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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肆·听雨(4)

    恍惚惊觉,竟已经过去三年了。

    那时赠予她桃雨的少年,如今已身姿挺拔,越发沉稳内敛。

    并非是对他日久生情,仅仅是那一夜,透过那漫天桃雨望见他的那一瞬,仅仅是那一瞬,陆苏安便进了她心里。

    三月,微凉。

    窗外细雨绵绵,轻轻落在湖水上。湖上的花苞正接受着细雨柔柔的抚摸,湖面泛着一圈一圈的小波纹,原先倒映在上面的杨柳也变得模糊起来。

    晏桃正握着一朵小花,哼着小调瞎晃。这几日很清闲,师父成天在屋里睡懒觉,除了偶尔给几位受伤生病的弟子开药,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做。

    迎面遇上了萧陵,晏桃停下脚步,笑呵呵地打招呼:“小陵子,上午好呀。”

    萧陵年纪比晏桃小几个月,比起其他弟子,他生性安静,乖巧善良,和大家的关系都处得很好。

    早已习惯晏桃对他的称呼,萧陵温煦地笑了笑:“上午好。”

    “你这是打算去哪?”

    “师父有位友人要来,我现在去接见他。”

    “就你一个人去吗?”

    “还有陆师兄,他已经在门口了。”

    “陆师兄?”一袭蓝白色的身影顿时在脑中浮现,晏桃不由得开口,“那个,我能一起去吗?”

    萧陵一愣,而后微笑:“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二人一道来到听雨门口,陆苏安早已在那等候,见晏桃也一同到来,他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陆师兄,那位友人还未到来吗?”

    陆苏安摇头,淡淡开口:“还未。”

    “那人有说过什么时候来吗?”晏桃问道。

    “按照约定的时间,应是半个时辰前就该到的,或许是路上耽搁了。”萧陵回答。

    “话说,既然是苏师叔的友人,他怎么不亲自来接见呢?”在晏桃的印象里,苏掌门为人温逊谦和,和自家毒舌的师父完全不一样,若是自己的师父为了睡大觉让弟子来接见倒还有可能。

    “这......”萧陵有些为难地看了陆苏安一眼,欲言又止。

    “是王族的人。”陆苏安开口。

    “王族?!”晏桃不禁惊呼一声,“王族不是素来和听雨不太和吗?”

    像是猜到了什么,晏桃压低声音道:“不会是王族来门派审查了吧?”

    陆苏安点头,不可置否。

    王族与听雨不和已有些年头了。听雨在整个江湖中声望最大,有百姓的敬仰拥护,近年来势力日趋膨胀,而王族作为中央,自是担心听雨的势力会超过王族,甚至意欲将听雨收入王族内。听雨本就不受王族全权管理,自是不可能会屈从于它,但又不可能对抗王族,在某些方面仍要听从它的旨意。

    王族每年都会有一次对听雨的审查,看似只是在确认听雨日常管理是否存在违纪,实质上是王族上层对听雨的警告。他们不过是担心听雨“谋反”,夺取王族权力。

    这些话晏桃都是听自己师父说的,王族的此番审查,知晓的人应该并不多,所以刚才萧陵才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而陆苏安猜到晏神医应该是有和晏桃讲过此事,就没有刻意隐瞒。

    得知是王族人,晏桃瞬间明白了苏掌门未亲自出来迎接的原因。他作为听雨掌门,是整个听雨的代表,而王族此番审查本就不是善意的,若是他亲自迎接,也是无意当中自降了听雨的门槛地位,向王族让步。晏桃悉知苏掌门定不可能有“谋反”之心,但也不代表他会向王族的这些行为低头让步。

    又过了半个时辰,晏桃觉得双腿有些发麻,于是背靠着门前的石像,小声地抱怨:“什么路上耽搁了,就是故意的吧......”

    “师姐若是站累了,要不就先回去吧。”

    晏桃抬头,恰好撞上了陆苏安的目光,那双桃花眼上的睫毛微颤,薄唇正闭着,他比晏桃高了一个头,她总是只能仰头去看他。

    心跳似是停了半拍,晏桃连忙撇开目光:“没事,我不累,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个王族来的人是什么样的。”

    晏桃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心虚。

    晏桃低下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但她正透过缝隙,偷偷地看着身旁的人。

    晏桃第一次见到陆苏安就觉得他长得好看。

    晏桃从未直白地展现过自己对陆苏安的心意,但也并未刻意隐瞒过,对她来说,喜欢便是喜欢了,她可以等那些相处的时光慢慢酝酿出芬芳,她并不着急,她觉得和陆苏安的时间还很长。

    听雨有一个传统,和各式各样的剑法武功无关,但在江湖中人人传颂。

    深情不渝。

    “云安有一霖仙山,坐落着天下第一剑阁,相传首任掌门以利剑化柔情,在山顶岩壁镌刻了‘听雨待卿归’一行字,终身未娶,至于他是否等到了他的佳人,后人不得而知。然,‘听雨剑阁’由此得名,除剑法代代相传外,听雨仍有一传统,便是深情不渝,此情于剑,于世,更于人。”

    这是晏桃在小的时候听晏桓说过的故事,当时她的脑海里便浮现了大掌门站在山顶的背影,春风拂面,夏日炎炎,秋风瑟瑟,冬雪皑皑,只为了等待一人归来。

    晏桃眼里总会闪着几分憧憬。

    晏桓轻弹了晏桃的额头:“又在想什么?”

    “可是师父,为什么大掌门不去找自己心上人呢?”

    “鬼知道,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哪怕故事传得天花乱坠,我们都说不清本人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晏桓胡乱揉揉晏桃的头,说:“所以啊,情爱是最麻烦的东西。”

    这大抵是师父至今还是个光棍的原因吧。

    晏桃不禁想象平日里既毒舌,又有些幼稚傲娇的师父露出含情脉脉的眼神,说一些动人的情话的样子。

    “好恐怖......”她不由得面色惊惧。

    小声的嘀咕被身旁人听见了,陆苏安看向晏桃:“怎么了?”

    “啊,没事,我就是突然脑补了一个特别恐怖的画面。”

    “什么画面?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话本子?”陆苏安轻笑一声。

    晏桃笑眯眯地开口:“不告诉你。”

    语毕,马蹄落地和车轮撵地的声音传来,晏桃寻声看去,看来是王族的人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晏桃跟着陆苏安二人的脚步,只见马车里走下一金绿锦衣的男子,金冠束发,手握一把折扇,满是贵气风流。

    第一次见到王族的人,晏桃不禁有几分好奇,偷偷将目光移向他的脸,一双丹凤眼,眼下有一颗泪痣。

    好漂亮的眼睛。

    这是在陆苏安之后,晏桃看到的第二双这样漂亮的眼睛。

    但他此刻眉眼间充满了不耐的情绪,嘴角也耷拉下来,好像有人惹到了他一样。

    陆苏安率先行礼开口:“见过渊政王。”

    “你们这是什么僻壤之地,小爷我绕了山路十八弯才找到这地方。”这位渊政王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满脸傲气。

    晏桃扯了扯嘴角,原来王族的人都这样傲慢的吗。

    萧陵打圆场:“剑阁人喜静,又与民间相隔,因此一般都是建在山上的偏僻之处,有劳渊政王前来了。”

    萧陵甩了甩衣袖,不再多言,转回头似是示意萧陵带路,晏桃这才和这位世子撞上了目光。

    而他只是淡淡瞥了晏桃一眼,就看向了陆苏安:“想必这位就是陆苏安少侠了?”

    “是,在下陆苏安。”

    然而,下一秒,晏桃便听见渊政王鼻腔溢出一声轻蔑的笑,他始终不耐的神色终于有了转变,但却让晏桃更加觉得不适。

    “陆少侠当年云霆会一剑扬名,惨遭灭门的落魄少爷成了听雨少侠,这些传奇可是时常萦绕在本王耳畔呢。”

    晏桃听闻只觉得浑身一颤,她猛地将目光移向陆苏安,只见他脸上仍挂在往常一样的神情,但她知道,渊政王的这句话,让他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听雨上上下下都不会在陆苏安面前提起他最伤痛的回忆,都在心照不宣地用这种方式保护着陆苏安,不揭开他的疤。

    他们保护了这么久的陆师兄,这个世子凭什么这样直直去刺痛他。

    他是不是有毛病?

    晏桃强忍怒气,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陆苏安身前,她直视着渊政王,越发觉得他此刻的穿着像个绿王八。

    “渊政王大驾光临,早点进去歇着吧,毕竟世子身体金贵,赶了这么久车程,累倒了可就不好了。”晏桃故意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话语间藏着似有似无的阴阳。

    “你又是哪来的丫头?小爷我身子当然金贵,用得着你说?”

    晏桃不想与他多说,这时,只觉得手腕传来一股淡淡的温度,愣怔的片刻,陆苏安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她身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渊政王半边的身子,晏桃看向陆苏安,他轻握住晏桃的手腕虽只有一瞬,但却在晏桃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

    “世子,请随我来。”他的声音带着疏离感,好似刚刚手腕传来的温度根本不属于他一样。

    渊政王轻哼一声,似是记仇般看了晏桃一眼,便抬起了脚步。

    晏桃朝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把渊政王送去了前殿,陆苏安和晏桃一同去膳堂的路上她都没消气,贺越也恰在此处,晏桃坐在他对面,饭没吃几口,话已经说了几箩筐,甚至越说越气。

    当然,她并没有说渊政王提起了陆家灭门之事,大多还是吐槽这个世子目中无人,嚣张跋扈,还审美独特,非要把自己穿得像个绿王八。

    陆苏安虽是被晏桃的话逗笑了几次,但还是出声提醒道:“好了,你小点声,被人听见传到世子耳朵里可是大罪。”

    说着他往晏桃的碗里夹了几块她最爱吃的三月瓜。

    “不过我听说这渊政王是大有来头。”贺越开口。

    晏桃好奇地问:“什么?”

    “听说他从出生开始便身患眼疾,是个瞎子,找遍天下名医都医治不好,他娘亲,也就是最受王上宠爱的芸姬怕他受人指点伤害,自小就把他藏在王宫里,宫里的人只知道有个瞎子世子,却不知他为何模样。直到前年,他的眼疾突然就好了,但他明明十六年未闻政事,王上却册封他为渊政王,放手将许多政事给他处理。”

    “那他本名叫什么?”

    “祁子逸,字琛颂。”

    虽然有些讨厌他,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渊政王的眼睛很漂亮,但这样漂亮的眼睛十六年都只看得见黑暗。

    “难怪他的衣服绿得这么鲜艳,原来是因为之前看到的都是黑色,所以才喜欢鲜艳的颜色吧。”

    贺越爽朗的笑声响起:“我说晏桃,你和他的绿袍子过不去了是吧?”

    “所以这次门派审查,他也是第一次来是吗?”

    “嗯,往年都是文宣王带着宰相来。”陆苏安回答。

    “那他要在这里待几天?”

    陆苏安和贺越都摇摇头:“不知道。”

    “不过他最好不要再让我碰到,不然我肯定还要呛他。”

    虽然觉得祁子逸以前是个瞎子有点可怜,但是晏桃还是讨厌他的。

    谁让他说了陆师兄呢。

    ///

    晏桃回到药庐,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个还未打结的包袱,继而便看见晏桓从内卧走了出来。

    晏桃知道,师父又要走了。

    晏桃开口道:“你这次又要多久回来?”

    晏桓走到包袱边,将几个药罐塞了进去:“办完事就回来。”

    “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晏桃走到了晏桓身边,说着抱起了晏桓的胳膊,“上次的那个芸豆糕,我还想吃!”

    “就知道吃。”

    他叮嘱道:“有事找你苏师叔去,要是想为师了用你那只蠢鸽寄信给我。”

    “不准说我的鸽子蠢!”

    “笨鸽。”

    “臭老头!”

    师徒二人虽还是和平时那样吵吵闹闹,但心里都有着几分不舍。

    夜深,晏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按照师父的性格,他肯定是深夜就悄悄离开了,晏桃爬起身,走到了师父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她索性推开了房门,床上已经空空荡荡。

    她微微垂眸,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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