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陆伊薇便主动去陆见阳的书房等候。
她知道，昨晚闹出的动静，陆见阳必定要个说法。她自己主动前去解释，总好过陆见阳找她时被动的回话。
陆见阳下朝回府后，便在书房门口看见安静站着的“女儿”。
“你倒是自觉，不等我说，你便自己过来了。”陆见阳从陆伊薇身后走来，语气里是明显的不悦。
见陆见阳经过她身边，步子并未停下，陆伊薇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她声音平静，“因为知道父亲今日忙完会想要见我。所以我便不请自来了，望父亲莫怪。”
“呵，”陆见阳不满地冷哼一声，开口问道，“那你倒说说本侯为何想见你？”
陆伊薇不卑不亢，声音如古井无波。用着和年纪不符的沉着声音开口说道：“因为琴心。父亲需要女儿一个解释。”
陆见阳挑眉看着眼前的女孩，年纪小小，却叫人越来越有些看不透，与几月前从晋州捡回时的可怜巴巴不同。
“父亲可否留琴心一命？她的做法的确胆大，但是她也十分聪慧，若是女儿身边留有一个这样机灵的婢女，往后做事也方便很多。”陆伊薇继续道。
“哦？怎么说？”陆见阳挑眉问道。
“父亲，琴心之所以怀疑我的身份，只是因为她是在沁梅园里伺候多年的贴身侍婢，更了解沁梅园的一切，包括女儿的习惯。女儿有她在身边提醒，也能更好地扮演好这个角色，不是吗？”
换句话说，她陆伊薇没了琴心早晚露出马脚，引人怀疑。与其悄然除去那些十分了解陆伊薇过去的人，不如留一个自己不小心入局却愿意留下的棋子。
“那你如何确定，她的忠诚？”陆见阳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十分有趣，不似那日从李季手中接过的懦弱小兽。眼前的人儿倒是叫他另眼相看了，在与实力不对等的人面前不怯懦也不卑亢。这很好，他需要这种利剑。
“那父亲如何确认女儿的忠诚？”陆伊薇直视陆见阳的目光，不回答反问道。
“无需确认。”陆见阳回答。
无需确认？是觉得她如今除了他无人可依托，不需要确认？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打算信任她一个赴死的棋子？
也对，左右不过是一块铁，用的顺手那便是利刃，用不顺手那便是块废石。
“亲人。”陆伊薇尽量不让自己再胡乱猜测，冷静地提出，“女儿听说，她的亲娘现在正跟着老夫人在老宅伺候。”
“你的意思是要用她亲娘相要挟？”陆见阳又问。
“不是要挟，是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看着。若是在老夫人手上，她可以想办法告知她娘亲逃跑。若求到老夫人那儿，她老人家念佛心善，念及这些年她娘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或许也会放她们离开。”陆伊薇解释道。
闻言，陆见阳目光如箭般飞来，试图穿透她的身体，看透她的灵魂。
陆伊薇抿了抿唇，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软了声音道，“若是父亲觉着女儿方法不妥，那便按父亲的意思处置吧。女儿也无怨言。”
“嗯，我会看着办的。那个丫头就先留在你眼皮子底下吧。别再让她生出事端。”陆见阳看了她半晌才开口答应。
陆伊薇闻言，抬头望了眼书案后的男人，点了点头。
“你回府也有些时日了，可还习惯？”陆见阳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冷漠，倒像长辈般给予关怀。
“习惯。”陆伊薇回道。
“嗯，”陆见阳颔首，又继续道，“习惯便少去松兰院。本侯不希望如昨日那般的事还有下一次。”
这是不许她求助江氏？接近江氏吗？
“是，女儿明白。”陆伊薇轻声应道，便见对方扶着额，朝自己摆摆手，让她离开。
陆伊薇屈身行礼，退出书房。
书房里，陆见阳坐在书桌前，单手抵着眉心揉按。
门外，躲在一旁听完他们俩人谈话的管家陆鸣，在陆伊薇离开后，便闪身进入书房。
“侯爷。”陆鸣对着坐在书桌前的陆见阳拱手行礼。
“陆鸣。你也听到了，你怎么看？”陆见阳在书案后坐着紧闭双眼，揉按眉心的手却不停。但这样的揉按似乎始终揉不开他的头疼脑涨，按不下眉间堆积的烦思。
拱手行礼的陆鸣，直起了身，并没有急着马上回话。
他思索片刻之后，才把自己的见解道出，“回侯爷，小的认为。小姐的建议不失为好的建议。”
“哦......”陆见阳声音拉长，过了会儿他才停下动作的手，重新开口，“她是个聪慧的，但就怕她心有二意。”
“小的也认为，与其杀光所有知道小姐身世的人，不如留下几个，才不会惹人怀疑。”陆鸣听出了陆见阳心下的怀疑，开口提议，“小姐到底是年纪小就遭逢变故，成长得快些，考虑自然会比同龄人更多......”
“这我自然知道，这一路都有人盯着，左右还是那个人，没被替换。但我总觉得，哪里奇怪。”陆见阳在陆鸣面前时鲜少会摆架子，大多数时候，他都如年少般与他商讨，“你找人再去查查。叫那个丫头盯紧些，别再出了差错。另外帮我递封信给老夫人，就说快要元日，请她老人家回来一家团聚。”
“是。”陆鸣回应了一声，便准备退出去。
抬眸间，他瞧见陆见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按着眉心再次开口道：“叫魏璇去试探看看，切记莫要声张。”
“是，小人这就下去安排。”陆鸣拱手应下。
陆见阳轻声应着，便让他退下了。书房中，安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声。
陆伊薇回到自己院中，就见院中背对着院门的石桌前坐着一女子。听到下人们恭敬行礼，女子缓慢地站起身，转了过来。
一瞧，往日来授课的李氏换成了多日不见的魏氏。
“魏嬷嬷。”陆伊薇屈膝见礼，语气恭敬。
魏氏朝她点点头，等着她先行进屋。
现在不如上两个月那般凉爽，院子里已经有些沁人心脾的冷。陆伊薇命人把棋盘摆好在暖阁中，与魏氏在窗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