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苁从裴安灏微微颤抖的背影读出了他的情绪，她绕到裴安灏面前。

    果然，他哭了。

    黎苁掏了掏兜，出来的匆忙，没带纸。她只好伸长袖子，踮起脚去够裴安灏的脸：“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电话也关机，不哭了…”

    这次是真实的触感了，裴安灏积攒的泪更加止不住。他还是没忍住，重重地把黎苁摁进怀里，埋在她肩头渐渐哭出声音。

    被感染的，黎苁也掉了几滴泪。她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着裴安灏的背：“不哭了，我来了。”

    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裴安灏。

    裴安灏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只是哭完之后，有种忽然顺心的感觉。他放开黎苁，用袖子揩了揩脸上的泪：“我不是故意关机的，手机摔坏了…你怎么过来了…”

    得到了合理的解释，黎苁也把她找辞屹言的事讲给他听：“难怪外婆给我托梦来了，你连胡子都不刮，偶包不要了？”

    忘了这茬，裴安灏迅速捂住嘴闷声道：“又没人在意，刮不刮都无所谓…”

    黎苁被裴安灏的小动作逗笑了，她拉下裴安灏捂嘴的手顺势牵起，语气很是随心所以：“我在意啊。”

    说这就把裴安灏往洗手间拉。

    裴安灏根本来不及思考黎苁话里的意思：“诶…我可以自己来…”

    “我也没打算帮你，”黎苁把裴安灏带到洗手间，然后转身退出去关上门，“专心点，别伤到自己。”

    裴安灏在镜子前愣了好久，即使真实触碰到了，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以至于黎苁嫌他太慢，怕他在里头干什么，还敲门催他。

    这个声音才让裴安灏回过神，他听话地刮了遍胡子。洗掉泡沫，他的嘴角还是上扬的。

    拧开卫生间的门，黎苁就在门口等他，一刻也没有离开。

    裴安灏保持着这份笑，这种感觉真好。

    黎苁看裴安灏这副傻样摇摇头，从卫生间抽了张洗脸巾给他擦下巴：“洗完不知道擦干吗，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一样。”

    “我忘了…”

    这次真不是裴安灏故意的，他是不想让黎苁等太久。

    先前抱裴安灏的时候，黎苁就感觉他好像瘦了。现在摸了他的下巴，这个想法更被验证了：“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吃饭？”

    裴安灏一脸被拆穿的样子：“…不饿。”

    人在最悲伤的时候，确实是会没有胃口。

    黎苁给裴安灏擦完脸，又牵起他的手：“多少吃一点，吃完带我去看看外婆，好不好？”

    一个没法拒绝的请求，裴安灏当然说好。

    家里只有鸡蛋和面，黎苁简单做了个鸡蛋面，她也没吃饭。

    裴安灏一直跟在黎苁身边，煮面的时候也没有放开她的手。他帮她打蛋，帮她倒水。就这么简单的面，也是他们合作完成的。

    吃面的时候更加，裴安灏直接改用左手拿筷子，就为了右手可以和黎苁牵着。

    见面的这几个小时，他们默契地闭口不提上次见面的事情。好像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再问了，答案显而易见。

    黎苁从来没见过这么粘人的裴安灏，但他需要的话，一直让他粘着也不是不可以。

    一碗面下肚，身上都暖和了不少。

    裴安灏给黎苁看了外婆留给他的两套衣服：“要不我们换上这个衣服去看外婆吧，让她看看我们。”

    黎苁看见木箱打开的时候有些发愣，这是太珍贵的东西了，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红色的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她自己是没什么禁忌的，但入乡随俗是为人的基本准则。

    裴安灏见黎苁的顾虑是颜色，而不是衣服本身之后，他更加坚定了穿这套衣服的想法：“没事的，外婆喜欢红色。”

    “那行啊，不过…”黎苁忽然想起什么，她知道穿了这件衣服去外婆意味着什么，所以一定要在这之前解决那件事，她打开手机，翻开那天的热搜话题，“在去之前，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这个？”

    裴安灏来这之后就没再关注过社会热点新闻，所有的工作消息一概被屏蔽了。后来手机坏了，更加没法看了。

    他接过黎苁的手机，看见了狗仔拍他和俞安娜的同框图，跟他想象中差不多，也就是个绯闻而已：“这是我表姐，有血缘关系的那种。那天事情发生的突然，我妈让我顺道把她也接过来，我们小时候经常一块儿玩，不过出道之后没怎么联系了，大家都忙。”

    其实黎苁有点猜到这层关系，裴安灏就不像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见黎苁半天没接话，裴安灏又继续开口：“要不回苍境之后，我带你去见见她吧？”

    “啊？”黎苁忽然又有种见家长的感觉，“不用了，我相信你的。”

    裴安灏终于松开黎苁的手，把衣服递给黎苁，他们分别换上。

    黎苁换上这件旗袍，尺寸完美契合。该收腰的地方收得严丝合缝，该开衩的高度开得恰到好处。这很难不理解为，旗袍是为黎苁量身定制的。

    走出房间，裴安灏已经在客厅等了。他的目光就像牢牢钉在了黎苁身上一样，根本挪不开：“苁苁，你好漂亮。”

    只是简单的一句夸奖，黎苁仿佛回到了节目录制的时期：“是外婆的手艺好，我们走吧。”

    黎苁向裴安灏伸出手，裴安灏很快贴过来握住。

    出门的时候下了小雨，裴安灏一手牵着黎苁，一手打伞，尽量不让黎苁淋到。好在地方不高，没几分钟就走到了。

    外婆墓碑上的照片是彩色的，她穿着红色旗袍笑得很灿烂。黎苁看见她，一下子就有点绷不住了，但她又不太想哭。

    她忍着泪，抬头看了看裴安灏：“我先缓缓。”

    裴安灏点点头，伸手抱住黎苁，学着她的样子轻轻拍她的背：“不哭，外婆很喜欢你的，不过没我喜欢。”

    本来还有点伤感的氛围，一下子被裴安灏最后这句话打破了。黎苁抹了下眼角，从裴安灏怀里离开：“那我喜欢外婆，可比喜欢你多得多。”

    裴安灏愣了下，他还是第一次从黎苁嘴里听到喜欢这个词。尽管是在打趣，他还是会很开心。

    缓过情绪，他们走到外婆面前。

    裴安灏先开口：“外婆，你看谁来了？谢谢你给苁苁托梦，我差点以为我就要失去她了…”

    黎苁认真听着裴安灏讲了好多话，她更加肯定了这次过来找裴安灏的决定是正确的。她紧了紧挽住裴安灏胳膊的手：“外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谢谢你为我亲手做的旗袍，未来请放心吧，我会尽力照顾好灏灏的。无论开心难过，我都会陪在他身边…”

    这段承诺试发言给裴安灏听感动了，他没忍住又抱住了黎苁，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讲话：“宝宝，我爱你。”

    凌乱的热气弄得黎苁耳朵痒痒的，她推开裴安灏：“你别打岔，我在和外婆说话呢！”

    “哦，你说嘛…”

    裴安灏知道黎苁只是不好意思嘴硬。

    被打乱了说话节奏，黎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话，她匆匆结尾，给外婆鞠了个躬。

    他们在山上待了挺久的，雨都停了。裴安灏搂着黎苁的肩跟外婆道别：“外婆，我们走啦，下次再来看您。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外公，多多来梦里跟我见面吧！”

    就外婆去世的这几天，裴安灏全家人都没被外婆托梦，黎苁是唯一一个。看来外婆对这个外孙子是非常放心不下的了，对这个外孙媳妇儿也是非常满意。

    回到家里，裴安灏拉着黎苁从上到下打量了很久，看得黎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别看了，怎么看不腻啊，我要去换衣服了。”

    裴安灏就拉着她不让走：“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见面了，特别想你，忍着不去找你，都快憋死了…”

    这种委委屈屈的语气黎苁有点心软：“好，给你看给你看。”

    这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起步，他们一起窝在沙发上，聊这没见面的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黎苁又是直球地戳穿了裴安灏的小心思，接送上下班、写信、上热搜。裴安灏都一一承认，他没办法嘛，只能这么干。

    虽然方法傻了点，但至少结局是好的。黎苁现在正靠着裴安灏的肩，给他讲旅行遇到的趣事。裴安灏凑过去吻了下黎苁的额头：“真好，所以今天，算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吗？”

    “裴安灏，我在你这儿，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在舞台上那种自信的劲儿呢？”

    黎苁皱了皱眉，起身跨坐到裴安灏身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哦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努力表达对你的喜欢的，争取赶上你这些年的偷偷付出。”

    裴安灏一动不敢动，搂住黎苁腰的动作也是后知后觉。脸被黎苁箍着，视线根本无法躲避。憋了半天，他只憋出四个字：“一起努力。”

    黎苁发现不同阶段的裴安灏真的是很不一样。

    录节目的时候，他热情得像个社交悍匪。点破心思开始追求之后，又体贴到无微不至。现在确认关系了，他反而开始畏手畏脚了。

    黎苁这次就是来打破他们之间的那层枷锁的，当然要主动。

    她慢慢凑近裴安灏，近得能感受到他逐渐沉重的呼吸。

    当然，黎苁只是逗逗他，然后一字一顿讲出她想说的话。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