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把勺子扔进碗里，南婵实在难以下咽这清汤寡水的白粥，稀得能当镜子照。

    揉了揉被踹得生疼的小腹，南婵抬头望过去，安如霜仍坐在床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这小丫头像个自动报警器，只要南婵靠近她三米以内，立马吱哇乱叫且无限循环“你坏”，差点没把这破屋顶掀了。

    没她两个师兄好骗。

    “系统，两点善意值能兑换什么？”南婵在心中问道。

    【稍等，这边为您查下……一斤小米、两根大棒骨或者是一瓶旺崽牛奶。】

    想象着酱大棒骨的味道，南婵忍痛答道：“那就来一瓶旺崽吧。”

    【注：为避免系统存在引起世界观混乱，所有不属于该时代的包装都会自动发生变化。一瓶旺崽已出现在灶台锅中，请签收。】

    南婵从歪歪扭扭的小木凳上站起，安如霜的身体立刻瑟缩着往后退，一直到紧挨着泥墙，像只警惕的刺猬。

    南婵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对他人情绪有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似乎能一眼看穿慈眉善目皮囊之下的不耐与冷漠。

    锅里果然多了一小碗微带褐色的牛奶，闻起来一股甜腻的奶香味。

    重新走进去，南婵看也不看安如霜，径直将那碗旺崽放在桌上，口中喃喃自语：“啧，山下刘阿婆养的奶牛产崽，买回来的牛乳给谁喝呢，再不喝就要坏了吧？”

    说完便离开房间，好似去忙活杂事了。

    她一走，安如霜斗鸡似的神情便耷拉下去，恹恹得像没睡醒，小鼻头用力嗅嗅，目光便盯紧了那碗牛乳。

    片刻之后，南婵满意地从窗户缝里抬起身子，未来的混世女魔头正湿着裤子埋头喝奶，

    她是喝饱了，南婵肚子响了一声，自己还饿着呢！

    这穷地方穷门派，天天稀粥小菜，而且为了省粮食，一天还只吃两顿饭，晚上都是饿着肚子入睡，只有小师妹能得到一枚鸡蛋。

    鸡蛋？

    一只虽然偏瘦但精神抖擞的黄羽母鸡，昂首挺胸地从自己身旁咯咯哒走过，爪子在雪与泥的混合物中留下一串潇洒的印记。

    正道宗唯一C位母鸡，眼中充满除二两银子外全宗它最贵的狂傲与不屑！

    半个时辰后，南婵正在起锅烧油，旁边是一只被拔干净毛的鸡。

    山间小路上，袁霄背着空了的背篓，蹦蹦跳跳地跟在沈雾山后面。

    沿路草叶上的露珠濡湿了裤腿。

    “二师兄，今天的草药卖的真好!”

    沈雾山随意地嗯了一声。

    “二师兄，我们今天回去吃什么呀？”

    “吃饭。”沈雾山敷衍回道。

    袁霄皱了皱眉毛，包子脸鼓起来：“我当然知道吃饭!吃什么菜呢？”

    “你想吃什么菜？”沈雾山配合他发问。

    袁霄翘着手指如数家珍：“想吃刘阿婆家的汤团和乳糕，想吃醉仙居的鱼羹，想吃胡伯伯卖的笋肉包，想吃糖葫芦和烧鸡腿儿……”

    这都是他在镇上看到别人吃的，每次眼睛都快粘人家嘴上了，可是他自己一样都没吃过，不知道那会是多美妙的滋味。

    “我看你像鸡腿。”沈雾山板着脸教训他，“天天让你练功不好好练，认字也认不全，谈起吃的倒是头头是道!”

    袁霄委屈地撅嘴：“我就是饿嘛!”

    “如霜都没你会撒娇。”沈雾山嘴里低声嘀咕着，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张嘴。”

    “呀！云片糕！”袁霄欣喜地叫出声。

    雪白的云片糕又甜又软，加了核桃仁和花生碎，还带着几分刚出炉的温度。

    袁霄嚼着嘴里的，眼睛一转看到油纸包里还有两块，沈雾山皱着眉把东西拿高了些：“少来，这是留给如霜和大……”

    他卡壳了般没把话说下去。

    “留给小霜儿和大师姐的！”袁霄美滋滋地接过话茬，沈雾山冷哼了一声把纸包重新扎好：“知道就好。”

    “那你呢？”袁霄挠挠头。

    “我不爱吃甜的。”沈雾山把人拉到前面来，“看路。”

    两人越走近自家宗门越觉得诡异。

    “师兄，我感觉有点香。”袁霄吞了下口水，“好像肉的味道哦……”

    肉香愈近愈浓，直到他们看到草丛里杂乱鸡毛和刺眼血迹后，沈雾山的脸瞬间黑下来。

    他将油纸包往袁霄怀里一扔，快步朝灶房走去。

    南婵正把切好的土豆块扔进大铁锅里，透过腾腾白汽看到沈雾山，立马温柔一笑：“你们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自私？！”沈雾山怒气冲冲地吼道，“这鸡是留着下蛋给如霜补身体的，她年龄小身体又弱，我们攒了五十文才买回来，你就非得这么嘴馋吗？！”

    他上来就是一连串输出，南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表情错愕。

    追过来的袁霄想去拉沈雾山胳膊，却被一把甩开，他不知是愤怒还是失望，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变好了，没想到还是和从前一样，又懒又馋又自私！你有过把宗门当家吗，你有过把我们当家人吗!你根本就不配……”

    “咯咯哒咯咯哒!”

    几声精神气十足的鸡鸣打断了沈雾山的真情控诉，三人一同望去，那只黄羽鸡似乎对人类的纷纷扰扰很是不屑，此刻高贵典雅地路过……

    “小花你没死啊！”袁霄欣喜叫道，复又疑惑地看向那锅香气腾腾的鸡肉，“那这是……”

    沈雾山的脖子还梗着，未说出口的话堵得他脸色难看至极。

    南婵十分清楚沈雾山此刻的窘迫，心里颇觉几分好笑，但面上看起来仍委屈得不得了，声音柔弱惹人怜爱：“我在溪旁浣洗衣物时，正巧碰到一只野鸡，不知怎地竟撞上那棵老槐树树桩……想着你们近日辛苦，我就下厨做了这些……”

    她说到这，还抬起眼弱弱地看了眼沈雾山。

    “啊太好啦！那我以后要天天去那守着！”傻白甜袁霄深信不疑，且立刻决定守株待鸡。

    小白痴，南婵在心里不客气地嘲讽道，什么野鸡能和你一样蠢，这当然是她同系统换来的。

    给安如霜换来牛乳这事，竟让抠门系统慷慨地奖了她十点善意值，她当即决定换点肉来打打牙祭，顺带让这几个小崽子沾沾荤腥，看系统能不能再奖她点善意值。

    仿佛将委屈强自咽下，南婵脸上重新绽出一个贤惠的笑容：“鸡肉就快好了，你们去净手后便来用饭吧！”

    袁霄开心地连连点头，却在看到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沈雾山后，嘴唇动了动想开口，可沈雾山没等他说出来，转身往里屋走去。

    南婵正用木铲翻动着菜，此刻不着痕迹地露出几分笑容来。

    冤枉人了吧臭小子，半夜起来想抽自己一巴掌吧！

    “师姐，”袁霄可怜巴巴地挤过来，声音低低的，“你别生二师兄的气，他不是故意的……”

    南婵半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脸蛋：“师姐怎么会生你们的气呢？不过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让她不生气就不生气？那他刚刚倒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怎么现在反而锯嘴葫芦一样连个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最讨厌当这种没底线的滥好人了。

    “太好啦！”袁霄以为事情在他的介入下已经得到圆满解决，掏出油纸包，“这是二师兄买的云片糕，我们仨一人一片，师姐你快尝尝！”

    南婵怔了怔，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现代过年时烂大街的糕点，又干又硬，甜得发腻，嘴巴刁的小孩看都不看一眼，却是罗浮峰上几个孩子难得的甜蜜。

    “就我们仨有？”南婵将那糕点重新放回油纸包。

    “二师兄说他不爱吃甜。”袁霄心眼实地点点头，“师姐你不吃吗？”

    南婵摇摇头：“先用饭。”

    一张破破烂烂的小木桌上，摆上了一大盆炖鸡，难得的肉味溢满了几间茅草屋，旁边还有南婵用为数不多的面粉，在铁锅边缘贴的面饼，以及一盘小菜。

    袁霄是最快坐到桌旁的，还帮忙利落地摆碗放筷子。

    安如霜像是被香味引出来，只要南婵不看她，她就能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一会儿往前蹿一点，最后慢慢爬到板凳上坐下。

    南婵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呵，原来她自己会换裤子。

    等到三人都坐下后，发现沈雾山没来，他还在后门那里抿着唇劈柴，一下又一下，身旁摆了能用快半个月的柴火。

    少年人的自尊嘛，南婵托着下巴，刚刚还骂她又懒又馋，现下又怎么好意思过来吃她做的饭？

    南婵低头掩去唇角弧度，望向盯着鸡口水快流出来的袁霄：“去叫你二师兄来用饭。”是确保后门能听到的音量。

    “我叫了，”袁霄有点委屈，他都去叫三遍了，“可是师兄不理我。”

    那劈柴的声音明显慢了些，南婵一改温柔和煦的面色，语气带上几分严肃：“既然你师兄在忙，那我们便等他忙好再用饭。”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便要整整齐齐。”

    袁霄这孩子听话，闻言就把筷子放下来，只是拼命咽着口水。安如霜则一直盯着鸡肉，整个人入了定般一动不动。

    那劈柴声终于无法在这寂静中顽抗下去，沈雾山一声不吭地来到桌旁，拿起了筷子。

    他的眼神在落到那笼面饼上时略微动了动，不过还是没说什么。

    南婵松了口气，毕竟她把剩下的面粉尽数造完了，生怕这小管家公再指着鼻子骂自己馋。

    她露出一个笑容：“吃吧。”

    这几个孩子不知馋了多久，竟把一整只鸡外带一笼面饼都吃得差不多。

    吃过饭，袁霄乖巧地跑去洗碗，沈雾山则又开始劈柴，安如霜坐在堂屋前的小木马上晃啊晃的，此情此景倒是一派祥和。

    南婵搓了搓手，真冷，这儿的冬天本就冷，他们又住在山上破茅草屋，身上的衣服也不够保暖。

    而她不知是不是体质太弱，更觉冷意如蚂蚁噬心般从足底往上爬，双腿冷得仿佛没有知觉。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丝丝晶莹再次落下，很快屋顶便覆上一层洁白。

    缺衣少食，雪落不停。

    她倒是有系统这样的挂，可是贸然拿出那些东西来也不好解释，得寻个周全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