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中,胥上和何宛琳是同班同学,机缘巧合分到同组,何宛琳早恋被抓当小哭包是胥上哄好的,胥上情商中规中矩,竟哄得何宛琳黏着她不愿走了,这下两个性情相异的人才真正做成闺蜜。

    胥上性子冷,对人好但是始终带着天然的疏离感,还是何宛琳帮忙才渐渐融入人群,可惜好景不长,胥上被污蔑做三遭到排挤,她仍记得那阵子被孤立,何宛琳又急又气,一面怯于被集体排斥随波逐流,一面小心翼翼为她带饭征得她的谅解。

    她从没因此怪罪过她,对诽谤也毫不上心。

    平生第一次愤怒还是在班里男生拿她父亲开黄腔,座下无人不乐,她大脑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将保温杯里的热水朝他们泼了过去。

    这段插曲引起轩然大波,事后她被记了处分,沉默寡言的宋城却单独找上她,对她说:“胥上,我钦佩你。”

    胥上觉得宋城一定是疯了。

    外人看她稀松平常,看不到的内里却是波谲云诡。

    父亲在她七岁那年为了保护她被躁狂症病人捅死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染得夕阳渐笼血的颜色。她从没倾诉过这段经历,童年早在父亲去世当日匆匆告急,母亲也因打击过大陷入绝望。

    母亲撑不下去的时候是胥上陪着她走过来的,这份沉默直到高考才被打破。

    毕业后,胥上突发奇想报考医学分流去了精神科,母亲没有阻拦。母亲尊重她的选择,但她的选择也很荒谬:不是为了治好他们,只是想了解他们,了解他们为什么变成这样。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一个曾近距离接触过的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胥上有一种诡秘的恶趣味:她想要剖析宋城,剖析到当她觉得厌烦的时候,丢掉他。

    宋城当然不知道,当胥上的眼光如芒刺背,他仍自得其乐坐在副驾驶拨弄广播。

    “你俩什么时候搭上的,我怎么不知道?”何宛琳大大咧咧一个劲感慨,“瞧这车,瞧这名牌,瞧这品味,宋城你是不是暴发户?”

    宋城回答得很干脆:“不是。”

    秦火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解释:“老板是宋氏合法继承人。”

    “宋氏?哪个宋氏……”何宛琳搜肠刮肚,试图对号入座,然后她冷不丁想到星辉娱乐,立马从座位里蹦了起来,“是不是投资过江姜姐的星辉娱乐?天呐那您一定能亲自见到江姜姐吧!下个月的巡回演出票是不是也能轻松搞定?”

    宋城简直是现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典型代表:“星辉娱乐是哪家?江姜又是谁?”

    秦火也是人才,竟还能耐着心解释:“老板,上个月您看过星辉财务报表,江小姐当面与您交涉,您拨了六亿给他们拍电影。”

    宋城:“噢……”

    何宛琳面无表情转头看胥上:“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胥上:“……”不作评价。

    抵临宋宅,秦火叫人帮着抬行李,大包小包都送去二楼空卧室。何宛琳与胥上勾肩搭背,藏不住的羡嫉,溜达一圈发表足以立作墓志铭的发言:“哎,要是能做宋城夫人,哪怕他劈十条腿我都愿意。”

    胥上:“?”昨晚是谁要死要活?

    “上上你努力成为宋夫人,到时候我就跟着你吃香喝辣啦!”

    何宛琳做梦倒是有一手,胥上无奈讪笑:“先把你和张隋的事处理好吧。”

    “噢,张隋。我差点把他忘了。”她好像才意识到他的存在,连忙给他报平安,拨出号码才发现被拉黑了,欲哭无泪求助胥上,“上上,我被拉黑了。呜呜呜,这死贱人……”

    挺好的。省得再为姓张的操心。

    胥上庆祝她那没头脑的闺蜜获得解放。

    待居家用品安置妥当,胥上作为宋城新聘的私人医生正式入住宋宅。

    秦火提议再送何宛琳,被后者婉拒。何宛琳是懂分寸的,知道胥上在为宋城治病,便没再过问宋城,只叫胥上照顾好自己,若有事随时与她联系。

    胥上专治难治型患者,宋城的情况估计不容乐观。何宛琳虽调侃做宋夫人家缠万贯,却也心知肚明宋城不似表面简单,即便较过去豁达,骨子里还是阴鸷的主。

    也就只有胥上能驾驭得住了。

    别墅北庭院铺开英砖小径,由棕竹红枫点缀造景。胥上沿途前往露天平台,两三枝紫藤掩蔽慢条斯理品茶的人儿,似是守株待兔,他修长的指把玩杯盏,不紧不慢。

    “还你衣服。”胥上将装有毛呢大衣的纸袋交还宋城,坐到他对面。

    宋城颔首低眉,静如止水,藤蔓稀碎剪影洒落他颈窝,领口松散显出几分欲气。

    取茶,分茶,倒茶,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末了递杯,叩指行礼。

    “慢用。”

    乌龙清香萦绕鼻尖。胥上不自觉发笑:“宋先生有品味。”

    “工作的事多半靠他人打点。”宋城含蓄,“闲暇时光自然是用来打发的。”

    “宋氏财力雄厚,业务庞杂,您都不过问盈亏吗?”

    宋城笑:“听天由命。”继而反客为主抛出问话,“倒是胥小姐您转办医院,负债累累,今后打算如何?”

    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却对她的状况了如指掌。

    胥上叹息,也不端着说话了:“我准备宣告破产。”

    宋城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长话短说。”

    “我了解过贵院经营模式,以中高端人士为目标群体,院内专家门诊稀缺,互联网业务暂未开通,就诊方式局限于线下一对一,设备缺乏更新,也没能获得政策支持。简而言之,实力与野心不匹,资金链断裂也是意料之中。”宋城沉吟,“以我的经济实力,虽说可以支持你,但也仅限于隔靴搔痒,解决不了贵院的核心问题。”

    胥上挑眉:“您的建议是?”

    “若您能在半年内召集十位元老级专家坐诊,我将供给贵院不计利息的援助资金。”

    “元老级,是指崔岩正那种级别的吗?”

    崔岩正,南港一医副院长,行医数十年,妙手回春过不下万位精神障碍患者。

    宋城赞许点头。他分明知道崔岩正,干嘛还找她治病。

    胥上眸光黯淡:“您委托我治病实在不值当。就您的人脉,完全可以联系更好的精神治疗师。南港高手云集,有医德的也不在少数。”

    瓷冷茶凉,宋城不假思索将其倒去。价值不菲的茶水付诸东流,胥上肉痛,指责的措辞都溢到喉头了,却见宋城唇缘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胥上,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出委托是个幌子?”茶壶搁置,宋城靠往垫背放松舒展四肢,“我叫你治病又没强迫你治好它,生意人给两百万会是治病的事?”语气徒然一冷,“真叫我对你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直觉隐约捕捉异样,没想一顿试探就叫宋城把话说透了。

    他老早就知道她的私人医院濒临破产,给的两百万与其说是委托费,不如看作宋城心存怜悯拨下的流动资金,用以填补医院庞大的财务赤字。

    商人的好心一般另有所图。

    当然,她没有经商头脑,自然猜不中宋城诡秘多端的想法。

    随他吧。反正在胥上眼里,宋城不过是困于皮囊的灵魂,空有其表而无内涵。

    宋城欲要回屋,思忖片刻又道:“昨晚有个叫张隋的来找何同学,我跟他聊了两句。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留足悬念抛出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他来去如风。

    这回胥上百分之百确信宋城是故意的,不仅私用何宛琳手机接张隋电话,还要和稀泥把事态搞得一团糟。

    这下好了,何宛琳跟张隋肯定闹得鸡飞蛋打。张隋捉住何宛琳把柄说她搞男人,有宋城掺和一脚何宛琳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宋城这厮就是想观察胥上怎么处理闹剧。就连包吃包住都是以治病为名的恶作剧。他挥金如土,毫无道德底线。胥上感到不快,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将计就计。

    回想昨日种种,联系何宛琳夸夸其谈的宋夫人优渥待遇,胥上加深了来时在车上的冲动:剖析宋城,剖析到他觉得痛,再毫不留情抛弃他。

    这想法实在太刺激,稍微过个脑都能让她肾上腺素失控。宋城这样无法用常规尺度衡量的男人,倘若被剖析到痛,估计连他自个儿也会大吃一惊。届时性情大变,就是对她业务能力的赞赏。

    医德?狗屁医德。他宋城都承认委托是个幌子了,那么医患关系就不复存在了。

    胥上在花香四溢的庭院点燃一支烟,同时想到宋城意识混乱时坠地有声的“我爱你”。她还真有那么一刻当了真,现在想来就是个笑话,宋城也许是怀着恶趣味试探她反应,也许是博同情故作高深,她没法再相信他。

    如果是撒谎的病人,那她是怎么也医不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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