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家主

    到了正厅,赵日臻已在主位上落座,贺千吉和桃夭夭相视一望,依次在赵日臻左右手落座。

    雁无痕跟着桃夭夭,在她旁边坐下。

    红漆长桌中央依次摆了八道菜,桃夭夭稍微扫了一眼,虽然只是些家常菜,但菜品丰富,色香味俱全。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准备这么多菜,刘大娘应当是费了不少心思。

    赵日臻没有追问他们三人为何迟到,只道:“千吉丫头,我这镖局比不得你们清水崖,只备了些小菜,也不知是否符合你的口味。”

    清水崖地处江南,饮食一贯清淡,竹山镇背靠山脉,四季多雨水,当地人为了暖肢祛湿,口味也跟着变得重辛喜辣起来。

    若说符合口味,那肯定是谈不上的。

    贺千吉是个实在人,只看了一眼碗里鲜亮明艳的颜色,便照实答道:“这是我第一次来竹山镇,饮食自然是不习惯的。不过在清水崖待久了,来外处吃点新鲜口味,也未尝不可。”

    她端起桌边摆着的小酒杯,朝赵日臻一敬。

    “千吉不请自来,感谢赵伯款待。”

    赵日臻同样举杯回礼,笑道:“别人是说的比做的漂亮,你啊,你这小丫头和你那古板固执的父亲一样,永远是做的比说的漂亮。”

    桃夭夭低头浅笑。

    贺氏一族凭借招魂一术香火传承数百年,任由王朝更迭,战火纷争,都没受到丝毫影响,反倒被历朝皇室权贵看重,与江湖一众侠客交好。

    贺千吉出身贺家,理应像家族前辈那般知人情、懂事故,无论假意恭维还是恶意阴阳,都能游刃有余地应付自如,可偏不巧,贺千吉空学了一身本事,待人接物却是一点也没学到。

    若非初遇贺千吉时,是自己有求于她,桃夭夭都要被她那张只会直来直往的嘴气个半死。

    不过,桃夭夭有时也会想,倘若贺千吉与贺家其他人一样巧舌如簧、虚与委蛇,她和她还会有交集么?

    唔,这事还真不好说。

    桃夭夭不由得发出感慨,人傻嘴笨一点也好,能留在贺千吉身边陪伴她的,只会是包容她、与她志同道合的朋友,那些看中她身份,前来趋炎附势之人摸清出她的脾性后,断不会在她身边久留。

    贺氏一族有那么多能言善辩之辈,有他们斡旋朝堂江湖就够了,不缺贺千吉这一个。

    贺千吉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赵日臻与贺千吉的父亲贺顾之算是一见如故,现在见到这个小辈也是欣赏有加,便哈哈笑着,问道:“千吉丫头,你此次离开清水崖是为了外出历练么?”

    贺千吉摇了摇头,道:“不是。”

    赵日臻皱眉一想,又道:“是贺老爷子派你出来完成任务?”

    “不是。”

    “那……是你父亲?”

    贺千吉还是摇头,“也不是。”

    “你啊,”赵日臻指着她,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下,“连这个问一句答一句,半点不多言的臭毛病都和你父亲如出一辙。”

    贺千吉抿唇,她确实不善言辞,也少与长辈打交道,此刻被赵日臻一说,脸上多少有些难为情。

    赵日臻知道小姑娘脸皮薄,也不再多说,只道:“罢了,我不问了。你离开清水崖自然有你的原因。”

    随即热切招呼几人夹菜。

    雁无痕与桃夭夭皆无口腹之欲,遂借味口不佳为由,每道菜浅浅试了一下,便放下碗筷。

    唯独贺千吉当真好奇竹山镇的饮食口味,被辣的满脸通红,汗珠直落。

    桃夭夭给她倒了杯水,“吃不了就别逞强。”

    “是我考虑不周,”赵日臻也跟着劝道:“千吉丫头,下此我让厨房备几个清淡点的菜。”

    “没关系。”贺千吉抓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水,“这些菜吃起来麻麻辣辣的,比我预想的要好吃。”

    赵日臻笑了笑,“麻麻辣辣?哈哈哈哈,这是刺激到你,让你觉得有些痛了。”

    他放声笑着,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慈爱目光。

    “你和锦儿真的很像……”

    “锦儿?”贺千吉被辣得神智有些不清楚了,“是谁?”

    赵日臻笑着,眼角褶出几道缝,“除了昌儿,我还有个女儿,名唤赵叔锦,她比你约莫着小个……”

    “赵伯,”贺千吉大着舌头,吐词不清道:“我今年虚岁十九。”

    “十九……那锦儿比你小了五六岁,”赵日臻说完,缓缓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锦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她打小身体不好,大夫说,这是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极难根治,只给我们开了些药方子,让我们好生照顾着,切莫让她着凉,引起肺热。”

    “锦儿这丫头懂事,知道我们总记挂她,便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这镇上同龄的姑娘都不识得几个。我和你伯母都心疼她,平时出去运镖遇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她用。在我印象里,锦儿乖巧温顺,唯一一次同我们争执便是她的吃食。”

    “吃食?”贺千吉问道。

    “嗯。”赵日臻渐渐陷入回忆,“锦儿身子骨弱,常年与汤药为伴,平日饭菜都是经过大夫许可才给她吃的。那次天气骤降,锦儿吹了冷风,整日咳嗽,偏还吵着闹着要吃辣的,我和她娘自然没同意。”

    “锦儿把服侍她的丫鬟全部赶了出去,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她肿着眼睛哑着嗓子来找我和她娘,说自己任性不听话,害得我们为她担心。晚慈本就觉得锦儿身体不好是因为她怀孕时心中郁结,被锦儿这么一闹,更是愧疚得紧。为了安抚她们母女二人的情绪,我便许诺,只要锦儿身子好了,便允她随意吃一顿喜欢的菜肴。”

    赵日臻看着贺千吉,面上的怜爱都快溢出来了。

    “锦儿第一次吃这些菜也同你一样,辣的满头大汗、小脸通红,我劝她少吃些,她偏不信,说自己身上留着竹山镇赵家的血,这点辣度不算什么,最后实在是辣的舌头痛了,才不舍下桌。”

    桃夭夭听完,笑了一下:“赵三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不知这次我们是否有机会去看望赵小姐。”

    赵日臻没注意桃夭夭对赵叔锦的称呼,只听到她说想去探望,便忙不迭应道:“自然可以。”

    贺千吉看了眼桃夭夭,道:“等我们看完昌弟弟,再去锦妹妹那儿吧。”

    提到赵季昌,赵日臻又是一声叹息。

    “昌儿身体一贯健朗,我也不知为何他忽染疾病。千吉丫头,虽然我不信鬼神一说,但你既然来了,便帮伯父看一下,让伯父安心吧。”

    贺千吉重重点头,道:“我定当竭尽所能。”

    主宾尽欢后,赵日臻叮嘱来收拾碗筷的下人:“等晚慈醒了,给她重新准备一份饭菜,记住,要温热的。”

    下人点头应喏。

    他看着已经站在门外整装待发的三人,提议道:“我同你们一起去吧。”

    他话才说完,就遭到了贺千吉的拒绝。

    “赵伯请留步。”

    赵日臻一脸困惑地看向贺千吉,“怎么了?”

    贺千吉犹豫了一下。

    赵季昌居住的院子里冤魂气息浓郁,一看便是有只执念深重的鬼魂徘徊不去,赵日臻若是去了,或许会被冤魂气息感染,病疾缠体。

    桃夭夭方才一落地便嗅到了同类的味道,此刻也能将贺千吉的顾虑猜到一二,见她有些为难,便抢先答道:“千吉施阵驱魂需要避开活人,赵家主去了反倒会影响阵法效果。”

    赵日臻对招魂一事了解甚少,听桃夭夭这么一说,连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若是可以,这段时间都不要让仆人靠近那座院子。”

    “好,我会吩咐下去的。”

    桃夭夭和贺千吉正要离开,站在她们身边始终保持沉默的雁无痕忽然开口。

    “请问赵家主,你们是何时搬来这座宅子的。”

    他本是无心一问,赵日臻忽然脸色大变,音量都提高了不少。

    “你问这个做什么?”

    瞧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雁无痕蓦地来了兴趣。

    他抬头看着屋顶崭新烧制的瓦片和干净整洁的墙角,看了一会,再把目光移到赵日臻脸上,慢悠悠说道:“我只是觉得宅子修筑的恢弘大气,随口问了一句而已,家主何必紧张?”

    赵日臻蓦地回过神来,支吾了两句“我有什么紧张的,我不紧张”,随后才答道:“宅子是十五年前建的。”

    “十五年前啊……”雁无痕自顾自地点点头,随后才看向一副关切模样的桃夭夭,说道:“走吧。”

    桃夭夭略带惊讶地掀起眼帘。

    雁无痕可不是什么热心肠角色,他要是问了,必然有他的原因,只是……就问这一个问题?

    “你……还要问什么吗?”

    雁无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我问完了。”

    “那……我们走?”

    “走呗。”

    贺千吉三人离开了正厅,再度去往赵季昌居住的院子。

    桃夭夭偷瞄了几次雁无痕,雁无痕却像是察觉不到她的视线,抬头挺胸向前走,丝毫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桃夭夭是个憋不住的主,伸手拦住雁无痕的去路。

    “你刚刚什么意思?是发现什么东西了么?”

    雁无痕垂眸看她,“没有。”

    “我不信。”

    贺千吉同样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雁无痕,道:“你是觉得这宅子风水不好?”

    雁无痕摇摇头:“宅子坐北朝南,格局方正,有山有水,风景宜人,没有比这座宅子更好的风水了。”

    桃夭夭接话道:“赵家是镖局,风水一类的最是讲究,城……”她话里一顿,轻咳一声,“他不是这个意思。”

    雁无痕凤眸一扫,眼中含笑,“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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