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崇应彪手中的匕首锋利,朝光瞥见他说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和匕首寒光相似的狠厉,心中惴惴,该死,她才不要跟崇应彪死在一起,要死也是他死。

    这混蛋真是一件人事不干。

    弑父、杀人、强抢兄弟之妻,还不止一个。朝光想,姜文焕现在应该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天自己为什么要拦着姬发?他就应该跟姬发一起,狠狠给这个魂淡两脚。

    崇应彪似乎以作恶为乐,每一次,挑事的都是他,欺负苏全孝,欺负姬发,欺负自己这个软柿子。该死,朝光不动声色的往后退,跟崇应彪之间拉出一段距离,“北伯侯前途无量,还是不要跟我一个小小的巫女死在一起了。和我死在一起,不是太亏了吗。”

    崇应彪想了想,似乎在思索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刀比毒快,杀了你我还能解毒,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他看向朝光,蹙眉道:“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呵。朝光冷笑,他是怎么好意思以自己的恩人身份自居?

    “救命恩人?大司命殿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犯错,可是你却将屠刀举起对准了他们。你这个残忍的刽子手,为虎作伥屠戮无辜,却还指望我对你心存感激?”

    “刽子手?”听清朝光对他的评价,崇应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眼中寒光闪烁,大步迫近朝光,朝光心中警铃大作,不断后退,后背触上冰冷的墙壁,后路已尽。

    她迅速左右各看了一眼,想寻找新的出路,谁料崇应彪一个箭步上前,一只长臂拦住她去路。

    望着面前崇应彪那高大身躯,朝光吓得浑身一僵,比干教她那么多毒药,但前提是她得有药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材,一切是空谈。朝光黔驴技穷,猛虎却已经杀上门来。

    崇应彪伸出手,朝光‘啊’的叫了一声,抱住头蹲到了地上。

    ............

    崇应彪低下头,打量着地上抱头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朝光,这幅场景,他只在欺负别人的时候看到过。在面对无力还手的强大敌人时,他们往往会采取最明智的选择,护住脆弱的头,用坚韧的脊背来对抗自己的拳打脚踢。

    ..........

    她什么意思?

    崇应彪狐疑的看向自己伸出还未收回的手,手掌宽阔,久在军旅厚茧丛生,他看起来像是要打她的样子吗?

    不是,他不是要打她啊!

    他打她干嘛?

    他怎么会打她?

    崇应彪气得一口气险些提不上,他在世人眼中已经人品卑劣到连女人都会打的地步了吗?他狠狠一拳砸到墙上,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更加重了朝光的恐惧,抖得幅度更大了。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贫民窟中也有很多欺负弱小的孩子,他们人高马大,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朝光身上。或者以多欺少,仗势欺人,一群人欺负她一个,那样的日子令人绝望。

    疼痛的感觉深入骨髓,朝光对暴力很恐惧。

    故而她对滥用蛮力,屡屡寻衅滋事的崇应彪,除了害怕还是害怕,他那么高大,力量又不受任何道德约束,也许在他的世界里,他可以随心所欲。可在朝光的世界里,他就是喜怒不定的暴君。

    朝光不想屈从于崇应彪,却对他一身蛮力无可奈何。

    可即使弱小,也有不愿意接受的坚强,即使反抗无效,也有要竭力捍卫的脆弱尊严。哪怕微弱如蝼蚁,她也是她自己,有自己的价值判断。朝光抱住头,盘算着自己能坚持多久。

    沉默,良久的沉默,头顶传来崇应彪压抑怒火的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我打你做什么?我....”他想说自己不是个打女人的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拽起朝光,单手掐住她的脖子,按在墙上,朝光的骨头撞在墙壁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崇应彪恶狠狠盯着朝光的眼睛,“你说得对,我是个刽子手,我杀了那么多人,多你一个不多。你的命,现在掌握在我手里,知道吗?”

    驯服一个女人和驯服一匹烈马相似,首先,必须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现状,是生还是死?往往求生的本能会驱使他们屈服,只要迈出第一步,接下来,他们就会不断接受自己的现状。

    崇应彪手上的力气不断加大,朝光感到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掐断了,呼吸也越来越艰难,她不断挣扎,但所有反抗不过是徒劳。崇应彪适时松开手,朝光捂着脖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一匹烈马被驯马师套住脖子,是驯服还是死亡?草原与自由无垠,生命也同样可贵。朝光坐在地上,噙泪的双眼缓慢的眨了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恐惧,强烈的恐惧袭击着她的心,恐惧之下,她只想迅速逃跑,挣脱这束缚她的绳子,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比干给自己的玄鸟玉佩,她的手按在了胸前的玉佩上。

    只要.......

    回家,回家了,她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一切了。

    她的命就不用再掌握在别人手中,她不必在夹缝中匍匐求生,为了活下去,殚精竭虑。起码,在她的世界里,她还能出去找一份工作,独立的活着,不依附于任何人。

    崇应彪低笑了声,蹲下身子,单膝跪地,手臂穿过朝光膝弯,轻松将她从地上横抱起,大步朝床榻走去。朝光按住胸口的玄鸟玉佩,眼泪一颗颗滚落,越是趋近于绝望,她越能共情当日死去的苏全孝。

    北地无垠的冰原上,游子是否还在无助的徘徊。紧闭的大门不为他而开,面前就是家乡,却不得回归。他站在高耸的城楼下,声声泣血,声音在呐喊中嘶哑,热血在凉透在漫天的大雪中。

    崇应彪将朝光抛到床上,她狼狈的滚了一圈后,立即缩到了床角,惧怕的凝望崇应彪,崇应彪打量着朝光,眼里流露出轻蔑而得意的笑意,手开始卸身上的铠甲。

    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一个男人可能会打一个女人,但也会对她做别的事情。朝光愤恨的盯着崇应彪,双目似要将他千刀万剐,崇应彪却只是笑,“我最喜欢看你们这种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弱者就是弱者,就应该对强者屈服,你不屈服,强者就会杀了你。”

    门哐嘡一声被人踹开,子姳冰冷的箭尖直指崇应彪,子娍提着剑紧随其后,神情无奈,她怎么都劝不住自己这个冲动的姊妹。她并不愿意节外生枝,她和子姳勉强能够自保,没有再拖一个累赘的能力。

    好心,也要在势力范围之内,否则只会偕亡。

    子娍看了一眼床角蜷缩的朝光,又看了看崇应彪,最终,缓缓背过身。

    “滚!”子姳冷冷道。

    崇应彪不甘,但这两个麻烦是他自找回来的,他就是想抢姜文焕的东西,看他无能为力又心有不甘的样子。姜文焕不是喜欢子娍吗?那他就一定要抢走。

    至于子姳,她不是一向飞扬跋扈,将谁也不放在眼中,崇应彪就是想看她在自己面前低下头的样子。

    子姳拉弦,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崇应彪无奈,只能离开。崇应彪走后,子娍也离开了屋子,室内只剩下子姳与朝光两人。子姳放下弓箭,在屋里搜索了一圈,终于找到被崇应彪丢弃的匕首,她捡起匕首,重新塞到朝光手中。

    “别怕,往他心口刺。”子姳怕朝光不知道心口在哪里,还在自己身上给她指了一下大概范围,“朝光,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要去冀州的话,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朝光握紧了匕首,强忍眼泪,对子姳点点头。

    冀州在哪里,朝光并不知道,但是朝光知道,有一个人绝对知道。赢煊望着面前说完一句“我想去冀州”,就为难的低头不语的朝光,大概猜出了她的来意。

    赢煊问道:“你想借我的马,去冀州?”

    朝光眼里一亮,她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十分冒昧,黑马承载了赢煊回家的希望。可是也唯有这匹识途的老马,能带着不通方位的朝光去他想去的地方。

    夏大禹划分九州,大商分封东西南北四伯候镇守之,瑭国恰好就在冀州之上。

    “好。”

    朝光一愣,似乎没想到赢煊答应的这么爽快。

    赢煊回答的风轻云淡,“大王继位,我们还得留在朝歌为质,反正我也走不掉,不如成全你吧。我记得回瑭国的路,不需要马来指引。”

    黑马温驯的用头碰了赢煊一下,赢煊摸了摸它的头,“好马儿,跟着我来大商这么久,想家了吧。你也不年轻了,回瑭国吧。”赢煊将缰绳递到朝光手中,朝她摆摆手,“拿走吧。”

    望着朝光与黑马远去的背影,赢煊抬头望天,湛蓝的天,白色的云朵恣意流动,无拘无束,他不由感叹道:“苏全孝,我还是有点羡慕你的。”

    他并不喜欢朝光这样柔弱的女人,她不会骑马,春日众质子游猎原上,她不仅走得慢拖后腿,更连一只野兔子都抓不住。夏日上岸嫌热,下水怕冷。人矮还笨,树也不会爬,连不会动的果子都摘不到,只有脑子不好使的苏全孝会不嫌烦的一年四季将她带在身边,教她骑马,给她打兔子、抓鱼,让她踩在自己肩上摘果子。

    当日苏全孝在冀州城下自戕的一幕至今还回荡在赢煊脑海中,悲痛之余,是深深地恐惧。

    苏全孝,还能回家吗?

    朝光,是巫女。冀州,是苏全孝的故乡。当朝光站在赢煊面前,说出他想去冀州的那一刻,赢煊就隐约猜到,她去冀州可能会与苏全孝有关。

    也许吧,朝光真的有办法带苏全孝回到家乡。

    在这一点上,赢煊还是很羡慕苏全孝的。

    太子殷郊行刑当日,朝歌城戒备森严,子姳、子娍和朝光一身布衣,藏身观刑人群之中。高台上,随着姬发控制住殷寿,台下的一个西岐质子振臂一呼:“西岐的兄弟,救殷郊。”

    西岐质子纷纷响应,摘下头上的头盔,露出额间缃色发带,场面一时混乱,子姳、子娍见时机到了,也加入营救殷郊的行列。

    “不要管我,行刑。”殷寿挥手示意崇应彪继续,崇应彪见状,怕节外生枝,三步并两步跨上刑台,“兄弟,我送你一程。”说罢,手起刀落,殷郊的头滚落子姳脚边。

    她还是来迟了一步,子姳望着地上殷郊的首级,最后的希望也在眼前破灭。殷郊是为她们一支洗清冤屈的关键,她们一支不曾背叛大商,不曾背叛成汤先祖。

    四大伯候也没有谋反,鄂顺不是叛臣。他不该受万人唾骂,被鄙夷谩骂,他们都是大商最忠诚的臣子,是大商的勇士。

    现在,连这惟一的希望也破灭,子姳怒不可遏,拔剑冲向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崇应彪。

    一行骏马齐奔过长街,朝光见时机到了,踩着马镫爬上黑马,用布帛将自己缠住,绑在马鞍上。姬发从城楼一跃而下,借力石像,飞身扑到雪龙驹背上。

    在途径朝光时,一手握缰,伸出一手用力在黑马臀上拍了一下,黑马吃痛,撒开四蹄跟了上去。朝光抱住马鞍,任凭身后箭雨呼啸,始终跟在姬发身后。

    姬发载着姜子牙,身后跟着朝光和一众西岐质子,他们都是要离开朝歌的人。

    城门对峙,姜文焕挽弓,闪着寒光的羽箭越过姬发与一众西岐质子,钉在紧随其后的崇应彪马脖,马儿倒地,崇应彪从马背跌落。以姜文焕的箭术,不至于射不中崇应彪,兄弟一场,他终究还是手下留情。

    “放行!”姜文焕一声令下,城门为他们而开,身后传来姜文焕的声音,“迎敌!”兄弟一场,姜文焕还是选择了帮助姬发。

    出了城门,一匹黑马离开大队伍,朝着相反的方向,倔强前行,朝光压抑住内心对从马上坠落的恐惧,握紧缰绳,正视前方的道路。黑马在原野上肆意奔驰,他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将要回家,越来越兴奋,速度也越来越快。

    越往北走,气温越低,单薄的衣衫不足以抵御北地的寒冷,朝光冻得上下牙直碰。手被缰绳磨出血泡,血泡被磨破,掌心一片鲜血淋漓。寒风刀子一样刮过朝光的手和脸颊,痛到最后已经麻木。

    身后就是追兵,朝光不敢耽搁,一直走了三天三夜,冀州巍峨的城墙才出现在朝光面前。她解开身上的布帛,失去绳索的固定,她身体一歪,从马上跌落在地。

    她太累了,精疲力竭的躺在地上,脸贴在冰冷的地面,稍作休息,恢复体力。地面微微颤抖,固体传导声音最快,滚滚马蹄声经由大地传导,落到朝光耳中。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回想声音的传导公式,来计算追兵的远近。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飘起雪花,小小的六棱雪花温柔落在朝光脸上,朝光撑着身子坐起来,回首,十几骑已经出现在地平线,她从怀中扯出那块玄鸟玉佩。

    招魂曲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响起,空灵而幽密,时间一瞬静止,开始迅速倒退,熊熊的大火由大变得微弱,巨石在空中划过相反的流线,奔腾的战马倒退,喊杀声逐渐消失。

    “魂兮归来~~~”

    雪下得很大,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天地间仿佛一体,一道孤独的身影模糊在茫茫大雪中,茫然徘徊。虽然隔得很远,但朝光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模糊身影是苏全孝,她理了理头发,抚平衣服上的凌乱,朝那身影走了过去。

    大雪中的苏全孝感觉有人靠近,抬起一张满是鲜血的脸,洁白天地间,二人隔着风雪遥遥相望。苏全孝盯着朝光的方向,目光茫然,开口问道:“你是谁?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朝光微微一愣,重逢的喜悦顷刻间酝酿成对面不识的酸楚,她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滚落,人死如灯灭,灵魂只会困在他最大的执念中,她没有想错,苏全孝的魂灵正是困在了冀州城下。

    “我是玄鸟神殿的巫女朝光。”朝光拭去泪水,一步一步朝苏全孝走去,苏全孝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受控制的向朝光走去,“我想告诉你,你的父亲没有抛弃你。”

    话音未落,一排箭雨呼啸从城头落下,在二人之间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漆黑的深堑,朝光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全孝的声音打断,‘父亲’这个词似乎勾起了他惨痛的记忆。

    他神情痛苦,踉跄跪倒在雪原中,漆黑的大眼睛里眼泪大颗滚落,颈上的伤口大量渗出鲜血,剧痛下,他不得不低下头,捂着脖子,朝光想走过去,面前的箭雨忽然腾起一片大火,吓得朝光浑身一颤,后退了一步。

    苏全孝呜咽的哭声在呼啸的北风中破碎,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离家八年了,长高了,父亲不认识我了。”

    “父亲认识你。”朝光试图穿过火海,但只要她生出靠近苏全孝的想法,火势就会越大,火舌拂过她乌黑的发丝,瞬间变得焦黄,她不得不放弃,朝苏全孝大喊道:“他没有忘记你,父亲认识你。”

    苏全孝从手中抬起一张悲怆的双眸,“那他抛弃我了?”

    朝光指着面前箭雨道:“这么多箭,没有一根落到你的身上。他怕你被连坐,被他牵连,才不得不如此。”

    苏全孝凝视面前箭雨,似乎在思考什么。朝光回首,望向身后高耸的冀州城,城门大开,她转过头,注视面前苏全孝,冀州的门一直大开开,只是有些关隘,需要他自己过去。

    “大商的赋税、供给闻太师的物资力役,已经将整个冀州掏空,北地苦寒,你父亲没有选择。冀州城有数十万百姓,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家人,如果交出最后一批粮食牛羊,他们就活不过这个冬天。”

    朝光不知道怎样告诉苏全孝,父亲没有抛弃他,父亲只是残忍地抛弃了自己的所有儿女,他抛弃了自己的小家,为了整个冀州能度过这个冬天。

    大商强大,兵锋所指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苏护怎么会不知道,以自己一州之力,对抗大商精锐的武士团,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他怎么会不记得自己还留在大商当质子的儿子,可是........

    只有他一个人有家吗?只有他一个人有孩子吗?

    仗着强大,却只知欺凌弱小,对百姓毫无怜悯之心,视弱草芥,这样的商,朝之无用。即使弱小,也有活下去的权力。

    “苏全孝,你离开冀州去大商做质子,不就是为了守护他们吗?你父亲,是个伟大的父亲,你也和他做了相同的事情。”

    朝光脸上一片泥泞,她望着地上的苏全孝,希望他能够明白,他真正该憎恨的是商王,而不是他的父亲。如果可以选,苏护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可是,他没有选择的地步。

    大商,抢走了他的孩子,逼迫他放弃自己的孩子。

    苏全孝坐在地上,想了很久,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铁铸的战靴踏倒羽箭,箭雨凝成的关隘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苏全孝穿过缺口才看清,冀州的城门已经打开。

    他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而后是深深地喜悦,站在箭雨后,他只看到紧闭的冀州城门。他一路向城门小跑而去,可跑出去没有三五步,他就又停下来了。

    朝光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来,苏全孝缓缓转过身,望向朝光,强大的眷恋与不舍拖住了战士归家的脚步,他望着朝光,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见过与没见过,都不重要,他只是不想与眼前的人分开。他在雪原里看到朝光的第一眼,心头就涌起一股奇怪的炽烈情愫,似曾相识的强烈熟悉感与失而复得的喜悦,混合着分离的无尽恐惧。

    他不想和她分开。

    苏全孝看了一眼大开的冀州城门,又看了一眼朝光,低下头,陷入了艰难地抉择之中。直觉告诉他,只要进入冀州城门,他就再也见不到她。

    朝光摇摇头,轻声道:“我是谁,不重要,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情,也不重要。回家吧,苏全孝。”

    北风呜咽,似是为有情人的分别而悲伤,苏全孝一步三回头,朝光平静的看着他走近冀州城门,深黑的大门轰的一声关闭,苏全孝的脸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一滴泪水,缓缓划过朝光的脸颊,她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迅速恢复正常,巨石撞破冀州城墙,质子旅的战士冲锋而上,厮杀的惨烈,战争的残酷,人命如草芥一般,成为殷寿称王路上的踏脚石。

    一切回到了原点,马蹄声越来越近,朝光睁开眼睛,远处波光粼粼,阳光照亮追兵身上金色的甲胄。她忽然感觉到冷,蹲下身子,抱紧双臂,碎薄的雪花纷纷洒洒落在她面前。

    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向朝光迫近,一双金色的靴子出现在朝光的视线中。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巫女,何苦对她紧追不舍,朝光无奈扶额,愤怒的抓起一把土,洒在靴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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