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蓉跟在林幼竹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一看乔疏桐这脸色便知道了乔疏桐已经将事情的原委。
绿蓉跪伏在地上,静静等待着乔疏桐的发落。
还不等乔疏桐说话,绿蓉的臣女儿站在了自己母亲面前。
“你不许欺负我娘!”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了出来,虽然带着颤抖,眼睛却睁得老大瞪着乔疏桐。
妙音没成想自己一个没留神自己妹妹就冲了出去,连忙上前将妹妹拉开,嘴上说道:“小姐勿怪。”
乔疏桐怒极反笑,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得人心里发怵。
她将目光转移到了小娃娃身上,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友善的笑容,柔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妙音将妹妹挡在身后,但却不敢真的和乔疏桐作对,便回答道:“小妹妙初,冲撞了小姐,还请小姐莫要计较。”
乔疏桐挥挥手,“自然不会,我向来是冤有头债有主,谁犯的错我找谁,你说对吧绿蓉?”
她眸光一转,放在了跪在地上的绿蓉身上。
绿蓉已经年近四十,因为林幼竹的原因并没有做过太多的脏活,看起来年纪倒也没多大。
“是。”绿蓉的尾音都带着颤抖。
之前乔疏桐对待任何人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比她的母亲还要更甚几分,在绿蓉的记忆里她就没有对谁说过重话。
现在乔疏桐虽然也是笑着的,但明显已经和之前不同了。
看来林幼竹的离世对她的影响真的很大。
乔疏桐指尖轻击桌面,现在倒是不着急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姐姐挡在身后的妙初。
她故作感慨,“真勇敢啊,都知道保护自己的娘了,不像我,娘死了才知道来替她报仇,我当真……太过懦弱了。”
谢青砚眼神中带着心疼,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揽在自己怀中,轻轻安慰着。
其余三人不懂这个意思,可绿蓉却是很明白的,她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急忙说道:“小姐,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您只惩罚奴婢便好了,奴婢愿以死谢罪。”
乔疏桐歪了歪头,唇边笑容意味微变,变得顽皮,“不不不,我何时说过要惩罚你呢?我只是来找你叙叙旧罢了,毕竟你是我母亲生前最亲近的一位了,我看见你好像就能看见我母亲还在的模样。”
说到这里,她的眼角划过了一滴泪,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见着乔疏桐哭了谢青砚更是心疼,通过这几句话他也算将乔疏桐来此的目的拼凑出了个大概。
看来乔夫人的死因并不简单,而真正的死因就和面前这个老婢女有关。
乔疏桐猛地凑近,唇边贴在绿蓉耳侧,“所以你知道我母亲为何而死吗?”
绿蓉被吓得一个激灵,看着乔疏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乔疏桐现在已经不屑于伪装,这里统共就几个人,就算有人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又如何。
“绿蓉,我母亲待你如心腹,病后取药煎药的工作也皆由你负责,那你知不知道我母亲服用的药中为何会出现海藻?”
“我母亲得的是风寒,你还往里面放海藻,你是何居心?”
她咬着牙,心中刚消下去的怒火又隐隐有上涨的趋势,“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在乔府多年,我可不信你不知晓海藻不能搭配甘草服用。”
谢青砚心中了然,促使乔疏桐不再伪装的整件事情有了眉目,想必就是面前这位在药材当中放了甘草,才使得乔夫人离世。
“奴婢该死。”绿蓉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更多的了。
乔疏桐:“你不打算将幕后那人介绍一下吗?”
说到这里,绿蓉却是闭口不言了。
乔疏桐倒也不急,她都等了这么多天了,也不介意这么一小会儿。
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几个人,眼神当中带着不屑,“你不说也不要紧,这边好多人都在等着你呢。”
她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若是绿蓉不好好交代,在场的她的丈夫孩子都要陪着她下地狱。
吕成当即不干了,朝着绿蓉大喊道:“臭娘们,你他妈赶紧说,要是老子出了事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妙初已经被吓傻了,不受控制地哇哇大哭了起来,而妙音则蹲下身子将妹妹揽进怀里安慰着,眼神当中带着祈求看向跪在地上的母亲和坐在凳上等待着的乔疏桐。
她还年轻,妹妹还小,她们是真的还不想死,更不想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死去。
这期间听着乔疏桐的话,她心中大概也猜出来乔疏桐是来这里问罪的,为的就是替母报仇。
绿蓉看到女儿眼中的祈求和悲伤,又瞄了瞄乔疏桐依旧不变的脸色,她立刻说道:“奴婢都说,还请小姐莫要为难奴婢的家中人。”
乔疏桐冷哼一声,语气半开玩笑道:“可是我家中人很是烦恼啊,这样吧,你把整件事都告诉我,比如说……是谁让在乔家几十年的你来谋害自己的主子。”
一听这话,妙音和妙初姐妹两个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绿蓉,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绿蓉一张脸变得煞白,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看着乔疏桐身侧的谢青砚脸色越发不好,绿蓉终于还是怕了,如实交代了出来。
原来是四皇子谢嘉泽趁着林幼竹感染风寒的时候找到了她的贴身侍女绿蓉,以家人为挟迫使她不动神色的在林幼竹的药中加些东西。
“四皇子说,既然乔家不识时务,那么就别怪他不客气。”
她也是一个母亲,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出事,于是便铤而走险,听话的在含有甘草的药中放了会产生毒性的海藻。
她说着,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奴婢愧对乔家信任,但烦请小姐在奴婢死后莫要再为难奴婢的两个孩子。”
乔疏桐听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又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统统被谢青砚拿着手帕擦去。
“谢嘉泽……”乔疏桐心中已经开始想着该如何下手,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在乔疏桐的印象里,他们乔家和这位四皇子实在是扯不上关系,不知为何那位就挑了她的母亲下手。
“你确定你没说谎?”乔疏桐又问道。
她不会对任何无辜的人下手,若这件事是有人故意引导她,并借她之手除掉一个人的话那她可就亏大了。
绿蓉眼睛转了一圈,不知该如何作答。
乔疏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一层不显眼的灰尘,走了几步到达绿蓉的两个女儿面前。
大女儿妙音只比她低半个头,此时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她并非奴籍,只是个普通百姓,若不是这件事,恐怕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乔疏桐又看向妙音身后的妙初,嘴角勾起一些弧度,配合着脸上流下的泪水有一种悲惨的氛围,让人不自觉的心疼。
“桐姐姐,你别哭了,我心疼。”谢青砚此时也懒得再抓着吕成,上前将乔疏桐半搂进怀里,安慰着。
他何时见过乔疏桐像今日一样哭过,哭得无声无息,却足以引起别人的保护欲。
乔疏桐拿出手帕将脸上的水渍擦了擦,示意他不必在意。
“妙初是吧,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
她早已看见了妙初看向她时的那种带着仇恨的眼神,说实话,乔疏桐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触。
大多数小孩子都会将心中的想法表露在脸上,妙初就将心中对乔疏桐的恐惧和气愤表现在了脸上,若不是妙音拉着,乔疏桐毫不怀疑这个孩子会冲上来直接和自己同归于尽。
妙音和妙初皆是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心中却记着谢青砚是怎么不费吹灰之力制服他们的爹的,不敢轻举妄动。
“我想你不是傻子,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娘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懂也无所谓,我讲给你听。”乔疏桐似乎对这个孩子很感兴趣。
她忽略了两个女孩看向她时警惕的眼神,和不自觉往后退的动作,自顾自道:“我母亲生前待她特别好,妙音应当见过,前不久我母亲去世了,我弟弟在她的房间内找到了装有海藻的药包。”
她嗤笑一声,“你说巧了不是,你们的娘便是负责取药和煎药的,我原以为和她无关便将她安置在了这处院子,没想到等我调查出来,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她。”
她语气轻松,好像说的只是些莫不关紧的小事,看那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在阐述自己母亲死亡的事情。
谢青砚心中好像梗着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心窝上,让他的心被猛地刺痛。
乔疏桐这副模样让他格外心疼。
但是在别人眼中,乔疏桐这又是哭又是笑的属实有些可怕,很难让人不怀疑乔疏桐是不是因为打击太大出了什么问题。
只有乔疏桐自己明白,她一点事都没有,而且从未像此时一样清醒。
她心中已经想出了一条条周密的计划,只等确定幕后之人便动手,就算她死也要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绿蓉又重重地磕下,“奴婢不敢欺瞒小姐。”
乔疏桐却不曾转身,依旧站在她的两个孩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