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小心观察着王夫人的脸色，对王夫人道：“太太，我也是着急。老爷说咱们宝二爷不上进，其实小孩子哪儿有不贪玩的呢？就说赖家那小子，他难道就真生的和旁的小孩子那么不一样，偏偏就不爱玩？就说讨了老太太高兴的佛经吧，他是打哪儿得来的呢？抄经是他的心思还是他老子赖大的心思……这可真说不准！”

    王夫人听了觉得周瑞家的说的有理，便安静听着她接着往下说，没言语。

    周瑞家的道：“那本佛经分明不是府里头的东西，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桌上。你说他是之前从家带的吧，前头他们俩出去的时候又不知道老太太会病倒，闲来无事带这东西作甚？”

    “分明就是赖大悄悄托人带进来，给他家孩子出风头用的！只可怜了咱们宝二爷，为了他的风光吃了一场挂落……”

    王夫人挑不出这话里的半点矛盾之处，怎么听怎么觉得周瑞家的猜测的很对，脸色黑沉着，手指不断捻着手上的手串。

    周瑞家的继续煽风点火，“太太宅心仁厚，等闲不愿意和人红脸。可这次若不给他们点教训，谁知这些人以后会不会骑到太太头上作威作福去！如今他们见到宝二爷伤成这样赖大都没事，心里以为太太好欺，明儿恐怕就拿着珠大爷做垫脚石了！”

    提到长子，王夫人心里那股火烧的更旺了，咬牙切齿问周瑞家的，“那依你看，咱们该如何做才好？”

    周瑞家的立刻道：“学里找几个人带着赖家的小子到处吃玩去，时间长了，他自然暴露本性。”

    说是吃玩，其实就是说的委婉点，实际就是准备上吃喝嫖赌那一套了。

    “这样容易彻底带坏了人的性情，稚子无辜，万万不可如此！”王夫人立刻拒绝，心说贾赦就这么一个上进的宝贝儿子，甭管是真上进假上进吧，那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她敢找人带坏贾赦的宝贝儿子，贾赦那混人就敢给二房狠狠地找不痛快。到时候贾母说她让大房二房不合，使兄弟阋墙，她可怎么办？

    再说了，她在周瑞家的眼里就这么狠毒？一时迁怒于珏哥儿，就非得把他性情纵坏，从根子上彻底毁了他才爽快？

    王夫人自己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这么恶毒。

    也觉得自己虽然很生气，但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周瑞家的有些迟疑，不知道王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捻着手串道：“既然是赖大做的决定，出了什么事，也该由他来担着！”

    大房她还要顾忌一个贾赦，赖大就无须这等顾忌。

    何况这主意本来也应该是赖大出的，找他算账也不算冤枉了他！

    周瑞家的立刻明白过来了，当即对王夫人道：“太太说的是，若不是赖大出主意，想那赖家小子也没有这样的心眼子。赖大在总管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手底下做的不像样的事多得很，往日咱们看见了，念着赖嬷嬷的面子，也不多说什么。如今……如今是不是该好好说一说了？”

    王夫人摇头：“不必在这些琐事上为难他。”

    只是计较这些琐事，也消不了她儿子被打的鲜血淋漓的恨！

    王夫人预备亲自往自己家走一趟，见一见自己的兄弟。她记得，赖家似乎是给赖尚荣捐了个芝麻官，品级不大，也不是实缺。江挽春姐弟进京前，赖大正计算着想把赖尚荣的官位再往上提一提。

    现在，就不必再想提一提的事了！

    因为就连这个芝麻小的官位很快也会不属于赖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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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的心路历程江挽春并不知道。

    江挽春在忙自己的事。

    她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去看一看贾母给她的店铺，比如拿着剔骨刀疯狂练习，比如寻思着怎么能快点推进菜谱成就。

    最最闲暇的时候逗逗弟弟，还得关心一下他的心理及课业情况。

    一堆麻烦人和麻烦事里头，最让人省心的就是江珏。从前在家的时候两人的亲娘就给孩子养成了好习惯，如今江珏又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取得功名，读书上从没懈怠过，其他方面也不太用人操心。

    偶有小事，他身边的丫鬟小厮就帮着解决了，用不到江挽春费心。

    因为太过省心，想要和江珏增进感情的邢夫人都发愁找不到帮他的地方，天天绞尽脑汁想接近他们的借口，总害怕稍有不慎就和姐弟二人生疏了。

    其实要江挽春说，邢夫人大可不必担心江珏不亲近她。

    邢夫人对他们姐弟两个散发的善意，几乎所有人都能察觉到。江珏早就把邢夫人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之一，这份信赖等闲不会再变动。

    “姐姐，你看我明天穿这一件去学堂好吗？”江珏穿着一件宝蓝色襕衫，衣料挺括，上头用银线密密绣出挺拔翠竹。再配上几样名贵玉饰，没贾宝玉打扮的那么宝光四射，却是另一副常人难以企及的清贵风采。

    这身打扮和江珏之前的穿搭大不相同，他从前是以舒适为主，看上去简朴随性些。如今虽然看着低调，细究起用的东西来却是处处高调，舒适程度反而排在光鲜之后了。

    改换风格的原因和贾家族学有关。

    江珏正式进入族学前，邢夫人找到江珏，委婉但详细地说明了学里的风气有多不好，让江珏见了奇怪的事不必大惊小怪，想不通的全来问她。若碰见自甘堕落的人只管避开就是，有人不长眼敢欺他，只管打回去！

    又给了江珏许多银钱并四季衣帽几套，让他随意穿着，尽管打扮的富贵些，也免得不长眼的以为他寒酸可欺冲撞他。

    若不是江珏极力推辞，差点再塞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给他陪读。

    江珏被邢夫人这一番举动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便忍不住问了姐姐，问她贾家族学是不是真的像龙潭虎穴一样？

    江挽春心说邢夫人嘴里的贾家族学直比她书里看到的还恐怖几分，一时也拿不准是邢夫人夸大了，还是原书的贾宝玉视角美化了一点点。

    她有意让江珏自己去体验看看，于是开口让他如常穿着，亲自看看族学里学生的反应。

    小马过河，还是得自己试试深浅不是？

    不过在让江珏按照日常习惯穿着的同时，江挽春找邢夫人把那四个被拒绝的陪读要过来了。

    过河归过河，可不兴把自家小马淹死的！

    她叫这四人也跟去族学，明面上不要说他们和江珏是一路的。但如果真有人欺负江珏，那当然就什么都别管了，先赶紧保护江珏！

    四人答应下来，都以为得演上一段时间的‘我们和江珏无关’。

    哪知道江珏第一天入学就出了大事，让他们连一天的不熟都没装完，也让江珏再也不愿意穿的太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