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

    几盏酒的时光,徽帝便携贵妃离开。帝妃离开后,宴上众人自在许多,少倾,晏衡发现慢慢的有许多大臣聚集在皇子臻身侧,其中不乏有世家大儒,名臣良将。当中,夷光的表兄楚瑜也在。

    皇后楚薇的母族是姑苏楚氏,族谱上也是出过数个宰相的世家大族,只是这几十年没有了旧事的荣光,又因为当年昌平之乱凋零了许多,直到这几年楚瑜做了官才好些。楚瑜是皇后兄长的儿子,是这一代楚家儿郎的佼佼者,温润儒雅又博学,颇有芝兰之称。当年夷光在广福寺遇刺后,便是楚瑜亲自将夷光送到清溪镇,之后也偶有来清溪镇中看望,晏衡见过他几次。

    此时,郭珩终于挤到晏衡身旁,好奇问:“阿衡你是什么时候看上的小郎君?”

    她就知道,郭珩定会第一时间问她,又见周边的几个脸熟的,没见过的,都是一脸八卦的模样却故作矜持的偷听。

    “就路上遇到的,看他长得让我喜欢就看上了。”晏衡拿酒杯掩唇,她实在是还没有编好该如何说。偏偏她知道郭珩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脑子里面飞速的想着该如何编个完整的故事先应付下去。

    “你在什么街上遇到的?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那小郎君是做什么的?长得如何?”郭珩见晏衡遮遮掩掩的模样,更加好奇了,将晏衡的酒盏夺下,不满道:“还拿我当兄弟就莫要遮遮掩掩的,咱俩这般要好的关系,便是牡丹楼、南风馆也一起去得的,你看上个小郎君这等小事,你都要瞒着我,真是不讲义气!”

    晏衡实在被郭珩缠的没法,也是瞧见不时往她这处看来的各世家,知道无论如何是需要给个交代:“便是街上随意遇到的,得了眼缘罢了。普普通通得寻常书生模样,没有官身,长得清瘦,说不上多么好看,只是看着让人觉得心里舒服,有几分学问,我看着喜欢而已。”

    晏衡无法,按着穆修的模样随口说了,心里也有些犹豫,若是穆修当真不愿,若是个鱼死网破誓死不从的迂腐性子,她也只能另想他法。

    “书生?”郭珩皱眉,在他看来,晏衡是将门虎女,至少也是个小将才配得上她。他不满道:“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有什么好的,怎么配得上你。”

    晏衡扶额,郭珩便是这般恣意的性子,心里想着的便直说,也不顾皇宫宴会,文武官员皆在,怕他说出再多些让文官奔溃的话,晏衡直接将酒盏塞到郭珩嘴里,道:“喝酒,喝酒。”

    郭珩倒也痛快喝了一杯,喝完便又说:“你居然喜欢书生。罢了、罢了,你既然喜欢,我家里也养了许多书生,你何时得空了来我了家,你多瞧瞧看看,可还有其他喜欢的。”

    晏衡还当真考虑了,若是穆修不愿意她也不好当真强人所难,不如去郭珩家里挑个乖顺得。

    却在此时,楚瑜走来,他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身姿挺拔修长,缓缓踱步,他与晏衡打了招呼:“与阿衡许久未见,近来安好。”

    “甚好,多谢楚侍郎挂怀。”晏衡回道,难得有礼,又得体的与他寒暄了几句。

    她与楚瑜的几次接触,楚瑜都是彬彬有礼世家公子模样。晏衡其实是很不习惯得,她还是不能适应洛京城里疏离底色上得热络寒暄姿态。她喜欢直来直往得说话,喜欢真性情得交流,但是他也是夷光极少的至亲了,夷光落难时候,楚家也是被打压艰难的时候,那时候楚家自顾不暇,依旧照拂夷光,使她平安活了下来,晏衡对他也是打心里有几分尊敬的。

    “待到女世子大婚的时候,瑜必然是要去喝杯喜酒的。”楚瑜笑的温润得体,见晏衡神情奄奄,还是拜托她,道:“公主刚回洛京城,还望女世子能多去与她说说话解闷。”

    晏衡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与夷光情同姐妹,便是楚侍郎不说,也是该做的事情。”

    “阿衡,你什么时候与嫡公主这般要好的。”郭珩惊讶,挨着晏衡又问:“你与公主是什么关系,不如你与我引荐一二可好?早知道你有路子,当日我便不需要费工夫入宫去特意瞧公主的模样了。”

    他往夷光坐处望去:“今日公主盛装,瞧上去比那日在永寿宫里娇媚许多!”

    晏衡抬手便在郭珩的肩上重重一拍,郭珩斯哈一声,吃痛道:“阿衡你好大手劲。”

    晏衡神色认真:“公主是我挚友,情同姐妹,我不许你对她有不敬。”

    郭恒还吃痛,一手揉肩,见晏衡认真的模样,还是收敛了些轻浮的态度,虽疼的斯哈吸气,还是应下:“知道了。”

    宴会将散,晏衡欲往夷光处去,郭珩也跟着亦步亦趋。晏衡转身拦下郭珩:“你跟着我做什么?”

    “阿衡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我也要去拜见公主殿下。”

    “长风,夷光与你寻常见的其他公主贵女不同,我不许你招惹她。”晏衡不让郭珩跟着,晏衡与郭长风狐朋狗友了许多年,自然知道郭珩是个什么性子。郭珩长相俊美不羁,又个性放荡肆意,偏十分擅长哄女孩子开心,他家世又好,长得好,嘴巴甜,自然十分受洛京城里的贵女喜欢。晏衡喜欢与他做朋友,但是不喜欢他去招惹夷光。

    她应下过几日陪他去看天香阁看新花魁,好不容易甩开郭珩,独自去找夷光。夷光已经站在宫墙下等她,月光下她的脸白嫩嫩,下巴尖尖,身姿羸弱如拂柳,一身水蓝色的宫装在月色下涟漪着水波般的光华。

    夷光见她匆匆赶来,浅浅笑道:“阿衡,怎么才来?”

    晏衡无奈摇摇头:“被缠的没法,只能应付一番,耽误了些时间。”

    “可是你曾与我说的洛京城里的小霸王,郭长风?”夷光的声音与她娇美的长相大不相符,她的声音是软软的,带着点小女孩的糯音,许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那日我在永寿宫拜见皇祖母见过他,是个桀骜大胆的性子,说起话来却是抹了蜜一般,哄得皇祖母笑得合不拢嘴。”

    晏衡笑道:“他便是这般自由随性的性子,一张嘴巴说起话来最招女子喜欢,你别搭理他。”

    夷光的寝殿位置较偏僻,她只带了两个宫女,其中一个粉色衣裙的宫女提了宫灯在前引路,至微雨殿,夷光便将殿内随侍的人都遣下。她亲自斟茶,十指纤纤,是她喜欢的茉莉茶。

    晏衡将手中的螺钿盒子递给夷光:“打开看看。”

    夷光依言打开,是一套海螺珠做成的头面,是晏衡在金玉楼里拍下的那套。夷光脸上淡淡的笑容慢慢扬起弧度,她很喜欢,开心极了,拿了一支珠花簪在鬓边,温柔的粉色衬得她皮肤粉白,眉眼温婉。

    晏衡用手撑着下巴,看夷光爱不释手的模样,也觉得心里欢喜:“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虽向来喜欢素雅的物件,穿的也不张扬,但这里毕竟是洛京城,宫里头的公主也有好几个的,皇后娘娘又不管事务。洛京城里处处都是捧高踩低,你总要打扮的华贵些,才不会让人欺负。”

    螺钿盒子很沉,夷光将头面拿出后露出底下铺的满满半盒的金叶子。晏衡得意笑道:“这些都是我特意换的零钱。瞧瞧,你以后可不能再说我马虎不细心了,我想着你在宫里到处需要打点,把家里金锭特意融了做的碎金子,给你赏人用的。首饰衣裳待有遇到好看的了,我再与你送来,你放心,我有的,便是你有的。”

    夷光的眼眶红红的,却笑得很甜,她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是感动,也有藏不住的委屈:“阿衡,我回来了好几天了,每日都会去凤栖宫求见她。可她始终不愿意见我一面。”

    她的眉眼低垂,眼帘处的睫毛纤长如蝴蝶翅膀般扑闪,她的鼻尖红红的,声音软软糯糯。晏衡见她委屈无助的样子,最是无奈,伸出双手,对她敞开怀抱:“来吧,姐妹的怀抱是你永远的避风港。皇后娘娘不心疼你这只小白兔,姐妹永远心疼你。”

    夷光属兔,晏衡最爱打趣她委屈的时候鼻头红红的,是一只小白兔。夷光被她逗笑,扑在她的怀里,紧紧抱住晏衡,她的鼻音很重,特别是她哽咽的声音的时候语气就像个小孩一般委屈:“她只在乎弟弟。从十年前她舍弃我保护弟弟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这个事实了,偏偏还要回来找这个答案。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不听你的劝说,执拗的还要再经历一遍心里早已经知道的事实,放弃了在清河镇平淡生活,要去千里之外的宁州做父皇安抚大将的工具。”

    晏衡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宁王世子曾在洛京城做过几年的质子,我向长风打听过了,宁王世子梁雎平是个清秀守礼的少年郎。在洛京城时候,长风曾要拉着他去天香阁牡丹楼那些地方厮混,但世子却始终守身如玉,从不乱来的。夷光,你还记得那日你与我说的话么?你说,你就算只是一株藤曼,也要努力攀爬到高出,不论是大树,是修竹,还是石壁残垣,只要能活下去,你都能够攀爬上去,看到阳光。\"

    夷光伏在晏衡的肩膀上,她点点头,将溢出的眼泪都擦在晏衡的衣领上:“我会好好活着的,好好生活,待日后,我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会很爱很爱她,绝对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的。”

    “恩!”晏衡也点头,相信她的话:“夷光会是一个好阿娘的。”

    忽然,两人都扑哧的笑出声,晏衡刮了下夷光的脸:“羞羞,可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温婉的夷光呢?”

    “那么,阿衡可也要与我说说,你的书生呢?”夷光歪着头笑看晏衡,她难得笑得开怀,如星子般得眼眸中还带着没擦干得泪珠,是一只被雨打湿又盛放得梨花,惹人心软。

    晏衡叹了口气,无奈道:“不过是我需要一个夫婿罢了,书生正好合适而已。”

    晏衡原本是与武虞候一起回府得,只是走时武虞候居然被徽帝留下,徽帝忽然又大发酒性,留武虞侯喝酒宫秉烛夜谈了,郭珩早已经喝的醉醺醺得被人送回府。晏衡便一人回去,已经深夜,皇宫里依旧灯火通明,宫人林立,晏衡甩着鞭子走在汉白玉铺就得地上往宫门处走。

    却遇到一个她厌恶得人。或者是不是遇到,是那人特意在等她。

    晏衡深吸一口气,强忍厌恶客气道:“不知温国公在此处是特意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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