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0

    莱娅在两个哥哥回来后旁敲侧击,没能从他们嘴里获得任何有用信息。莱娅敏锐察觉出他们是故意瞒着什么,而她最近不知道为何总被佣人紧盯着。她想出门会被卡尔特先生劝下,如果硬要出去就必须带上护卫。

    库洛斯这段时间都在帮旭阳找东西,没有能帮她打掩护的人。卡尔特先生说这是涅亚少爷下的命令,但追问理由卡尔特先生又回答不上来。莱娅只有等待入夜才能安心离开宅邸,她找到旭阳询问最近有没有其他人在接触涅亚和马纳。

    “没有,关于千年伯爵的身份,暂且只有我、库洛斯、您以及卡特里娜夫人知晓。”

    “那是诺亚那边的人在接近吗?”

    “如果他们接触的是诺亚,千年伯爵可能已经觉醒一定程度。不过目前他们二者还都健在,说明觉醒并不完全。”

    “觉醒后只能剩下一个吗?”

    “按道理一方会被另一方吞噬。”

    千年伯爵只能有一个,既然分化做双生子最后必定要争夺。只是莱娅无法想象马纳和涅亚反目成仇的景象,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和哥哥们。她暂时不想去考虑变成敌人的未来,她不会让这个可能变成现实的、绝对。

    莱娅这次没有在教堂待太久,和旭阳嘱托他继续调查Heart和诺亚的动向。比起很长时间没有任何线索的Heart,诺亚混迹在人类社会中更容易找到蛛丝马迹。不过旭阳说过诺亚很有可能是故意留下线索,所以他们也不好轻易追得太紧。

    用水晶回到自己房间,莱娅转身往床边走,却没等走近先看见一道黑影。借着月光莱娅看清坐在床边的马纳,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为什么马纳哥哥会在自己房间?他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有多久了?

    她沉默低下头脑内疯狂思索该如何解释,说自己只是从阳台爬下去散步了一晚上?这个时间他们理应都进入睡眠才对,现在是只有马纳哥哥在这,还是他们二人都发现她不在房间?

    “马纳哥哥,你怎么——”

    “你去哪里了?”

    莱娅刚开口话还没说完,马纳蹭的站起身双手按住她双肩。眼中映入马纳神情阴沉却又因为惊吓而苍白的脸色,莱娅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害怕与愤怒的情绪如潮水般将他们包裹。

    “我就是去庭院散步了而已。”

    “这么晚去散步?”

    “左右睡不着就去了。”

    用着和缓的语气沉静回答,莱娅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她轻柔拉下肩上的双手带他到床边坐下,感受到马纳冰凉的掌心,莱娅心中不免闪过几分自责。抬头对上马纳仍旧怀疑的视线,莱娅紧紧手上力道捧起呵了几口气。

    “马纳哥哥这么晚怎么来我房间?”

    莱娅没给马纳继续询问的机会,反而以对方在自己房间这件事提问。马纳明显身体僵了几秒,面上虽没有变化但莱娅能看出他的尴尬。马纳应该也是觉得半夜出现在自家妹妹房间不妥,他嘴唇翕动似乎正在思考如何开口。

    “莱娅,答应我,别去做危险的事好吗?”

    空气沉寂很久莱娅才听见马纳的声音,他看过来的眼中盛满祈求。马纳的话让莱娅不由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抿抿唇保持镇定歪歪头,装出没听明白的表情望回去。

    “我很安全啊,不是有哥哥你们和卡尔特先生他们在嘛。”

    “对、还有我们,可是我……”

    马纳说到后面声音越发微弱,之前原本微弱的悲伤和恐惧却再次翻涌上来。莱娅下意识又握紧手,她想帮马纳吸收那些负面情绪,可马纳身上满溢出来的情绪仿佛没有尽头。

    莱娅干脆松手转而环住马纳,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拍打他后背。当她抱紧马纳瞬间一股更为沉重的情绪传递过来,痛苦、惊惧、憎恨、绝望,无数种情绪侵蚀进身体,莱娅有种几乎要被淹没的窒息感。

    但即便沉受着这样的气息,她也没有选择放开马纳。她想那些情绪或许来自千年伯爵本尊,这是马纳体内千年伯爵觉醒的征兆。莱娅置于马纳后背的手掌心孕育光芒,在温暖的橘色光芒中,那些情绪渐渐归于平静。

    “马纳哥哥,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倚靠着她的人没有回应,只遗留浅浅的呼吸声拂过耳畔。看来马纳之前精神都太过紧绷,用力量稍稍安抚便能睡下。莱娅毫不费力地抱起马纳,轻手轻脚开门将马纳送回他的房间。

    给马纳盖好被子后莱娅又待了一会,马纳体内千年伯爵的力量觉醒,作为另一半的涅亚恐怕进度也差不多。她现在的力量完全不足以阻止,难道要她亲眼看着两个哥哥变成千年伯爵吗。

    莱娅望向马纳的眼神沉下,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摊手水晶浮现于掌心之上,随着她微动手指眨眼间人早已从屋内消失。关于千年伯爵觉醒的事,莱娅很有必要和旭阳再商讨。

    “觉醒进程是无法阻止的,您的力量大概也只能短暂延缓,如果您能恢复全部力量或许还有可能。”

    “水晶的力量不是已经完整收回来了吗?”

    “的确,但那是水晶的力量,并非您自身原本拥有的力量。”

    “那我要怎么恢复?”

    莱娅现在可不管什么水晶还是自身,她只想快点恢复力量阻止觉醒。旭阳听她语气急切却只能摇摇头,千年来他仅知道光之战士的力量逐渐减弱,关于如何恢复他也没有头绪。

    “关于办法我们还在寻找,在那之前请您务必小心。”

    “能尽可能减缓进度自然是好,可一日不从根本上解决他们就无法解脱。”

    “莱娅小姐,世界和家人,您总要做出抉择。”

    做抉择,但实际上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急匆匆告别旭阳回到宅邸,打算接下来几天都不再离开。她怕马纳又会突然跑来查房,大多时候都待在卡特里娜屋里。她把深夜发生的事告诉母亲,期待能从母亲那里获得指点。

    “当初亚当将自己分化成两个小婴儿时,我便想着是否有办法让他们永远保持这个样子。”

    “你知道诺亚一族是如何存活至今的吗?”

    “我听旭阳说过,诺亚一族即便死去,只要记忆还在就会用别的身体复活。”

    “但对象很随机,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诺亚。”

    “没错,之所以随机是因为人类身体里存在名为诺亚因子的东西。”

    卡特里娜告诉她大洪水后,诺亚一族成为新世界人类的祖先,人类身体里自然会有诺亚的因子。诺亚因子保障诺亚一族通过转生存活千年,同时诺亚因子又能为千年伯爵所用。千年伯爵利用人类身体中的诺亚因子制造恶魔,恶魔又继续屠戮人类。

    “但既是诺亚创造了人类,又为什么让恶魔伤害人类?”

    “莱娅,你觉得大洪水是因何发生?”

    “神明对人类的惩罚?”

    “诺亚自认是神明的使徒,有权定夺人类的存亡。如今他们对这个世界失望,便理所当然要进行处理。”

    “可他们做的就真的是对的吗?神明是否真的降下过惩罚?”

    “莱娅,你认为这个世界是否值得存在?”

    “是否值得并不能我来决定,应该由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来决定。”

    即便是光之战士也没有权利决定生命的生死。旧世界因何毁灭还有待商讨,千年伯爵与Heart融合变成的那个东西,究竟是神明授意还是有其他原因?

    "对了,明天开始我要继续回学校上课,哥哥他们……"

    “放心吧,母亲会帮你看着的。”

    “母亲,您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吗,没事的。”

    莱娅恢复学校和家两头跑的生活,米娜见她终于回来上学担心地问了好久。莱娅只简单告诉米娜这段时间忙着照顾母亲,其余事都没有怎么提及。米娜理解失去亲人的感受,便没有再多问转移了话题。

    在莱娅请假这段时间米娜自己处理了一些事,包括那份遗嘱选定继承人的问题。米娜自己选定未婚夫人选,对方是家族里的二少爷,不算受宠但起码也是上得了台面的。米娜和对方属于契约联姻,米娜要家主的位置,对方则要能追求艺术的自由。

    “到时候打理家业都是我做,他就做他的甩手掌柜。”

    “他能愿意吗?”

    “他要是后面不愿放手,我就只能……”

    米娜没说后面的话,只是用手在脖颈比了比。莱娅回过味来忍不住吸口气,果然她没看错,这丫头是真的敢做。米娜带她去和那位未婚夫认识,对方在同一个学校但比他们低一级。

    “哦、姐弟恋啊。”

    “我们之间只有利益关系。”

    米娜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随后抬手挥挥就听有人远远叫声姐姐。莱娅眨眨眼看着从远处跑来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后颇为认同米娜的审美。少年金色发色微微卷起,蜜色眸子盛着光显得人十分生动。

    “他就是我的未婚夫,桑·洛伦兹。”

    “你好,我是桑。”

    这名字倒是取得和他本人相符,从上到下都跟太阳似的耀眼。莱娅能感觉出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恶意,也就不担心对方是带着目的上门。不过吧……少年身上传递出的爱意,恐怕未来不一定两人真的只有利益了。

    寒假来临前莱娅很老实,只等库洛斯来找自己从不过去。库洛斯回来的次数不多,似乎总是去很远的地方。莱娅只知道他在帮旭阳寻人,至于寻什么人库洛斯没有说。

    终于挨到放寒假收拾东西回家,正好遇上同样从外面回来的马纳和涅亚。不过两人脸色不太好莱娅没立刻出声,接着就看他俩目不斜视走进宅邸。看上去是遇到很棘手的事情,向卡尔特先生摆摆手跟着走进去。

    “他们怎么了?”

    “大概、是要变天了吧。”

    卡特里娜刚接受两个儿子的问候,随后和女儿一同望着他们背影。卡特里娜给女儿打理好围巾又给自己裹好外袍,眼帘微垂给出毫无干系的回答。莱娅抬头看向雾蒙蒙的天,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等她反应过来时却已经太迟,风卷着一阵血腥气直冲面门。她和涅亚愣愣站在不远处,眼前是马纳一动不动目视前方颤抖的背影。她想上前追寻气息的源头,但涅亚先伸手捂住她双眼将她抱紧。

    “别看,母亲不会想让你看到的。”

    涅亚强行抑制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莱娅眨巴干涩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试图推开用亲眼去证实真假,但涅亚抱得太紧她无论如何都推不开。她不知道涅亚抱了她多久,冬日的风带来刺骨寒意。很冷、身体止不住颤抖,眼眶始终干燥酸涩。

    她想、大概是天太冷,所以眼泪全冻结在眼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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