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来见她，并没有戴面具。
禾娘子走过来，许是相柳气场强大，又是罕见的白衣白发、俊美妖异，让一向胆大的禾娘子也有些拘谨。
她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斥责自己把陌生男人带到家里，而是客客气气问：“小灼，这位是？”
小灼看一眼相柳，道：“一个……朋友。”
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从成了神妖边界无人管辖之地，便鱼龙混杂，多有生人进出避世。
但敢来这里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眼前这位无论是容颜还是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禾娘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但还是被眼前的人惊艳到，尤其是看着自家丑丫头往人旁边凑，对比之下，简直没眼看。
禾娘子简单招呼了一下，便借了个由头把小灼拉到一边悄声说话。
“你这朋友什么来头？祖籍何地？什么职业？可有婚配？”
小灼偏头，仔细想来，相柳出生于富庶的东海，年纪轻轻便是妖族军师，且洁身自好无绯闻。
这么一看，相柳在妖里面应该是很受欢迎的。
这么一愣神，禾娘子看着她就跟看失足少女般充满怜惜与不赞同：“我就知道，你对他一无所知，你单看他的外表与气质便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咱们乡野之地的姑娘，你莫要被他一时的落魄迷惑，以为自己有可趁之机！听大娘一句劝，咱踏踏实实找个普通人……”
小灼没急着反驳，反而在禾大娘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悲戚。她不由想，这般笃定的劝告里，有多少是她的经验之谈？
小灼握住禾大娘的手，温声道：“您放心，我有分寸。他是我多年知心的朋友，此番特地来看我的，不是坏人。”
这么一说，禾大娘便知道自己多心了，关注点就换到其他地方。
她挑眉弄眼：“特地来看你的？”
小灼：“……嗯。”
禾大娘见她憨厚本分的模样，叹了口气：“你这丑丫头又能得山神青睐，又能交到这般的朋友，真不知道是我看走了眼，还是你傻人有傻福。”
小灼哭笑不得，无从解释。
只是她没忘记相柳可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大魔头，不敢让相柳久等，便委婉道：“他来找我也是有些事要……”
禾娘子了然摆摆手：“行行行，我也不在这碍着你们。”
走了两步，禾娘子又退回来小声道：“这可是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小灼一愣：“什么？”
禾娘子冲她瞪眼：“别装了，你刚刚凑人家眼前那点小心思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他既然愿意大老远来看你，必然也对你有些意思。”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对方看她的眼神，简直是情根深种的模样。
但禾娘子看了看丑得平平淡淡的小灼，觉得自己方才眼花了也不一定。
她贴心地想着现在还是不要给小灼太大希望，免得日后太过失落。
“你也别太主动，女孩子家家，矜持些还是要的。”说完，禾娘子又纠结道：“也不要太矜持，不然你这条件也怕人家看不上……”
禾娘子的嘴，是真的戳人心窝子。
小灼无奈地推她：“知道知道，您别担心，快睡去吧。”
禾娘子回头，小灼挥手：“去吧去吧~”
“你对我，有什么心思？”
小灼惊吓回头，才发现相柳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
她有些恼怒：“你偷听我们说话？”
相柳不以为然：“你们自己不顾忌，听力好怪我？”
“想不到堂堂的妖族军师竟然是这样的人。”小灼颇为好奇：“你这浑然天成的耍赖性子，跟谁学的？”
相柳冷笑一声，威胁她：“我看你今晚是不想安生睡了。”
小灼立马怂了，那般的痛，她再也不愿经历第二次。
相柳见她害怕的模样，情不自禁将手伸出去，碰到小灼的后脑勺。
他生硬道：“骗你的，即便我不来，你也会没事。”
小灼从小到大接受过很多关心与安慰，妈妈会抱着她，爸爸会笑着掐她的脸，医生、老师也常常摸她的头说她勇敢，她从没见过这般僵硬而笨拙的安慰。
他甚至连轻抚的动作都没有，手搭在她后脑勺后面，只轻触到她的发丝。
小灼问：“那你今晚为什么还来？”
相柳收回手，反问：“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小灼笑开，顺着他道：“对，是我让你来的。我说过，来了我的地盘，我肯定要好好招待你！”
相柳轻笑：“你要如何招待？”
“你跟我来。”
小灼伸手，眼睛明亮，直直看着相柳。
相柳受蛊惑般，把手递给她。
小灼拉着相柳从后门而出，沿着清水镇的河流向前，穿过狭窄的丛林野道，直到眼前空旷，再无路可走。
入目，高耸的断崖伸向月轮，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神秘而美丽。
“看见了吗？坐在那里赏月，一定很美！”小灼声音清亮，高高指着断崖。
相柳看着熟悉的地方，不说话。
到清水镇的时候，小灼喜欢四处晃悠，没见过的、奇异的、美丽的角落，都是她的目标。
这断崖早早被她看中，却苦于能力无法上去。
小灼扯着相柳的袖子，满眼期待：“你带我上去好不好？”
“为什么想上去？”
“因为想跟相柳大人一起欣赏月色呀！”小灼甜言蜜语无师自通，凑近道：“人间喜聚不喜离，月满之时，与身边人相伴赏月，便不觉得寂寥。”
小灼笑盈盈：“相柳大人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吗？”
相柳自是懂人间风月，却往往是旁观者。
他觉得，秦小灼越来越狡猾了。
引他，诱他，却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他。
“相柳——唉！”
小灼见相柳不言，正要出声怂恿，下一秒却身体腾空，相柳携着她直奔高空断崖而去。
断崖上晚风舒适，人影成双，小灼坐在崖边，看着相柳的侧颜，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相柳声音冷淡。
小灼有些失落，有种满心欢喜跟别人分享，结果对方还不领情的难受，她不确定道：“你不高兴？”
相柳否认：“没有。”
分明就有。
小灼猜不透他敏感的心思，不过她早有准备，从空间袋里拿了一壶酒出来。
“第一次就说要请你喝酒，没喝成，这酒是我今天特意为你去酒铺打好的，就等着你来找我。”
“特意为我打的？”
相柳眉眼微松，端着酒壶，往嘴里送酒。
见相柳喝了，小灼微笑又拿出一个酒壶，与相柳碰了一下壶：“我陪你喝。”
相柳无声一笑，两人慢悠悠喝着。
相柳喝不醉，小灼没了灵力，喝醉便是常事。
平日里她极有分寸，喝完呼呼大睡，也没人说她。
今天难得有人陪她，小灼开心地灌了一壶酒，整个人就轻飘飘地什么都忘了。
“相柳……”
相柳见她醉眼迷离地朝自己伸出手，神情认真专注。
他本可以躲开，却没有动弹，小灼的手便摸到了他的银发。
原本只是试探，尝到甜头后，那手便有些肆无忌惮。
她痴痴一笑：“早就想摸了！”
相柳刚生出的一点耐心，被她毛手毛脚胡乱在自己头发上作为的手弄得一点不剩。
他钳住小灼一只手，正要警告，手背却被狠狠一拍，小灼立即不满呵斥：“你别动！”
相柳眉心狠狠一跳，冷冷道：“秦小灼，手不想要就……”
少女独有的香气混着酒香直直撞过来，相柳睁大眼睛，再也无法动弹。
小灼只觉得眼前有一颗樱桃在晃悠，看起来香甜诱人，便忍不住一口咬过去。
口感却并没想象中脆，反而是Q弹的软糖口感，她微微撑起身子，想要看明白，砸吧两下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忍不住还要凑近尝一口，却被一只手掌挡住脸。
相柳咬牙切齿，声音气得发颤：“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