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钻进一辆马车里，刘高程掀开车厢门帘吩咐道：“去金鹏山庄。”

    金忠拿的那个怀表表链绕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钱康和刘高程在他对面坐着，刘高程一件一件往外掏宝贝。钱康嫌他掏得费事，干脆按着他扒了他的衣服，哗啦一声，所有宝贝都争先恐后地掉了下来。

    刘高程拽紧自己的里衣，推搡钱康：“得了得了，没有了。哎哎哎，别扒我裤子！”

    钱康薅着他的里衣，使着吃奶的劲往外拽。

    “钱康！”刘高程羞恼道：“你怎么回事，不收手是吧？”

    圣元国律例里规定，无论男女，四岁以上只要在公共场所袒胸露乳就会被鞭打十下。时日久了，民众也自觉把公共场所的袒胸露乳的行为，划到了‘伤风败俗’的行列。所以钱康撕扯他里衣的行为，是很过分的，堪比性骚扰。

    刘高程见他还不收手，也不拽自己衣裤了，反守为攻双手扯着钱康的衣领就要往撕。

    “啪”一声重响将撕扯在一起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停了手。

    只见金忠皱着眉，面色不虞：“你们这像什么话，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搞这一出，都想死是吗？”

    钱康率先松了手，一脚将还愣着的刘高程踢远，边整着被拽乱的衣领边往金忠身边凑：“金哥还得是你，不然这倒霉玩意就要坏我清白了，差一点我就早节不保。”

    这话一出，刘高程当时就火了，衣服也不整理，咻地站起身，指着自己的肚皮说道：“好好看看是谁早节不保！”说完还转了个圈，敞开的里衣随着他的动作飘动，隐约可见他露着的半拉胯。

    钱康嘿嘿低笑，捅捅金忠的胳膊示意他看：“我看见他屁股了。”

    金忠一脚把刘高程踹停，吼道：“还不穿好，成何体统！”

    受害者刘高程委屈地拽好裤子，低着头整理里衣。钱康忍不住哈哈大笑着拍金忠的肩膀，整个人都笑颤了，那架势好像再多笑几声就会从座位上滚下去。

    金忠将散落一地的宝贝摞在一起，掀开一点车帘朝外望了一眼，放下车帘催促道：“高程你快点，马上就到了。”

    刘高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利索地穿好衣服。待马车停下，三人下车时已然不见刚才不着调的劲头，一个赛一个的端正。

    宋慎言此时正站在金鹏山庄的门牌下迎来送往，几十个山庄的弟子在周围忙来忙去，不断引着客人往山庄里面走。

    “您的心意我们收下了，礼品就请免了。礼品单子您收好，礼品我们稍后会派人送回。”

    “见外了不是，宋公子这这这，哪里有这种规矩，自古就是礼多人不怪，你这可是看不起我？”

    “张掌门哪里的话，谁不知道威虎山张掌门的霹雳掌名震天下，江湖上您是头一份的人物，您就是我的偶像！何来看不起一说？”宋慎言身子微倾，小声说道：“实话跟您说，是我爹梦到菩萨说，如果今年不收礼，五弟就能长命百岁，这才定的新规矩。”

    张掌门面色立马缓和，笑道：“既是得了菩萨的指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慎言侧转上半身，伸着胳膊比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张掌门这边请。”

    钱康他们此时正好走过来，听到了全部。

    钱康嘿嘿笑道：“不收礼是吧？嘿嘿，正好。”

    宋慎言勒住他脖子，将他箍在自己身侧，冲身边的弟子吩咐：“去把他们带的这些礼品送到我房间。”

    门派弟子利落地领着端着礼品的小厮往山庄走去。

    宋慎言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石子丢到弟子的后脑上，骂道：“绕道，别让我爹看见，傻叉！”

    宋慎言也没跟他们多闹，很快松开胳膊放钱康起来，嘱咐他们先上去，自己还得一会儿才能过去。特别叮嘱他们见了书生样装扮的人别惹。

    钱康哼道：“什么样的书生？是那个杨健？”

    宋慎言冲他挑挑大拇指，摆着手让他们赶紧走，他还得忙着接待别人。

    金忠好奇道：“那人是谁？”

    刘高程接话道：“宋盟主救命恩人的儿子，我们也没见过真人。”

    “你们不惹书生是因为他？”

    钱康摆手：“是因为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个杨健听闻为人十分较真，要是万一惹到他，他向宋盟主告状，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刘高程挤眉弄眼做出一副痛苦状，道：“慎言说他小时候跟他玩，把杨健惹毛了，宋庄主罚他跪了两天祠堂。”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只给水不给饭，连屎都不让去拉！”

    钱康配合着双臂环绕住自己身子，假装发抖，哆嗦着说：“惨！”

    金忠忽然顿了一步，遥指着斜前方的一人，问道：“你们说的那个杨健，会不会就是他。”

    两人顺着金忠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个头跟钱康差不多，戴着一个书生帽，穿着洗到泛白的宽大书生服，那上面零零散散的补丁让他跟这里其他人比起来，显得分外惹眼。偏生他还没这个自觉，背挺得笔直，右手虚搭在腹部，左手背在身后，淡然地走向宋盟主，朝他弯腰作揖。

    钱康眯起眼睛，说道：“这人有意思。”

    金忠对他也生了一丝好感，这身打扮，还能不卑不亢，言谈举止得体大方，实属难得。在他看来，贫而不贱比富而不贵更难。

    刘高程一脸坏笑，凑到钱康跟前语气轻佻：“你看上他了？”

    钱康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皱着鼻头直咧嘴，骂道：“滚你的，老子看上你了。”

    金忠一巴掌拍在刘高程后脑上，叱道：“两个男之间有什么看上不看上的，小爷最讨厌断袖，别在小爷面前整这幺蛾子。”

    刘高程捂着脑袋不吭声了。

    钱康贼笑着用胳膊肘捣金忠肚子，问道：“哎，金哥，跟弟弟说说，你这么讨厌断袖是为什么？你被断袖搞过？”

    金忠拽住他胳膊，一脚踢到钱康屁股上，骂道：“搞什么搞，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虎狼之词！”

    钱康嚎道：“我是跟他学的！”

    刘高程恨不得掰断钱康指他的那个手指：“你见天往窑子里跑，也是跟我学的？”

    刘高程虽然不着调，但是刘老爷管得严，他娘也厌恶那些烟花之地，倒是从来没去逛过窑子。

    金忠咬着后槽牙又给了钱康几脚，威胁道：“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就告诉你爹，让他打死你。”

    钱康双手在头顶合十，不断告饶：“知道了知道了，保证绝无下次。”

    “要是有下次呢？”

    钱康闭紧嘴巴不接话。

    金忠还要再问，就见宋盟主正望着他们微笑，也不知看了多久。金忠赶忙冲宋盟主施礼，钱康和刘高程也跟着遥遥施礼。

    宋盟主揽过杨健的肩膀，指着不远处的三人：“那三个是慎言的朋友，中间个子最高的那个叫金忠，穿紫衣服那个叫刘高程。穿白衣服那个叫钱康，跟你年纪一般大。想去认识一下吗？”

    杨健早就注意到这三人了，这等严肃的场合，只他们三个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大闹，十分不成体统。

    “多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杨健回道：“不了，多谢盟主美意。”

    宋盟主没再多说什么，吩咐弟子领着杨健先去别处。杨健的父亲是个秀才，当初宋盟主家乡闹旱灾，一路逃到此处，差点饿死。多亏了杨秀才收留他，给了他饭，还给了银钱。宋盟主才从漂泊中站住脚，此后靠着一身绝学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号，武林大会上靠一身本事当了武林盟主，这才有了金鹏山庄。

    杨秀才原本家里还可以，有一亩地，在学堂里当夫子收入也不错。奈何老天不开眼，种地回家的路上摔到了山下，摔瘫了。无法考功名，学堂也没法继续去。原本在家里收过几个学子，奈何大小便失禁，学子倒是没有抱怨，杨秀才自己觉得难堪，也没坚持下去。

    一家人的重担就落在了杨健他娘的肩上，平日里找一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赚点家用，供杨健读书。杨健也争气，学得用功，进步也快。最重要的是十分的懂事，只要有闲暇，必然是帮着家里种地收拾，还靠着帮人抄书省了买书的钱。

    宋盟主对他们一家都十分的佩服，也想过接济一下，但是没想到被严词拒绝了，宋盟主也没坚持，只是时不时会邀请杨健来山庄。虽不能直接给他们钱财，但是靠着两家经常走动的缘故，也间接受了山庄的庇护。

    金忠跟宋盟主客套几句，带着他们二人稍稍往远处走了走。

    好奇问道：“你们两个在他面前怎么跟个鹌鹑似的？”

    钱康和刘高程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一样的畏惧。两人又看向金忠，异口同声道：“你是没见过他打慎言。”

    钱康跨出一步，肢体胡乱挥舞。刘高程一骨碌躺在地上，左右晃着身子‘嗷嗷’直叫，然后双手一摊，假死在地。

    钱康指着假死的刘高程，眼神悲悯地瞅着金忠问道：“惨不惨？”

    金忠一脸他们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说道：“就这？你们那是没见过我爹揍我，那才叫惊心动魄，十八般，不，一百八十般武器轮番上阵，柱子那么粗的狼牙棒举起来就朝我身上砸。我们家院子里直接摆了两副棺材，一副是我的，万一被我爹整死了我躺。另一副是我娘的，我要死了她也不活了。”

    两人一脸不信的表情，问道：“那你武艺怎么不如慎言？”

    金忠也不恼，切了一声说道：“我武艺是不如他，但是吧，比抗揍那他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