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认知刚从她脑海中划过，左檀立刻缩起身体，后背紧紧贴在电梯间冰冷的箱壁。

    外面那个东西来得悄无声息，难道那么多收容员都没发现它？又或者……该不会是全被它解决了吧？

    两种猜测，左檀更倾向于前者。那么多B级以上的收容员，不至于都栽在一个怪谈上，问题在于，它是怎么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来到这里的？

    饥饿状态下它的行动速度会变快，难道这个速度已经快到肉眼不可察了吗？

    左檀握紧了手中的枪，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举枪对准电梯门外面空荡荡的走廊。

    什么都没有，走廊上一片死寂。左檀扫视了一圈，从上到下都没有任何异物的藏身之处。

    就在这时，系统忽然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危险感知功能已激活，当前三米范围内存在异常生命体，系统初步识别为B级怪谈，由于宿主目前处于等级较低，请尽快离开！】

    ……三米内。那应该是个很近的距离，但凡有东西她应该都会看到。

    于是她的视线从左到右滑过，目光猛然一顿。

    等等，左边电梯门的边沿上，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

    左檀屏住呼吸看去。

    那是一排泛着死气的惨白手指。

    五根手指搭在电梯门的边缘，屈起的指尖在电梯和走廊的灯光下，呈现出异于人类的光滑色泽。

    在左檀的视野里，那排手指后，缓缓探出半张同样惨白死气的脸。

    即使是半张脸，左檀依旧一眼看出那并非是正常人类的脸。那张脸的肤色是无暇的白，是摒弃了血肉之后才会呈现的死白，脸上的两条柳叶似的眉毛和细长的没有瞳孔的眼睛都弯成弧线，好像正满含着笑意望着她。

    那是一张在博物馆里司空见惯的脸，但左檀知道，这和她认知中的“观音面”完全是两张脸。一个是慈眉善目普渡众生的神明，一个是贪欲横生拙劣伪装的怪物。

    左檀不知道这尊塑像原本就是活的，还是在经年累月的岁月里从一件死物变成了活物，但她依稀能辨别那张脸的眉眼处还残留着雕凿的线条，而随着那双眼睛的弯曲，那些线条就像皱纹一样，簇拥着聚起。

    它在看着她，带着一种恶意而危险的笑容。

    左檀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子弹“砰”的一声射中了前方的墙壁，那张脸眨眼就消失了。

    左檀知道根本没有打中它，那张脸又缩了回去，不知道是否还在外面。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走廊里依旧悄无声息，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拇指和食指悬在了关门按钮和1楼按钮的上方。

    这是左檀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高等级怪谈的压迫感。

    她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无主牌位、活死人偶、明海六中的心脏，其实都没有让她产生太过恐怖的感觉。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两个模仿她父母的人偶，的确曾让她产生过一瞬间的恶寒，但随之而来更强烈的愤怒情绪轻而易举地压过了那股恶寒。

    左檀觉得这尊观音塑像，就是升级版的活死人偶。刨除了熟人的面容，换上一副熟悉的慈悲神相，披着受人膜拜的皮，却无法遮掩住那种非人的诡异和癫狂。

    她手头的卡片似乎都是辅助功能，唯一的攻击力来源恐怕只有手中的枪。

    ……要不苟为上计算了。

    混乱中，她的脑海中忽然掠过另一个念头。

    如果能收容一个具有攻击性的B级怪谈的话——

    【警告！异常生命体正在靠近，当前直线距离为两米！请宿主尽快远离！】

    两米？已经这么近了？

    她浑身一抖，下一秒就感觉身边的气流忽然被搅动，即使带着面罩她依旧感觉到一股冷风直冲向脑门。

    一只雪白的手从电梯门的上方探了下来，那只手速度极快，一把拽住了左檀的面罩。

    她飞速缩回脖子，幸好动作够快，没有让那只手钳制住脑袋。

    下一秒，塑像的手紧攥着空瘪的面罩，猛地向内收紧往上提。那东西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左檀脚下一轻，几乎要离地而起，她抬手一枪打在了塑像的手臂上，上提的力量瞬间消失，那颗子弹似乎打疼了它，它猛然将左檀甩了出去。

    左檀被甩出了电梯间，她顾不得后背的疼痛翻身而起，下意识将枪口对准了那只手臂的位置——电梯门的上方。

    一眼看去，她的大脑嗡的一声。虽然刚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乍一看到这种恐怖谷效应拉满的“生物”，还是有点考验承受力的。

    电梯门的上面，那片光洁的墙壁上，正趴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它像一只巨大的白色蜘蛛，紧紧贴在她对面的墙壁上方，那颗脑袋后仰着，倒过来看她。它就像寻常所见的那种庄严造像，发髻高盘，缓带轻裳，但那常年供奉在庙宇内的造像此刻却如活人一样灵活地攀附在墙上，四肢扭曲，面容却是一如既往的端庄慈祥。

    ……但确实让人感觉不到什么慈祥罢了。

    它微笑着看着左檀，忽然手臂翻转，瞬间从墙上落了下来，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

    塑像静静地立在电梯门前，它半举着左臂，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捻起，那是一个无比常见的姿势。如果在它两根手指之间放一朵带着根系的莲花，扔进博物馆里都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异样。

    这种亦步亦趋的模仿愈发显得怪异恐怖。

    左檀想到了那个领队男人说的话，饥饿状态时这尊韩白玉观音的速度会变得很快，那就要先减缓它的速度，通过消耗这尊汉白玉观音的力量而收容它。

    也就是说，暴力的收容方式可能对它是无用的，只能将它消耗到无力去反抗。

    塑像装模做样捻着手印，笑着向她冲刺而来。

    左檀弯下腰朝它的腿部开了两枪，子弹击中了它的小腿和膝盖，塑像显然对这种材质特殊的子弹有所反应，它那张挂着虚假伪善的笑容的脸，五官突然皱成一团，显然是被打痛了。

    它空洞的眼窝深陷，那双几乎细成一条缝的眼睛此刻半张开，直勾勾注视地上半跪着的女孩。

    被那种似人非人的东西盯着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左檀强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左手用力按住轻轻颤抖的手腕，再次瞄准它膝盖的位置，精准地开枪。

    三枪打在塑像凹陷的膝盖处，它猝然倒在地上，左檀一颗心还没落回去，只见地上的塑像猛然抬起头，嘴角仍带着那种慈祥的微笑，它像一条骤然脱离了水体的鱼，竟然就那么一拱一拱地蹦跶着向她疯狂冲来。

    ……精神污染！这绝对是精神污染吧！

    眼前这一幕实在过于惊悚，左檀咬牙从地上爬起，转身就往走廊的另一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