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你为何装疯卖傻呢?”
王嘉月听完安庆县令的过往,心中虽然难过,但理智站在上风。云礼亦是如此。
县令夫人眼底爬上一层痛苦,她继续说道:“我与夫君,自小相识。我知他的抱负理想,如今他被迫当贪官,我心中也是难受。每每知道他与王坤□□白脸,联手搜刮民脂民膏时,我就想做点什么,改变这种情况。
可我一介女流,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我夫君做着他不喜欢的事,在泥沼里痛苦麻木。
后来,新帝登基,大力惩治贪官污吏,造福百姓。那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我决定上京告御状。可是,我还没逃出兰州,就被兰州知府抓到了。他本来想要灭口,还好我夫君来得及时,救下了我。但他也因此,在泥沼里陷得更深。
之后,我夫君为了保护我,让我装疯卖傻。这一装便是十多年。”
县令夫人说完,看向云礼,眼里满是希翼。
“殿下,我听闻你嫉恶如仇,体恤百姓,还望你救救我夫君!”
“县令请起。”云礼扶起县令夫人,“还请你放心,孤必定惩治兰州知府,还你们一个公道。”
“多谢太子殿下!”县令夫人感激道。
就在这时,护卫来报,说是安庆县令肉袒负荆,跪在驿站外面。
“让他进来。”云礼道。
安庆县令进来后,县令夫人就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安庆县令拍了拍县令夫人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他跪在云礼面前,谢罪道:
“罪臣这十年间,与王坤一同贪污作恶,贿赂其他官员,让百姓苦不堪言,令安庆县的财政低迷。不仅如此,罪臣还在殿下来的当天,给王坤通风报信,让他有机会提前逃走。之后,我还在密道出口,安排蒙面人,企图借救驾升官。就连文庆县令,也是我派人救走的,还请殿下降罪。”
安庆县令低下头,已经做到被问罪的准备。
他被迫当了这么多年的贪官,真的麻木了。如今,他夫人为了敲醒他,装疯卖傻跑到云礼面前。她会对云礼说什么,他心里也清楚。竟然局面已经变成这样,那被问罪就问罪吧,或许还是种解脱。
“安庆县令,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云礼伸手扶起安庆县令。
安庆县令以为自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没想到云礼竟然不治他的罪,这让他又庆幸又难受。苦涩的情绪更是占领了他的大脑。
“殿下,你不怪罪我吗?”安庆县令问道。
“孤会革去你的职位,你可接受。”云礼的语气很柔和。对于这位县令,他能谅解他的过错。他已经尽力了,只是太上皇执政期间,朝廷太过黑暗。
“罪臣毫无怨言。多谢太子殿下!”安庆县令跪谢完,县令夫人也朝云礼一拜,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县令,你可知王坤他们在哪?”云礼询问道。安庆县令点了点头,将王坤等人的位置告诉了云礼。
之后,他和他夫人出了驿站。谁知,他们一出来,就发现外面围了很多百姓。他们看到安庆县令,脸上的担忧更重。
“乡亲们,你们怎么都围在这儿?”安庆县令询问道。
“我们看到你袒肉负荆,我们就赶紧挨家通知,然后一同过来向太子求情。”一个百姓说。
“大人,你做了什么错事,不严重吧,我们可不能没有你?”另一个百姓说。
“诶,县令夫人神智清醒了!”一个百姓惊叹道。此时的县令夫人,完全没有刚才集市上的疯样,她举止端庄大方,变回了十年前的她。
安庆县令和县令夫人相互对视,最后决定把一切都告知百姓。百姓们知道真相后,虽然震惊,但没有埋怨他们,还替安庆县令松了口气。
“认罪了就行,不能再错下去了。”百姓们道。
“我纵容王坤欺压你们,你们不怨我?”安庆县令的心情一阵复杂。
“大人,这几十年来,你为我们做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哪怕后来,你被迫与王坤合谋,贪污腐败。但是,你也没少为我们操心。我们知道你不容易。”百姓们说道。
他一开始以为百姓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凑热闹。没想到,他们是为了替他求情,还无私安慰他。这让安庆县令的心中,升起巨大的愧疚。
“我愧对乡亲们啊!”安庆县令跪下朝百姓磕头,百姓们急忙扶起他,继续宽慰他。之后,百姓们就一起送安庆县令回府。
云礼和王嘉月在驿站楼上,目睹了一切。王嘉月忍不住感慨:
“百姓很爱戴他。”
云礼颔首点头。王嘉月接着说:
“殿下,竟然我们已经知道王坤等人的下落,不如现在出发,将他们缉拿归案。”
“王姑娘所言极是。”云礼道。
很快,王嘉月一行人就出发了。他们来到了安庆县的一处寺庙,将其包围住。里面的人本来还在享乐,得知寺庙被包围了,瞬间乱成一锅粥。
肥头大耳的文庆县令急得来回踱步,王坤及其家眷更是战战兢兢。
“你不是说安庆县令很可靠吗?怎么没几天,他就把我们的位置供出来了!”文庆县令愤怒地质问王坤。
“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王坤打量四周,“要不我们赶紧逃吧!”
“都被包围了,逃那去!”文庆县令直接摆烂,“反正我要是被抓,就把他们都供出来,这样至少能减轻点罪行。”
“大人万万不可啊,我们要是把他们招出来,那就真的走到绝路了,你也知道他们的手段!你放心,兰州知府绝对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王坤笃定道。兰州知府统管文庆县、安庆县和百庆等县。这么多年来,兰州知府做的恶事比他们还多。如今,王坤等人要是被抓,第一个着急的就是他。
“本官自然知道他会救我们,可他有这能力吗?抓我们的可是太子,我可不敢再鸡蛋碰石头了!”
文庆县令说完,继续想起他上次冒犯云礼,结果被打了板子,屁股至今还疼着呢!
王坤更不敢跟云礼起冲突。他要是有这个胆子,也不会一得到消息,就溜了。可是,他真的不敢招供。
“先假装投降,然后等知州来救我们如何?就算他救不了我们,其他人也会保下我们,毕竟他们也有把柄在我们手上。”王坤道。
“就这样吧,别无他法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能不能保下我们了。”文庆县令道。
两人商量好后,就打开了寺庙门,乖乖投降了。王嘉月看到他们这幅欺软怕硬的模样,直接气笑了。云礼敏锐地观察到王嘉月的情绪,他道:
“王姑娘,你不想去问个清楚吗?”
王嘉月沉下眼眸,道:“也没什么好问的。他们毒害我父亲,不过是觑觎我们家的家财,想要占为己有。”
她也不是不知道原因,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这么恶毒,为了钱财连手足都能残害。
“殿下,我们赶紧回去,严刑拷问他们。”王嘉月道。
“好。我给朝廷传了信,他们很快就会派人下来。到时候,把相关人等一网打尽。”云礼道。
之后,王嘉月等人去了府衙。经过几天的严刑逼供,王坤等人竟然一个字没招。这属实让王嘉月他们意外。不过,王嘉月很快想到了一个法子。
*
明月高悬,夜空寂静,安庆府衙的地牢内却不太平。墙边的烛火隐隐约约照出一些身影,他们一袭黑衣,杀了进地牢。
王坤和文庆县令听到声响后,心中雀跃不已。
“我们在这儿,快来救我们!”王坤和文庆县令躺在地上,大喊道。
这几天他们受了刑,脸色苍白了不少。
他们发现黑衣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心里激动简直难以掩饰。
突然,一支飞镖穿过牢门空隙,直中王坤大腿。刚才要不是他突然站起身,这飞镖对准的就是他的脑子。
“他们要灭口!”王坤大喊。文庆县令也慌了神。他们只好盼望衙役能打过黑衣人,可惜事与愿违,衙役们很快败下阵来。
黑衣人提着寒刀,劈开牢门。王坤等人见状,连连后退,嘴里质问着:
“你们是谁派来的!”
“大人说你们没用,轻而易举被抓,为了防止你们招供,特意让我们来灭口。”
黑衣人说完,挥刀砍向王坤他们。就在王坤等人命悬一线之际,云礼突然出现,救下他们。
王坤等人获救后,心态依旧处在崩溃边缘。他们顾不得伤势,直接爬到云礼面前。王坤大哭道:
“殿下,我们招!兰州知府、京兆尹、户部尚书,还有宰相等人,都有贪污腐败。我们有本账目,埋在我家院里大树下,里面详细记录了我们相互勾结,贪污腐败的记录!还望殿下看下我们招供的份上,饶我们一命啊!”
“来人,去找下。”云礼一声令下,护卫们马上去了王坤府邸,还真从大树下挖出一个箱子,里面装了一本账目。
“还望殿下饶我一命!”王坤道。
王嘉月可不希望王坤等人被宽恕,她走到他们面前,嘲讽道:
“这不是我叔父,还有县令大人吗?”
“叔父?”文庆县令看着眼前的书童,细小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难怪之前,他觉得这人眼熟,原来他就是王嘉月。
就是这个小丫头,派人假装太子忽悠他,搞得他们计划落了空,没得到王家家产。事后,他还气不过,把她诬陷成逃犯,发布了海捕文书。等等,按道理……
“你不应该在金陵大牢吗!”文庆县令吃惊道。
“呵!”王嘉月挥手扇了文庆县令一巴掌,又打了王坤两巴掌。
“你竟然打我,我可是你叔父!”王坤被打得眼冒金星,怒火中烧。
“呵,叔父?你配当我阿父的弟弟吗?你们下毒害死我父亲,后面又抢我家产,还诬陷我是逃犯。”王嘉月说完,又扇了王坤一巴掌。
随后,她转头看向文庆县令,道:
“你身为父母官,不但不勤政为民,还坏事做尽。如今,就等着杀头之罪降临吧!”
文庆县令被吓得够呛,直接软了腿。
“我……我已经招供了,而且我有免死金牌,你们不能杀我!”
“孤会将免死金牌一案上报朝廷。到时候,朝廷就会出台新政策,废除免死金牌。”云礼道。
王坤一听这话,跌落在地。
“我都招供了,你们还不放过我。你们不讲道义!”文庆县令为了活命,谴责道。
“对待你们这种恶人,讲什么道义!况且又不是你们主动招供的。”王嘉月说完,倒地的衙役和蒙面人都站起了身。
“杀人灭口,是你作戏骗我的!”文庆县令气红了眼。他又一次被王嘉月耍了。想到这儿,文庆县令直接丧失了理智,冲上去想要掐死王嘉月。
云礼出手将王嘉月护在身后,一脚踢飞文庆县令。文庆县令撞到墙,晕死了过去。
“殿下,多谢。”王嘉月看向云礼,心中生出异样的情绪。他总能在危机时刻,保护她、帮助她。
“王姑娘,此地寒冷,我们先回去。”云礼说完,就带着王嘉月等人回了驿站。路上,王嘉月忍不住询问:
“殿下,接下来我们要去兰州府吗?”
“不必,三日后,我们就启程回京。剩下的事,朝廷会解决。”
“好的。”要回去了吗?
王嘉月的心中竟然有说不出的不舍。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冷静地向云礼告别。
云礼看着王嘉月离去的背影,心里又变得难受。直到两天后的重阳节,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情绪会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