽住她一只手,将她拉过了墙头。

    钱康气哼哼地骂道:“几个王八羔子,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往死里揍人,简直没把老子放在眼里,没把咱们并州四侠放在眼里!走,牵上你家狗,咱们放狗咬死他们。”

    金忠看起来心情不错,拉着钱康跳到地上,笑眯眯地答应:“好。”

    钱康拒绝了金忠坐马车的提议,非要牵着狗走着去。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将走到杨康家所在的村子。

    钱康整张脸都累成了猪肝红,两只大狗也累得直哈哈,大舌头耷拉在嘴侧,口水顺着舌尖嗒嗒直往下掉。

    金忠倒是面色如常,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茅屋说道:“那里就是杨健的家。”

    “哈?”钱康张大嘴巴眯起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他家住这种房子?”

    金忠点头。

    “不是……”钱康看看茅屋看看金忠,反复几次,疑惑道:“他家不是受宋盟主庇护吗?就住这种地方?金鹏山庄拨个小子儿,也够他家盖个瓦房吧?”

    “气节。”

    “什么?”钱康正待发问,就见金忠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转回头,就见有一老妇人从茅屋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特别大的洗衣盆。

    钱康把牵狗绳塞到金忠手中,说了句:“我去看看。”说完就跳到坡下,向茅屋跑去。

    老妇人费力地从井里提水,钱康站在篱笆栏外说道:“我帮你吧。”

    老妇人惊讶抬头,就见一个脸红扑扑的少年站在她家院外,手扒着篱笆望着她。

    老妇人将水桶从井里提到地面,在围裙上擦擦手,边往篱笆走边说道:“天热,渴了吧?你要找谁家,喝点水我带你去。”

    钱康看着老妇人将篱笆错开,热情地邀请她。她再次环视这个连大门都没有的院子,随口道:“我找杨健。”

    老妇人身形一滞,紧跟着眉开眼笑:“是找我们家杨健呀,你是他朋友吗?”

    钱康点点头。

    “杨健这几天去金鹏山庄帮忙了,不在家。你找他有什么事?”

    “啊,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之前说过去对方家转转,今日我有空闲,便来家里找他,没想到这么不巧……那什么,我能去屋子里看看吗?”

    老妇人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杨健这几天没在,我搬不动他爹,屋里有些味道……”

    “无碍无碍。”钱康摆摆手:“我跟杨健关系超铁,这些都无碍。”

    老妇人见他非要进去,也就领着他进了屋子。

    屋里东西两面各放了一张床,西面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被子掖到脖子下,只露出一张枯瘦的脸。

    屋里有股难以描述的味道,尿骚味和不知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钱康有种往外走的冲动,十分的不适。但是也看得出来已经尽可能地收拾干净了。

    东面的床旁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书本纸墨,应该就是杨健的床了。

    钱康先走到杨健床边看了看,收拾得十分的整洁,桌子上还摆着写了一半的纸张。接着她又走到西面的床边,越靠近西面的床,难闻的味道越重。钱康屏住呼吸,看着床上好像睡着的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床上的被褥看得出经常清洗,面上都已经泛白。有几处洗破的地方还打了补丁,靠近脖子的被套已经磨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内衬。

    老人确实已经睡着了,面容很是安稳,靠近些还能听到平缓的呼吸声。

    老妇人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看着钱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她不认识钱康,但是从穿着打扮看得出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自从杨秀才出事后,杨健就没再带朋友来过家里。

    钱康走到老妇人身边,又扭身环顾了一圈,这屋里除了两张床和一张桌子,就只剩下门口正对着的地方摆着的那个观音画像,画像前方甚至没有一张像样的供桌,只停着一个高脚凳上摆着香炉。

    钱康又看向外面,院子里有一口井,离井不远处有一小块翻过的土地,里面种着各式蔬菜。地边上摆着那个很大的洗衣盆,里面满满地泡着一盆衣物。搓衣板放在衣服上压着,皂粉放在地上。皂粉的旁边放着一个光滑的石头,看着这个连个坐人的凳子都没有的家,想到被打成内伤至今昏迷不醒的杨健,钱康鼻头一酸。

    她没有什么菩萨心肠,身边认识的人,熟识的朋友都是非富即贵。没见过苦难,甚至没怎么听过苦难。贫苦这个词在今天之前,对她而言只是个形容词,这个形容词此时此刻突然具化成了实体,‘砰’的一声砸到了她。

    她听说过杨健的爹瘫痪在床,听说过他娘给人做活赚点辛苦钱,听说过他如何不容易。生活里的苦难哪里有话本里写的扣人心弦 ,钱康一直觉得是那些人太夸张了,如今亲眼见到。将自己代入杨健的角色,一时间竟生出了恐惧,爹瘫痪,娘年老,不接受接济,要生活要读书要养活爹娘,还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打……这是跟她同龄的十三岁少年人正在经历的人生。

    同情、佩服、怜惜……各种情绪交缠在一起冲击着钱康。翻腾的情绪冲得她眼眶泛红,她咬紧后槽牙忍着胸腔里难耐的酸涩感。

    杨健无比鲜明地出现在她脑中。

    金忠见钱康傻站在杨健家门口,将两条狗拴到树上,跳下坡直奔钱康。

    钱康也似乎回了神,见金忠过来,向老妇人告别,出了院子跟金忠会合。

    “怎么样?”金忠问道。

    钱康‘啧’了声,舌头抵了抵脸颊,垂着眼似乎在琢磨什么。

    金忠见她脸颊鼓起又落下,没忍住伸手轻触了一下。

    钱康的头偏到一侧躲开他的手,皱着眉说道:“干什么?非礼勿摸,懂不懂规矩?”

    金忠掐着她后脖颈将她薅过来,恶狠狠地捏着她的脸颊:“老子是你哥,想怎么摸怎么摸,跟我讲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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