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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玉剑如虹

    段青衣说过,莺歌恰恰,便是江南。

    我骑着玉骢马招摇过市,额上的一点菱花痣,皎皎如星,溶在三月的春风中。我随意踢了踢小短靴,上面绢绣着几簇泛旧的冰梅,笑对着江南烟陇上的繁花似锦。

    靴子里,有柄短剑,那是江湖儿女特殊防身之物,可惜听起来很飒很帅,实际……挺硌脚。

    应是段青衣这“老年人”,特有的关心吧。

    段青衣口中莺莺燕燕的江南风情并没让我过多瞩目。毕竟,从本质上讲,此行,我的任务,是扮作一个“贼”。“贼”,不该关心风月。

    □□的玉骢马,是我的战利品。

    两天前,拜月庙香会上从一远看上去模样貌似俊俏的白衣公子手里所得。

    之所以说“貌似模样俊俏”,是因为我没能到近前去考证,而据我多年累积的江湖经验看来,男人这种生物,大多“远看山有色,近看大惊失色”。

    那白衣傻小子的手下的一帮家丁还曾在马屁股上追了半天,为首的家丁,一看身子骨知道是地球人,但是再看那张脸,分明是天外客。

    我被这新物种吓得花容失色,紧张过度中,脱下一只短靴扔了出去。要说我掷飞镖的技术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烂,但是这一次,短靴却掷得不虚此发啊,嘭——就将此人砸倒在地。早知道这样,我将飞镖都做成靴子就好了。

    身后那些家丁并没因此而总结教训,依旧狂追不舍。唉,依照他们的智商,根本就理解不了,两条腿是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

    倒是那白衣公子,特沉得住气,眼皮都不眨的,跟拜月庙香会上刚泡的某一闺阁美妞扯扯小手,眉来眼去的;我原本就是怕那闺阁妹子被这浪荡子给骗了,所以才用调“马”离山之计,妄图将这白衣浪荡公子引开,救那妹子于水火。谁知他那神轻气闲的样子,根本没把这匹马放在心上。

    如此看来,我还是一个好人,替这马换掉了无良的主人。

    在马背上我还考虑了一个很具现实意义的问题,就是现在江湖上很多少侠,喜欢一身白衣打扮,他们以为这就飘飘出尘了,其实,特别土,一点儿都不时尚。最恐怖的是某些侠客,配上稍稍风尘了的脸蛋,特像地狱中的白无常。

    另外,我对白衣的不喜,是从做客到我们角浦一中年胖侠的一袭白衫开始的。

    最初,胖侠将段青衣私塾里小土豆的烧饼挑子给撞到了,见他是小孩子,四下无人可依仗,便无比嚣张,不赔偿不道歉倒罢了,还硬说小土豆弄脏了他的白衣裳,要他赔;小土豆哭向我,一声“小师母哎”,我便找不到北,自然不能不行侠仗义。

    于是,我将胖侠的白衣拿走!给烧了!

    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那中年胖侠居然又穿着另外一套白衣晃荡在角浦的阡陌上,把酒临风,作玉树状。

    得饶人处且饶人,段青衣的名言。

    但小土豆这孩子脾气倔,受了委屈,还气愤胖侠这么玷污“小师母”也就是我,最爱的“玉树临风”这个词,所以,小土豆再接再厉,不屈不挠,一连烧了他白衣十八次。

    当我听小土豆说,这是他第十八套白衣的时候。我就劝小土豆,你收手吧!免得你师父知道了,打你手板子。

    小土豆想了想段小夫子的严苛,说,好。

    不过,我很好奇,谁出一趟远门居然会带这么多衣裳,这小子难道是贩衣服的?就是贩衣服的,这下你该“山穷水尽”的穿别的颜色了吧?

    为了庆祝这一革命性胜利到来,小土豆特地一大清早给我送了俩烤地瓜当午饭,我抱着地瓜跑到白衣胖侠落脚的那家客栈蹲点儿。结果,这个胖侠哥哥,日上三竿时,下身穿着他仅有的小白裤衩,上身缠着客栈的白床单,一脸愤愤走上了大街。

    他的“白色”偏执,惊得我地瓜还没来得及啃,就“pia”掉在了地上。

    后来,白衣胖侠哥哥被角浦的地保吴阿福给绑到了我们黄花县府大衙,说是这中年胖侠衣着不整、破坏公共秩序,污染社会环境。

    马兰花,也就是这位胖侠,名字是后来得知的,刑满释放后,疯哭着跑出黄花县,他拿捏着兰花指拔出腰间宝剑长啸:天妒蓝颜哪!

    随后,离开。

    不出半月时间,此君将自己一连被偷十八套孝衣的不幸遭遇传遍江湖。所以,“角浦”二字,便成了“贼窝”的代言词,甚至被误传为:全民皆偷。

    但是,待我在江湖之上游荡久了,才知道,马兰花并不是对白色有偏执,而是那段日子,他正在披麻戴孝而已,不想一片孝心,却被我和小土豆蹉跎了。

    因为这灰色调传闻的影响,黄花县的政绩一度停滞不前。政绩上不去,县太爷包孜普包大人满心苦恼,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包夫人见老爷如此,凭借着女人猎犬一样的直觉,外加县太爷的绍兴师爷跟村妇一斛珠有前科,便固执的认为包老爷也是不学好,被某个狐狸精给迷了魂,才如此这般。于是,整日里在县衙中一哭二闹三上吊,因为屡吊不死,浪费了无数麻绳,黄花县的麻绳一度价格飙升。

    甚至,每到固定的时间,卖麻绳的小贩们,算准了是县太爷夫人闹上吊的时间了,便推着车子到县衙门口卖麻绳,都道自己绳子质量好,保准夫人您这次准吊死,决不会再浪费你半分钱。

    包夫人无心听他们的叫卖,在一车车的麻绳中挑选出一根一看就知道擎不住自己巨大体重的绳子,飞奔回县衙继续上吊。

    总的来说,虽然包大人号称因为包夫人导致了自己一脑袋包,但是外人看来,这老夫妻俩的小日子是过得风风火火、有滋有味的。

    包大人的家事可以暂且放到一边,由着包夫人大闹天宫,但是身为一方父母官,总得有点点滴滴造福于民的地方吧。幸亏,包大人的绍兴师爷刘奔诸机灵,刘奔诸这个名字的意思,据刘师爷自己解释,就是:他刘某人的聪明才智奔超诸葛亮。

    刘师爷给包大人出了一条计策,有道是,政绩上不去,那就搞活经济吧。两方面只要一方面优秀,县太爷就不至于被撤职,说不定还会成为带动经济发展的典范呢。

    包大人一听,VERY  GOOD! 好主意!

    于是刘师爷就想了很多不错的广告语——

    “你想寻找最好的玉,请去蓝田;你想找最好的“帮手”,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那么,来角浦吧!”

    “在这里,没有最专业,只有更专业!”

    “角浦,角浦,梦想财富的旺铺!”

    就这样,这个貌似含糊,但是内涵清楚的广告语,在地方与中央打着擦边球的情势下,迅速红遍大江南北。迅速有各色的江湖人等从四面八方来到角浦,瞪着色迷迷的小眼睛,寻找适合帮他们实现“梦想”的那只“手”。

    这个方案带动了角浦的各行各业的发展,饺子馆,包子铺,旅店客栈等等都生意火红。他们甚至结伙推出了服务套餐:在此客栈住三天以上、同时到本客栈推荐的饺子馆用餐九次者,外加纹银十两,便可获得角浦最炙手可热的“神偷”出山作业一次;或者加纹银一钱,获得与角浦“神偷”合画肖像一套。

    从此,很多县衙捕头也不必辛苦的翻山涉水抓小偷了,就乔装一扮,到某客栈住三天,某饺子馆再吃九顿,最后,掏出一文钱,要求与自己心仪的神偷“合影”,待画师画完了“合影”,那神偷的手上也绑上了枷锁。

    最后,因为太多“神偷”遭此劫难,这种套餐服务最终被淘汰了。

    角浦的神偷真有那么多,那么专业么?其实并非如此。大家只是平常百姓,被所谓的旅游噱头给拉出来充数,最终给坑了。

    每当说起角浦“神偷”传说,段青衣春天一样的小脸上总是挂着秋天一样不屑的表情。没关系,谁让我一直这么欣赏他的品位呢?

    说起段青衣的独特品位,不说别的,就说最基本的一点——他从来不会傻兮兮的去穿一袭白衫。这应该是我最喜欢他的一点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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