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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衣怒马少年郎

    大昭,洛京城,朱雀街。

    少年锦衣怒马,策马狂奔,惊了商贩行人,他只随手往身后撒了几把碎金子,恣意道:“小爷赔的!”

    却不知,这使得人群更加混乱拥挤,倒是将鲜衣少年困在街道中进退不得。

    晏衡此时坐在金玉楼的厢房中,正临街,她倚着雕花的窗棂,将手中的酒杯朝少年泼去,泼了他一脸。

    少年怒及抬头,是剑眉星目的面庞,黝黑的眸里是藏不住的怒气,不过片刻,怒目便变幻成了惊喜:“阿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晏衡一身火红的窄袖服,将长发束起,明媚的眉眼却不显得艳丽,倒显得是世间女子少有得英气。她探出半个身子,晃了晃手中得酒盏,要他上楼来:“长风,快上来陪我喝酒。”

    郭珩兴冲冲而来,还未见人,便听到高昂兴奋的声音,他迫不及待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你不是说去北海游历了,怎么的就回来了?这次回来能呆多久?回来了也不找兄弟我喝酒,好醇厚的酒香,居然是明月生!这般好酒,你尽然吃独食?”

    他坐下后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感叹道:“好酒,好喝,只是可惜了这宝相商号从海外运来的明月生好喝却让人喝的不尽兴,即便是洛京城最大的金玉楼,每日都只能得几壶。”

    晏衡将手中剩下的半壶也给他:“你又惹你爹生气了?这次是谁在后边追着你,使得洛京城最有名的浪荡子这般慌不择路的在闹市里纵马。”

    “嘿。”郭珩叹气道:“左右不过还是老样子,我爹想拘我在家读书好袭官,可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怎么可能坐的住。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他想要的世家子模样,我想要学武,当个大将军,像你祖父般,依靠自己在战场上厮杀,立功封侯!”

    说起晏衡的祖父,郭长风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是少年对强者最天然的崇拜:“上次托你说替我求的,咱祖父可还收徒?实在不行,阿衡你这个女世子什么时候招婿,为了咱祖父,我不介意牺牲一下自己。”

    晏衡被郭珩的话逗得笑出声:“满洛京城,不,是满大昭国,谁不知道我祖父是悍匪出身,洛京城里勋贵多如狗,谁路过都要吠我祖父一声莽夫。唯有你郭珩郭长风,这般看得起他,为了得他青眼不惜屈尊降贵的用上美男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背过身去都能唾我一口:不过是个被扔出温公府的私生女。”

    晏衡将酒杯放在鼻下轻嗅,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专注的看着金樽里绛色的酒:“真是稀奇,明月生,这般诗意的名字,却是绛红色的酒。”

    她放下酒杯,懒洋洋的倚在窗边朝外看,街上的行人已经四散,忽然指着楼下一行人笑道:“哎,还未喝尽兴,来抓你的人又来了。”

    郭珩伸腿将一旁的屏风踹翻,不耐烦的模样。他脾气不好,惹急了最爱喊打喊杀,司农府的家仆最不敢扰他喝酒。可偏偏,最爱找晏衡喝酒,故而,郭珩的家仆晏衡都几乎都眼熟。此时,一行人当中有一人书生模样,晏衡眼生的紧。

    身形清瘦,面庞瘦削苍白,一袭青衫披在他身上似乎被灌了风一样空荡荡,被人几下就轻易的推到他们面前。

    郭珩将酒杯砸在他们身前,没有好气道:“一群欺软怕硬的,也只能是欺负穆修了?穆修你是面团捏的么,不知道小爷我喝了酒发脾气会打人,就由着他们总是推你出来。”

    晏衡诧异,居然能让郭珩出言维护。她好奇的将穆修上下打量了一遍,不过是一个普通极了的书生,若是能让她觉的长得还不错的地方,便是他一双沉静的眼睛,好似一汪安静的潭水。可惜,是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潭,晏衡无趣的朝窗外眺望。

    穆修对着他们作揖:“叨扰世女。郎君,该回去念书了。”

    “不去。”郭珩坐下,也学着晏衡的模样,往窗外看。穆修闻此,也便罢了,没有过多的劝说,安静的站在郭珩身后。

    晏衡趴在窗前独酌,眺望着朱雀街的尽头。朱雀街是洛京城最繁华的一条主街,一头通向大昭的皇宫,一头是通往洛京城的西门,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终于,自西而来一浩浩荡荡的车马队,待看到旌旗上的凤纹,晏衡忍不住得弯起唇角,眼神明亮极了。

    郭珩也瞧见了:“是哪个宫里的贵人的车驾?也不曾听闻哪位公主出城。”

    “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嫡公主夷光回来了。”晏衡低声回他,似感慨。

    “是那个被逐出宫,逃离洛京城十年的嫡公主么?”

    盘桓数百年的世家当然知晓真相,圣旨官宣的嫡公主夷光为大昭祈福自请去广福寺清修不过是皇族体面的遮羞布。这些个数百年的世家大族内,都清清楚楚的知道嫡公主夷光是被陶贵妃厌恶赶出皇宫,被陶贵妃暗杀而逃离洛京城的。

    可是,仅仅逃离二字,太轻易便说完了。只有晏衡知道,夷光被流放到广福寺后,过的有多艰难,在不断的被追杀中,为保命的小小女童流落至清河镇。然后夷光遇到晏衡,与她一同长大。

    公主的仗车自金玉楼前驶过,华贵又隆重。忽而风起,织锦芍药的帷帐被掀起,露出一角,只不过片刻的时光便落下,如昙花一现,却也足够让人窥见一丝风华。

    如皎皎水中月,她是灼灼芍药簇拥中绽放的一支带着露珠的白色梨花,面庞如羊脂玉般温润的白,下巴尖尖,身姿纤弱,似被乍入的天光惊到,抬首间盈盈秋水眸里有一丝慌乱与不安。

    “这便是嫡公主,夷光?”郭珩的目光随着芍药帷幔波动,直至仪仗队缓缓离去也未曾收回,他忽而站起身,酒盏倾倒浸湿了他绛紫色的衣袍,翻身下楼去

    “长风,你做什么去?”晏衡追至金玉楼下,便见郭珩已经上马勒缰,追着仪仗队去。

    郭珩当真如他的表字一般,如一阵长风般自由,从来随心。晏衡此时也追不上,罢了,四百年中原郭氏的嫡长子,便是在洛京城捅了个大窟窿,郭家也能护住。

    她正欲兴尽归家,却听到推囊声,回头看,是郭府的家仆跟丢了郎君无法交差,拿书生出气了。

    晏衡转身自顾离去,莫管他人闲事,待走开了数十步,她停下脚步,还是返回去。

    她一直都没有听到书生的声音,该不会被打死了吧?忽而想到,书生如清幽潭水般平和的双眸,觉得有些可惜了。

    晏衡返回去的时候,穆修正好被人推搡在地。郭府的家仆见晏衡,不敢造次,又看晏衡似要出头,仆从们皆散去。

    “你怎么这么好欺负?”晏衡忍不住出声:“都是家仆,你凭什么被他们欺负?”

    他起身,拍了拍衣衫上得尘土,语气平和,没有丝毫狼狈模样:“多谢女世子,我不是家仆,我是郭府的门客。”

    晏衡知道世家门阀好蓄养门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郭氏已经富庶到拿门客当仆从使唤的了。

    “大司农让我监督郎君读书。”

    “这倒是郭司农做的出来的事情。”晏衡失笑,满洛京城都知道郭嘉的拳拳劝学之心,若是能使得郭珩脱胎换骨,读书袭官,只怕让掌管大昭粮钱的大司农降官一级也是甘愿的:“倒是没想到,你居然真是个读书人。”

    时下寒门入仕艰难,纵使有中正官品评以及长官推荐,还是须得看出身家世,且当下门阀世家纵横,便是出仕之后官阶也低于士族子弟。

    “长风不是个能受拘束得人,你这个差事艰难。”

    “小郎君活的恣意,让人羡慕。”穆修得声音是清清淡淡得低沉,如林间清风,他说话得时候微微低头,却不显卑微:“今日多谢女世子解围。”

    “不必谢我,不过就算你今日逃过了,只要你还在郭府一日,明日的,或是后日的,总会有一次逃不脱的。”

    穆修低声应是,他的眉眼低顺,露出一身被生活打磨的温和,身姿清瘦却挺立,如一只被强风折了的竹子。

    她在夷光身上,也曾看到过这一身被生活打压的疲惫,忍不住又多言了一句:“被人欺负的时候,不要一声不吭的忍着,没有人会因为觉得你可怜你而不欺负你的。”

    忍耐,从来改变不了什么,只是软弱者的一把匕首,只会一次次的用苦难与退缩将匕首打磨的更加锋利,最后刺向自己。

    天色已暗,该回家了,晏衡牵着她的墨玉骢慢慢往武虞侯府的方向走。晚霞烂漫,行至小巷时,屋檐上袅袅炊烟升起,嬉戏的孩童们被大人喊回家吃饭了。再走了一段路,便也到家了。

    晏衡到家的时候,武虞侯晏小山已经拄着拐站在大门口等她了。晏小山的头花灰白,满面风霜,拄着拐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手指节僵硬变形。多年的征战在他身上留下了刀锋般深刻的印记,曾经使得敌军闻风丧胆的武虞侯大将军,已经年老体弱的再也提不动红缨枪了。

    “祖父,你怎么又站在外边等我。”晏衡快步向前,搀着祖父回去。晏小山在昌平之战中,单枪匹下闯入敌军中,救下徽帝,并替他挡下一箭,虽于寒冬行军中九死一生活下一命,却终究折了身子的健康。

    侯府很大,原是先朝一个皇子的别院,修整的雕梁画栋,只是自武虞侯住进来后将园子里面的太湖石与花卉都移走了做了练武场,此时有一个少年正在练枪。

    晏衡拾起一柄红缨枪,刺去:“阿池,看枪。”

    少年似早有防备顺势接招,直到晏衡微微出汗,才停下。

    晏衡走到少年身前,摸摸晏池的头,笑看着面前的晏池,身形修长有劲,小麦色的皮肤,剑眉下的星目满是少年郎的朝气:“阿池长高了许多,枪法也有精进了。”

    晏池是武虞侯副将阿郎的遗腹子,生父战死沙场,生母知晓死讯后难产而死,晏小山就将他收养了。谁都不知道副将的真名叫什么,平日只喊他阿郎,他的武功很高,个性很独,有时候更像一个游侠儿。晏小山收就让晏池跟着自己的姓了。

    晏池爽朗笑道:“不及阿姐厉害,阿姐去游历半年可遇到好玩的事情了,我听祖父说你去了北海,那儿真的有自海外来的绿眼睛的人,可有捞到蛋大的明珠?前些时日,宝相阁拍卖了一整斛鸽子蛋大的珍珠,听说是被陶家买下来,送给宫里的贵妃娘娘了。”

    晏衡听阿池说到陶贵妃,便想起夷光。她是劝过夷光不要再回皇宫了,徽帝纵容宠爱青梅竹马的陶贵妃,皇后早已经压不住贵妃,且自太子病重这两年来,皇后一心扑在太子的身上,早已经丢了掌故后宫的权利。

    但是夷光一定要回皇宫问一问她的母后,当年为什么要舍弃她,因此,她花了十分艰难的心血才得了回宫的机会。

    “阿衡,阿衡?”武虞候喊了晏衡好几声:“可是累了?”

    晏衡摇摇头,替祖父锤肩:“就是想到夷光,她性子柔弱,一个人在宫里,我担心她。”

    “那孩子可怜。祖父知道,你与夷光是十年的好友,只是这不仅是家事,且还是陛下的家事,我们无法掺合。而今陛下的圣心愈发难测,祖父也老了,怕护不住你。嫡公主总归是大昭国的嫡公主,陶贵妃不敢明目张胆的杀她。”

    晏衡知道祖父的意思了,便不再多讲。

    “温公府那边又送东西来了。”武虞侯叹了一口气。

    还未等晏衡回话,晏池便道:“阿姐别恼,我当时便连人带着东西,丢到离咱们侯府五丈远的地方了。”

    “做的好!”晏衡夸他,拍着晏池的肩膀:“若是再敢登门,直接打出去。”

    “得嘞。”晏池应声。

    武虞侯深深叹了口气,他坐在藤椅上,弓着腰,双手驻在紫金木做的拐上,方才只在门外站了一会就已经感觉到疲惫了,他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阿衡啊。”武虞侯喊了一声,他的脸上已经长了一些黄褐色的老年斑,上眼皮有些耷拉下来,看着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他拉了晏衡的手放在宽大的手心里摩梭,只是自从去岁冬天病了一场后,武虞侯的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栗。

    晏衡蹲下,靠在武虞侯的膝上,乖顺的就像一只小猫。

    “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

    “恩!我不出去了,就留在府里陪您。”晏衡应声,她原本就想着祖父年岁大了,要留在家中好好陪祖父的。

    “还有,”武虞侯忽然顿了一下,替晏衡一下又一下的抚着晏衡火候色的衣袖,张了张口,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自陛下赐予我们这座宅子,回京城住后,每逢年过节或者是你的生日,温公府的礼从来没有断过。”

    “祖父?”晏衡忐忑的喊他,他不知道武虞侯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往后,你也可以脾气稍缓和一些,祖父担心,待我死后,没有人能护着我的阿衡了。若是我死后,有人能护着你,温檀他......”

    “所以呢,就这几年里温公府不断的一些节礼,便要我忘记母亲是怎么死的了么?祖父,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我这辈子,与温檀是不死不休的,我不可能认他做爹。”

    晏衡站起身,又气又急:“祖父,你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教我要爱憎分明的,是老了害怕了么?”

    她气的转身跑回房间,晚饭也不出去吃。

    晏池拎了食盒进来,来当说客。晏衡早就饿了,她趴在床上,闻着饭菜香,忍不住起身吃的狼吞虎咽。

    “阿姐,你今日不该这样说侯爷。侯爷这辈子,只姑姑一个孩子,他这一生活的辛苦,拼命打仗都只是为了姑姑和你。”

    晏衡也知道自己讲话太重了,只是她为母亲不甘心,母亲死的悲惨。她的祖父当年可是单枪匹马,只一杆红缨枪冲进温公府,一手抱着年幼她,背着晏桃桃的骨灰,决绝的将她们从温公府带出来。

    自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她死了母亲,也再没有父亲了,天地间只她和祖父相依为命。晏衡埋头扒拉这碗里的饭菜,又自责又委屈,他怎么能够那样说祖父呢。当年祖父将她带出温公府,为了不牵连落霞寨,只能带着她四处漂泊。而后为了让她有更好的生活,将她寄养在清河镇故友,投军建功封侯。

    晏衡忍不住自责道:“是我过分了,我现在去给祖父道歉。”

    “诶诶,”晏池拉住晏衡,他虽比晏衡小六岁,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却是比她沉稳多了:“侯爷现在已经睡下了,待到明日你去和侯爷认个错就好了。阿姐你沉稳些吧,早些给侯府招个婿,给侯府生个继承人,好让侯爷安心。”

    晏衡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半大的孩子,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早就和祖父说了,让你与我一起去清河镇学艺,就不能把你放在军营里养,小小年纪都和火铳营里的兵学坏了。”

    晏衡第二天起大早便去找祖父,却听武虞侯被传召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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