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很忙。

    不知为何,自从吕公望来后,日日都有人来敲我的门,向我递出邀约。有时是质子营中留下的人,有时是邻人。

    我该走了,但我还是会因为对那些邀约的好奇心而留下来,所以后来我日日都在赴约的路上奔忙,吕公望也日日陪着我。

    离开的日子往后一日一日地推着,离商朝的春节也越来越近,我不知这里是如何过新年的,有些好奇,所以盘算一番后决定过完年再走。过完年后若再有人来相邀我一定会拒绝的,我定会离开,不带留恋。

    某日,参加邻人女儿的婚礼,我扯着吕公望的袖子说:“今日之景,日后不会再见到了,往后三千年都不会再见到了。”

    他愣在了原地,我方意识到我的话对他来说确实有些高深了,我拍了怕他的肩膀:“今日见新人,来日有喜事。吕公望,日后我们都是有福之人。”

    他柔和地笑了,然后将方才新郎官递给客人的花放进我的手中。

    那日入夜,吕公望利用职务之便带我去城门上赏月。他说每每站在城门上望月都会想起故乡的麦田和山间的月光,凉月如水,心安亦如水,他想让我也感受一下。

    我站在城门上望向那轮清冷的明月,想起了我见过的人和那晚朝歌的大雪,想起了质子营里的友人,想起了雪地里如孩童般的众人。世人就算再不堪,亦有平和的一瞬。

    果真,心安如水。

    心安如水,并不单单说内心的平静,还有忆往事看今朝之时,能不纠结于过去,不困于内心一隅。怀念时内里如波涛汹涌,外象如无波之水,念完内外皆无痕。

    快要宵禁了,吕公望要送我回去。我骑在马上,他牵着马慢悠悠地往我家的方向走。这几日都是骑着他的马到处走,但他却不上马与我共乘,而是默默牵马而行,他说可以多看看景色。

    他平日少言寡语,今日话却颇多,用低沉喑哑的声音为我慢慢讲述他的故乡、童年和在朝歌的八年。

    他小时候是能说话的,甚至可以在田间放声高歌,有时候还与兄长比嗓门。他的嗓子毁于幼时的姬发和崇应彪的一场毫无意义的打赌。他毫不犹豫地抢过赌输的姬发手里的火炭吞下,火炭侵入他的喉咙灼烧他的未来,从此再不能高歌。

    “疼吗?”

    “疼。”

    分别时,我忽然想起出征的大军,遂好奇问他:“这场仗好打吗?”

    吕公望摇了摇头说不知。

    我叹了口气:“真想看看啊。”

    或许可以用空间钥匙去见见商朝真正的战场。

    “你想崇应彪了?”吕公望突然冒出的这句话,令我摸不着头脑。

    我哑然失笑:“我为何要想他,并不想他,我只是好奇这里的战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不要知道。”吕公望盯着我一字一句道。

    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的。

    今日无雪有风,崇应彪,我还是不知道如何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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