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他话音落下,审讯室又沉默了数十秒。直到公安指尖揉搓着页脚,决定再说点什么添砖加瓦的时候,松田阵平忽然笑了一声。

    “.......哈。”他淡淡道,“这么说来,你是觉得,如果按照规章制度履行警察职责,按照宪法上规定的那样执法,我们的力量就会被用在正确的地方?”

    “这并不重要。凡事都有代价,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要承受这样的代价。”公安深谙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道理。

    “不,这恰恰是最重要的事。”松田阵平忽然收回双腿坐正起来,他压低脊背,沉沉地望着对面的公安,“你刚刚说我‘变得和我一直以来的敌人一样’,你这样说的时候,心里想的这位‘敌人’是谁?你觉得我们在和谁为敌,又到底在一天到晚防备些什么?”

    “......我们的敌人是一切可能危害到这个国家的安全和稳定的人。”公安不得不回答。

    “你看,你说‘安全’和‘稳定’,然后把它们等同于‘正确的地方’。”

    松田阵平笑了一声,他敲了敲铁桌。

    “我曾经也这样想过,我把它当成一种信仰,对那时的我来说,怀抱这样的信仰就足够了。但做一名公安警察和做一名普通刑警不是一回事,这两者的区别远远大过地球和火星的区别,你明白吗?”

    “......”

    沉默的人变成了对面的公安。

    “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公安警察,你必须得先在心里弄清楚一件事——我们并不是在维护某个确凿无疑的真理,恰恰相反,我们保护的是我们的顶头上司认为我们应该保护的,我们防备的是我们的顶头上司认为我们应该防备的,我们清除的是我们的顶头上司认为我们应该清除的。”

    “至于我们的顶头上司如何判断这些事?他们不判断,他们只是听从他们的顶头上司。”

    松田阵平单手撑着头:“所以你看,事情很简单,公安警察的职责是做一把听话的枪,谁掌握这个国家的公权力,谁就能决定我们应该把枪口对准谁。我的枪口和你的枪口也许指向了不同的人,而这大概率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公权力并不只被一个人掌握着。当然,他们会告诉你——为了民族和国家。”

    “......”公安无可奈何,只能强行转移话题,“这并不是我们正在讨论的话题。”

    他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强硬一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现在想从你嘴里听到的只有一件事,松田阵平,你是否参与了针对特定党派政界人士的窃听计划?告诉我,谁主导了这个计划?谁发起了这个计划?这些情报最终会流向谁?!”

    松田阵平施施然靠回了椅背,他双手插兜看着对面人笑了一下。

    他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睛被转播到监控室的屏幕上,三水抱紧怀里的文件,屏住呼吸,不禁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松田阵平根本不会被气势或者威胁吓退,三水想,恰恰相反,他大概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位公安用错策略了。审讯室里真正掌控局面的人已经变成了松田阵平。

    但他同时也清楚,如果那位公安不果断岔开重点,继续和松田在上一个话题里绕下去,那么最终只会导向更坏的结果。

    “如果你非要听的话——”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拖长尾调,“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不’,我没有参与这个所谓的窃听计划。”

    “......”公安沉沉地看着他,显然没有相信。

    “至于第二个问题,”松田阵平慢条斯理,“你知道,很多人在盯着这间铁笼子,如果我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你们第二天说不定会发现我身中六枪自杀而亡。”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公安:“所以,你能给我什么好处,让我将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

    堆满凌乱书页和好几本大部头的书桌边,灰原哀啪得合上一本厚实的西班牙语字典,抬起头看向对面沉思的名侦探:“看来西语是行不通。”

    “嗯......”江户川柯南低低应了一声。

    他们刚刚已经查阅了西班牙语里几乎所有能和“实验”、“被试”、“孩子”、“药物”甚至“长生不老”有关的词汇,并没有任何一个词汇的发音能和松本扬泰的录音扯上关系。

    查阅到一半时,江户川柯南忽然想起几天前的经历,他在波洛咖啡馆和安室透说话时目睹对方用熟练的西班牙语接了一通电话,不禁有了试图询问对方的冲动。

    然而他很清楚安室透是组织的人,保不齐会由此察觉到他们的目的,因此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秒就被他自己否认。随后涌上来的,是越加急迫的对吸收更多知识的渴求,江户川柯南默默在心里把多学几门语言提上日程。

    “接下来,按照使用人口计算,应该是法语吧?”灰原哀伸长胳膊从书堆里捞出一部同样厚实的词典,“不过,说实话,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第二外语学的就是法语,除了字母D经常作为定冠词、和the在英语中的作用一样之外,我不觉得有什么和实验或者药物有关的词能以‘d’的发音开头。”

    江户川柯南点头:“法语中的很多词汇和英语都太像了,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是法语。”

    更何况,法语的发音更加柔软,不像是“跌特......沙......”可以匹配的语言。他想,这种发音方式,非要说的话,反而更像......

    “灰原,”江户川柯南放下抵在唇间沉思的手,“试试俄语。”

    灰原哀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放下法语词典。

    “普拉米亚是俄国人,俄国也是个基督教国家,理论上来说拉撒路复活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陌生典故。”江户川柯南说,“这种事不存在巧合,只要有一丝可能性......”

    灰原哀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想法。

    十分钟后,她滑动纸页的食指在某一行文字停下,茶法女孩有些迟疑地念出那行陌生词汇边的音标:“跌特,Deti,дети......‘孩子们’。”

    江户川柯南扑到电脑前,再次播放松本扬泰的音频。“跌特......沙......”他喃喃,“孩子们......██的孩子们......谁的孩子们?”

    “可能是一个人名。”灰原哀谨慎道,“也可能是某个代号。”

    江户川柯南揉了揉额发:“先试试人名吧。”

    说着,他微微凝神。

    俄国、俄语、俄罗斯人。这些元素在最近的案件中的参与感似乎已经有些高得超标,几乎让他产生一些危险的联想。他指尖在电脑触摸板上划动,从文件夹里调出一张熟悉的照片。

    那是普拉米亚和森谷贞一持有的同样形制的铭牌。铭牌上刻印着一面盾牌,和一把贯穿其中的利剑。

    .

    砰得一声,三水看见那名公安甩上审讯室的铁门,大步走出来。

    他显然被松田阵平的态度气得不清,但真的走出来后,又立刻恢复了冷静的姿态,和一直在外面旁观监控的几位同僚围在一起低声商议。三水看见参与讨论的人们里有他见过几面的小林正雄,还有刚刚和他说上过两句话的滨田正春。

    穿黑西装的男人或坐或站,烟雾弥漫在他们唇边,昏暗的灯光在眉骨间投下危险的阴影。比起人类,他们更像某种西装革履的野兽。

    “他们是在讨论要用什么好处来交换松田阵平的坦白吗?”三水不禁问石川龙平。

    “......也许吧。”石川龙平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他们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达成统一。”

    石川龙平显然比新人三水有经验得多,后者懵懂地点点头,本指望部长能解释一二,却发现角落里低声商议的人群中,一位像是秘书的年轻男人向他们走来。

    “石川课长,警察厅可能要花几个小时开个会,商议一下接下来的策略。”那位秘书语气作为难的样,神情却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两位工作辛苦,不如先返回法务省,等待晚上的结果。我们会将审讯进度第一时间共享给公安调查厅。”

    “......”

    石川龙平看着他,鼻翼微微扇动了一秒,像是感到愤怒,又强忍着没有发泄。

    三水心直口快,上前一步道:“但是,这个案件是公安调查厅先......”

    那位秘书只是慢条斯理地重复:“是的,所以我们会将调查进度第一时间共享给公安调查厅。”

    “你——”

    “三水,”石川龙平忽然说,“没事。你忙了一上午,还没吃午饭吧?走,我们先吃饭去。”

    他对秘书露出了一个和和气气的笑容:“那就麻烦你们了。咱们肯定都是以案件侦破为先,我们留在这也帮不上忙。”

    秘书微笑:“您理解就好。那么我就不送了。”

    三水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石川龙平向他使了个眼色,才有些踉跄地跟着课长向外走去。

    等他们坐电梯落到一楼,穿过自动门,踏进寒风呼啸的室外,周围再没有警察厅的职员来往后,三水才小心道:“部长,为什么......”

    “这个案件一开始就是公安调查厅发起调查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在舆论上已经大获全胜了。”石川龙平的声音在冷风中有些发颤,但是很厚实,“联合搜查也好,主导审讯也好,警察厅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在挽回颜面,凸显出他们的积极性来。更何况他们和松田阵平的谈判必然涉及很多内部机密,我们在那儿呆着的确碍事。”

    他看了三水一眼:“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必要把他们逼得那么紧。我们是去协助搜查,不是去当监工。你没发现我们两个杵在那儿的时候,周围那帮警察的警惕心都高了一大节吗?”

    “但是......”三水还有些委屈。

    “别想了,吃饭去。”石川龙平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吃什么?披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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