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灼是没有能力抓鱼的，毕竟这可是极地冰川。所以捉鱼的任务主要是交给了毛球，小灼则趁机在雪地里留下自己的印记。
棣华聪慧，萦乐周全，想来他们也该在这一带安全区域徘徊，只希望他们能早日看到自己的记号，来跟她汇合。
等小灼一圈走完，确定没有发现伙伴踪迹再返回时，毛球的身边已经横七竖八躺着一地的鱼。
“毛球真厉害！”
听到夸奖的毛球更兴奋，对着冰川里的鱼穷追不舍。
小灼制止它：“够了，再多了该消化不了，咱们回去烤鱼！”
走到那时，相柳正安静坐着，一双漆黑冰亮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望着她。
小灼步子走快了些，不想让相柳久等。
“抓几条鱼这么慢，确实应该好好修炼。”相柳冷不丁一句话，小灼没什么反应，却把毛球委屈坏了。
小灼在一旁应和：“肯定是不如相柳大人厉害的。”
说完，她得心应手，刷刷两下用灵力把鱼鳞、鱼腹清理好，串成一串一串，放在刚摆好的铁架上，用灵力驱火，鱼肉烤得滋滋作响，诱人的香味蔓延。
“你这火系术法倒运用得恰好。”
小灼以为是在夸她，忍不住得意：“火系术法这一辈中，论控制，我也算佼佼者了。”
“火系术法讲究冲势，你根基薄弱，蓄积不足，攻击力差，控火再好又有何用。”相柳不屑道。
相柳的术法，是凛然肃杀的刀意，快速狠绝，不留余地。
小灼当然知道，控制力再好，在面临强大的杀意的时候，有多么脆弱。
“可惜我天生体弱，天赋欠佳，每日勤学苦练，旁人用几天能运用自如的术法，我需得耗费大半月才能掌控。危险来临的时候，我永远是等待救援的那个。我的朋友把命交给我，我却也只能用耗费精血的办法支撑片刻。”
小灼平静地烤着鱼，说着认命的话。
“我难道不想像你一样自在威风吗？我难道不想像棣华一样自信潇洒吗？我也想，可是人的天赋就是不同的，我每日勤勤恳恳修炼也不过求一个自保。熟练的控火虽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可是不也能在这冰天雪地里烤出美味的鱼吗？这就够了——”
小灼把烤好的鱼递到相柳手上，轻轻一笑：“尝尝。”
相柳看着她半响，沉默地接过烤鱼。
“来，毛球。”小灼又把三条烤鱼摆到毛球面前，照顾好主仆两位，才开始享受美食。
极北之地日光短暂，天色慢慢暗下来，两人一鸟专心吃鱼，四周寂静到可以听见各自咀嚼的声音。
小灼歪头悄悄看相柳，她以为作为一只“凶残”的大妖，他的吃法应该是风卷残云般原始狂野的，却没想到对方吃得慢条斯理，纯白色衣衫衬得他的动作干净优雅。
这一举一动，分明是中原氏族贵公子的做派！
“还不错。”相柳冷不丁道。
小灼还沉浸在相柳与自己印象的反差中，突然听到对方一句夸赞，有点受宠若惊：“这里还有，您喜欢就多吃一点！”
相柳一贯冷硬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低咳一声，恢复高冷语调：“你的控火之术，确实是有点用。”
小灼诧异，相柳竟然是在安慰自己。
神族对相柳的描述尽是：不近人情、嗜血残暴。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印象里的相柳和自己实际见过的相柳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在极北之地疗伤？”
相柳嗤笑：“你既然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在你们眼里是怎样的怪物？哪里又能容得下我？”
“你是海妖，又是海兽之王，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可去。”
小灼看着白茫茫的雪说，不解道：“这里又冷，又寂寞。”
相柳轻嗤：“只有像你这样灵力低微的人才会在意这些。”
话题到这，小灼也不欲深问，雪地重归寂静。
没过多久，却是相柳先开口。
“我出生时，无父无母，海底的生物惧怕我，不敢与我靠近，我的周围太安静，安静到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有一天，我幻化成人，上了一艘船，跟着他们上岸。人界比妖界热闹，花街柳巷，灯火阑珊，我被一对富贵人家的夫妇收养，滞留人间数年。后来一不小心被神族发现，带到奴隶场做奴隶。”
“那时要活下去，我每日与人死斗。贵人们越来越多地押注在我身上，因我而输了的人也恨我恨得咬牙切齿。有人为了让自己的奴隶赢，要杀我，我便杀了他们，冲出了奴隶场。”
小灼听得入神，问：“后来呢？”
“后来？”相柳停顿片刻，突然露出血红妖瞳，凶狠地张开獠牙。
小灼吓得往后一倒，本能做出防御的攻击状态。
相柳敛起刚才的妖相，冷笑一声：“后来便如你所知道的那样，世上多了一个凶残暴戾的大妖叫九命相柳。”
“你就是那个时候来到极北之地的吗？”
“嗯。”
小灼觉得中间还漏了点什么，但又抓不住是什么。
她略有些迟疑地问：“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相柳突然掐住小灼的脖子，眼睛盯着她，像寒冰利刃。
脖子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小灼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睁大眼睛。
相柳凑近她耳边，冷酷的声音近在咫尺：“我是想告诉你，就凭你这点微弱的灵力，连自保都做不到！”
他残酷地揭开现实：“就像现在，只要我想，你要么做我奴隶任我差遣，要么死。”
说完，相柳力道一收，杀气消退。小灼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虽然知道相柳的说法并没有错，但小灼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这九头妖怪果然是冷酷无情！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
小灼敢怒不敢言，突然感到有一股灵力在拉扯自己。看到相柳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骂出声来了。
小灼并不打算反抗，她感觉到灵力在自己脸上游走，酥酥麻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她没有察觉到自己对相柳的防备心和惧怕感越来越弱。
这个过程并不长，相柳收回灵力之后，小灼拿出冰晶镜，果然脸上的疤痕已经恢复如初。
她笑盈盈地扯住相柳的袖子，声音清脆：“谢谢相柳大人！”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相柳的灵力，原以为会如冰刃般锋利，却没想到是像水一样，温柔中还带点清凉。
相柳嫌弃地抽出自己的长袖，一片雪花落在一块显眼的油污指印上，素白袖子恢复以往的雪净。
小灼好奇地接住飘在自己身侧的一朵雪花，只见自己因吃烤鱼而沾着油污的手瞬间洁净如雪。
“好漂亮的清洁术！”小灼惊叹地看着相柳，“怎么做到的？”
相柳轻飘飘地瞥她一眼：“想学？”
“嗯嗯！”
“那你想好拿什么来换吧。”
相柳拍拍衣袖，“毛球，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