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脸

    没跑几步她就听到后面那东西发出怪异含糊的低吼。

    “饿……饿啊……”它边蹦跶边叫着,那声音很古怪,乍一听好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听不出具体的声线,又好像一个人含着满嘴的沙砾,张口时粗糙的沙砾摩擦过喉咙,喑哑难听。

    它好像只能简单地重复着“饿”。

    左檀边跑边乱七八糟地想着,领队那个人只说了消耗,但她好像不知道怎么消耗啊!

    虽然子弹能打中它,但怎么感觉并没有减缓它的速度呢!

    地下28层的走廊到底有多长?为什么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人却好像根本听不见呢?难道她现在处于灵域中,不在现实里吗?

    ……不太可能,这里是收容中心,应该有限制怪谈能力的设备和措施,如果在这里依然能自由生成灵域的话,那地下收容中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她正想着,身后忽然没有了活动的声音,那尊塑像似乎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

    左檀忍不住回过头,只见身后空荡荡的走廊地面。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来,她倏忽觉得后背发凉。

    【检测到宿主正上方两米处存在异常生命体,请尽快远离!】

    正上方……头顶?

    系统警告的声音刚落,左檀猛地刹住脚步向后退,一道阴影从天花板上坠落,那四肢扭曲的塑像如同神仙似的轻飘飘地降下,只是这次它维持不住脸上装模做样的笑容了。

    塑像面无表情,柳叶细条似的眼睛完全睁开了,圆润的脸上只剩下冰冷的恶意。

    显然刚才左檀开的那两枪激怒它了,它的行动速度好像比之前更快,落地的瞬间几乎是风一样举着手臂向她扑来。

    塑像本来闭合的嘴巴突然大张开,左檀恍惚看到一抹红色,她不知道那是舌头还是牙齿,只觉得那片红色似乎正在它的嘴里蠕动。

    下一秒塑像逼至眼前,她躲闪不及,被巨大的力量压在地上,塑像的两只手像是连接着地面的镣铐,将她死死按压住。

    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又笑了起来,它微笑着,嘴巴张得更大。

    左檀才看清楚它嘴里的东西。那是无数张缩小版的“观音”脸,它们像是鱼卵一样密密麻麻塞满了它的口腔,每一张脸的表皮都是粉红色的,仿佛是某种尚未脱离母体的幼崽,又或者这些脸本身就是这尊塑像的一部分。

    塑像微笑着张开嘴,它嘴中的那些脸也如它一样,齐刷刷地张开了嘴,指甲盖那么大的脸上涌动着疯狂而贪婪的食欲显得无比诡异而骇人。

    它们一齐说话,发出嗡嗡的声音,“饿啊……好饿……”

    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着实让左檀感觉到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恶心。

    【当前精神入侵值:40%】

    【当前精神入侵值:50%】

    【当前精神入侵值:60%】

    【警告!精神入侵值已超过正常值,一旦超过80%宿主将会失去理智,请尽快使用恢复药剂!】

    不需要系统来提醒,她自己也知道要赶快抵抗这过于强烈的精神攻击。但塑像力气巨大难以挣脱,普通的攻击也无法在它身体表面留下痕迹,如此一来她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境地,除非能找到这怪物身上致命的弱点。

    手腕被掐得剧痛无比,那张微笑的脸朝她的脸咬了下来,左檀咬牙急切地召出卡片,“B级收、收容——”

    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她意识到了一个刚才被忽视的问题。一旦自己用收容卡将这东西收容了,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携带这个怪异的收容系统。她刚进入收容中心,什么都还没弄清楚,不能这么轻易把底牌亮出来。

    于是她立刻改口:“我要无主牌位那张!”

    她的手中立马出现了卡片,左檀的手腕被死死按住,她的身体被塑像压着无法动弹,在那张脸咬向她面罩的一瞬间,她猛地将手腕向上折起近乎直角的弯度,卡片的边缘与塑像的手臂轻触。

    【是否对当前目标使用“循环时空”?该能力使用间隔为48小时,持续时间10分钟。】

    “使用使用使用!”

    脱口而出的下一秒,那张已经落到左檀面罩上的脸陡然消失,她的身体一轻,钳制尽数散去。还不等她喘口气,她又听到了系统的提示。

    【因该怪谈与“无主牌位”怪谈等级差异过大,故“循环时空”功能持续时间将被压缩,根据等级差别,本次“循环时空”功能持续时间为3分钟。】

    左檀:“?!”

    好好好,还来这一套是吧,哪怕是超自然力量也讲究等级压制?

    三分钟就三分钟,好歹能回到电梯间喘口气。

    左檀第一次面对这种等级的怪物,刚才那东西最里面的一张张脸张着嘴喊饿的情形还在冲击着她的精神,她觉得太阳穴一阵刺痛,好像有人左右手按住她的脑袋往中间挤,几乎要炸开,比之前遇到活死人偶时的疼痛还要剧烈数倍。

    她狼狈地跑回电梯间,关上了电梯门。

    至少在这里是安全的。左檀问系统要了一瓶精神恢复药剂,喝完坐在地上休息。

    头痛终于缓缓褪去,她向后仰,头抵在侧壁,安静地等待着。

    等级差异的确太大了……以她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与B级的怪谈抗衡,她甚至都看不清那塑像的动作就被撂倒了。

    这样恐怖的速度和力量,到底怎么样才能强制收容?

    不知怎么,左檀忽然想到了塑像口中的脸。

    现在回想起来,那画面实在是恶心得惊悚,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回忆着口腔中的一张张脸。过于骇人的事物,即使只看了一眼也会在脑海中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左檀从强烈的恶心中捕捉到了记忆中一点异样的细节。

    那些脸的颜色不尽相同——尽管都是红的,但有些是娇嫩得宛若新生婴儿皮肤的粉红,有些则像醉汉酩酊大醉时浓烈的殷红,还有一些脸的皮肤似乎有点皱了,透出一股陈旧的暗红色……是年纪不同?

    左檀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荒谬想法惊了一下。

    塑像从头到脚都泛着那种金石玉器所独有的光泽,是一种属于死物的白,而唯有它口腔中无数的脸,是鲜活的红色。

    或许……那些脸才是它存活的根源?

    那么它们为什么会呈现出不同的生长颜色呢?那些脸还在不断生长吗?如果从它诞生之日起,口腔中的脸也同步生长,那么目前它们属于哪个生长阶段呢?

    假如把那一张张脸作为攻击目标,它们看起来比塑像本身更有血有肉,是否能对这个怪物造成重创呢?

    左檀这样想着,看了一眼手中的枪。

    这只是一个推测,她不知道观音塑像的弱点,只能凭借肉眼观察自行判断,如果判断错了,那她就陷入了无路可退的境地,因为那时她的手上没有任何能阻止塑像进攻的工具了。

    左檀倚着电梯门,陷入了纠结。

    忽然,隔着一道门,她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声音应该不止一人。

    接着,她听到了安曼的声音传来。

    “刚才是这里发出的撞击声吧?”

    另一个声音传来,是席向暖,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快,“我就说28层设计的有问题,高等级的收容室本来就很怕发生这种事故,结果还非要设计成环形,万一那东西会秦王绕柱怎么办?”

    左檀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出事,看来地下28层的空间果然很大,怪不得走了那么久连声音都没有。

    “左檀?”

    安曼一眼看到电梯门是闭合的,她心中一紧,连忙跑上前来,轻轻拍了拍电梯门。

    左檀按下了开门键,电梯门向两边打开,安曼和席向暖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除了她俩之外,两人身后还跟着五六个穿着防护服的收容员。

    安曼看到她的样子不由得一愣,“你坐地上干嘛?出什么事了?你被攻击了?”

    左檀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安曼立刻严肃起来:“伤到哪里了吗?”

    “……没有。”

    尽管她说了没有,安曼还是把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真的没问题后才放松下来。

    席向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那眼神似乎是在端详什么。

    她问:“塑像呢?”

    左檀不动声色道:“它要攻击我,我立马关上电梯门了。怎么?你们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它?”

    她敢这样说,也是因为安曼曾告诉过她,为了避免某些特殊怪谈会利用信号搞事情,收容室会屏蔽一切信号,所以整个地下收容中心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有的只是每个收容室中感知怪谈状态的仪器,这种仪器只会显示四种状态:正常、狂躁、消亡和逃离。

    席向暖还想再问什么,身后的人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左檀的脸微微发白。

    三分钟到了。

    挣脱了空间束缚的塑像显然比之前更加暴躁,它趁几人不备,从背后猛地将一个收容员扑倒在地,没有任何犹豫朝着他的后脑勺咬了下去。

    也许是防护服对怪谈有抵抗作用,塑像咬下去的一瞬间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它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让它疼痛的东西,五官扭曲地皱在一起,整个身躯抖动起来。

    也就是这一个空隙,安曼和席向暖同步冲向它,一人扯住一条手臂,将它从那人身上扯开,露出了它狰狞的正脸,它大张着嘴,口中数张脸几乎要伸出来,啸叫着要吞噬什么。

    那场面惊悚至极。

    被袭击的收容员见状立马爬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后脑,那块位置的防护层已经破了,像是被兽类撕扯啃噬过,破烂不堪,但幸好它们只咬碎了防护服,没来得及咬到皮肉。

    那个收容员一脸惊悸:“它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怎么一直就检测不到它的存在?!”

    “对准它嘴里的脸开枪!”安曼厉声道。

    左檀听到这句话,心里说了声果然。

    塑像尖叫一声,突然力量暴涨,猛地将钳制住它两只手臂的安曼和席向暖甩向墙壁,那力道俨然非常恐怖,她俩被甩到墙上时,身体撞击墙壁发出巨大的砰响,听着就肉疼。

    另外几个收容员见状立即扑上来,他们一边躲避着它的啃咬一边扼制住塑像剧烈挣扎的肢体,但这样一来,每个人都腾不开手,仅仅是压制住塑像已经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去叫孙队!”一个人从电梯间里的左檀喊,他正死死钳住塑像的一只手与之对抗,脖子上青筋暴起,明显是竭尽全力。

    左檀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她望向被甩倒在地的安曼,安曼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捂着右边的肩膀,但是她的右臂似乎弯折了一个夸张的角度。

    她颤抖着用左手拿出枪,枪/口想要瞄准那剧烈挣扎的观音塑像,但尝试了数次后都无法对准。

    “你愣着干什么!孙队在另一头,你跑过去叫他们来,我们还能坚持几分钟!”那人嘶哑着喊。

    左檀想了想,起身握紧了枪,走出了电梯间。

    她抬起头,正巧与安曼的视线交汇。

    安曼看到了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她看到了对方眼里可怕的冷静和决绝,那一瞬间她意识到了左檀要做什么。

    不应该这样的……对方只是一个新人收容员,根据条例规定,在面对高等级怪谈时,C级以下收容员是不被允许与之直接接触的,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来不及顾及那些条条框框了。

    安曼看着她,一咬牙,出声道:“开枪!”

    那个收容员愕然看向安曼:“曼姐,她——”

    身下的塑像骤然发力,他咽回口中的话,整个人半跪下来,将全身的重要压在塑像那只坚硬的手臂上。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脚步声飞快,有风声从他的身边掠过,他一抬头就看到那个穿着防护服的新人收容员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仰面被压制住地上的观音塑像。

    她没有半点犹豫,伸出手将枪/口对准了它口中一张张叫嚣着饥饿的脸。

    塑像看到是她,大约是想到了几分钟前的场面,顿时挣扎得更加剧烈。左檀看着它那张因贪婪怨恨而变得扭曲狰狞的观音脸,她甚至毫无惧意地将□□往前伸去,枪身的三分之一没入它的口中,枪/口死死压住其中一张脸。

    然后她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发出一声沉闷的枪响,有粘稠的液体在它口中爆开。

    塑像尖叫着,整个身体愈发猛烈地颤抖扭动起来,那几个人眼看就要压制不住。

    左檀忍着恶心,枪口从那张已经被打烂的脸上移开,又迅速连开数枪,将那一排怪脸打得血肉横飞。

    她的手腕都要被震麻了,直到这时,塑像的口中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好像是一个活体生物遭受重创,它渐渐停止了活动,安静了下来。

    它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很快就静止不动了。

    左檀后退了两步,将枪从它的口中抽了出来。枪身上已经尽是黏腻的肉沫和血渍,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她垂眸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这画面又诡异又血腥。

    可她却莫名感觉到一丝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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