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红色的警报灯在不停闪烁，玻璃窗被封闭，一种沉闷又压抑的窒息感在地下空间弥漫开来。

    安曼跑到电梯前飞快按下了上行的按键，按了几次却都毫无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应该是封闭了上行系统，现在只有自上而下的电梯可以启动。”

    左檀：“直达地下28层？”

    安曼点点头。

    “那还有其他通道可以上去吗？你们没有设置什么安全通道，或者楼梯什么的？”

    “没有，那些空间的密封性太差，一旦怪谈出逃就会很麻烦。地下中心只有这一个电梯上下，”安曼见怎么按按钮都无济于事，她懊恼地啧了两声，“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在这里等待他们重新收容解除安全风险，然后再能离开了。”

    左檀看了看被封闭得死死的收容室，问：“安全吗？”

    安曼：“……安全的吧。”

    她的手机又响了，安曼低头看了一眼，居然是一通电话。

    她皱起眉，接了起来。

    “对，我在地下收容中心十六层，电梯上行系统已经关闭了，现在应该只能往下。”

    左檀看着她接听电话，一抹惊疑之色从安曼的脸上划过。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安曼神色复杂地看了左檀一眼，然后侧过脸，语气有些急促：“我在带新人，而且我们什么装备都没有，怎么和你们一起去？”

    左檀想了想，撩开自己的外套，露出别在腰带上的枪袋。

    安曼：“……”

    安曼：“确定是哪个怪谈出逃了吗？”

    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

    安曼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收容部目前有多少B级以上的收容员？”

    那边报了个数字。

    她伸手捏了捏紧蹙的眉头，长叹一声：“我知道了，那我们在这里等，请准备两套防护服。”

    安曼刚挂了电话，抬眼对上左檀殷切的眼神。

    她莫名觉得，左檀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行动，这种期待让安曼感觉无比怪异。她以为经历了明海六中的事，她还得要一段时间来恢复，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用。

    进入工作状态倒是很快。

    “五分钟。他们会坐向下的电梯，到时候我们跟着一起下去，”安曼忽然警告似的看了看她，“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做，在旁边等着就好。”

    “噢。”

    安曼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稍稍松了口气。

    左檀稍一停顿，状似随口问：“28层都有什么怪谈？是哪个怪谈出逃了？”

    安曼看了她一眼，暗红色的闪光灯下，她的眼睛越发幽深，毫无光亮。

    “28层收容的都是B级怪谈，攻击性都很强，刚刚上级说，出逃的是那尊汉白玉的观音塑像。”

    这个名字和当下的情形格外不协调，左檀都懵了，她有点困惑地重复了一遍：“汉白玉观音塑像？”

    “五十多年前在华北地区一次考古挖掘中发现的，那尊塑像被发现的时候，是被供在墓室中央的，”安曼解释道，“它是站立着的。”

    “自塑像出土的那天起，它就在吞噬着一切靠近它的生命，而且……它会生长。塑像刚出土的时候只有100厘米高，现在它已经有184厘米了，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这个怪谈的特点就是贪婪，它有着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食欲，最开始它被展览于博物馆，那段时间博物馆频繁发生人员失踪事件，经过调查才发现失踪的人都被它吞食了。从它被收容到现在的五十年余年里，总共有过三次尝试出逃的记录，原因无一例外都是——饥饿。”

    “我们会定期给它投喂食物，也许是最近各地怪谈频出导致我们对它有所忽视，它才会在强烈的食欲支配下逃出收容室。”

    左檀有种恶寒的感觉：“你们居然还投喂它——为什么不直接消灭它？既然是汉白玉的，不能砸碎吗？”

    安曼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无语，“有的时候真的很难判断你对怪谈的态度。别说是砸，就是火烧、酸性腐蚀……各种物理和化学方法用过后，也不会损坏它一丝一毫，因为它是超越这些自然力量之上的存在，所以我们才要收容。”

    没几分钟，本来停回一楼的电梯显示着运行起来。数字从1开始下降，看来收容员已经集合完毕了，从“1”到“-16”只用了十几秒钟，电梯门开启，只见宽阔的电梯箱里挤满了穿着黑色防护服的人。

    左檀粗略打量了一下，得有十三四个，他们戴着透明面罩，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她甚至还看到了成春山的脸。成春三看到她也有点意外，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对她点了点头。

    旁边一个面容冷峻的女人把两套防护服扔给安曼，隔着一层面罩，她的声音有些沉闷：“快换。”

    安曼将其中一套递给左檀，两人飞快地套上。

    这种防护服的用料非常特殊，看起来沉重但穿起来却异常轻盈，明明全身上下除了拉链再没有缝隙，可穿上后人也不觉得憋闷，衣服的材质像是具备有氧气过滤的功能，即使戴着面罩也依然呼吸畅通。

    她们提前把枪拿在手中，穿好防护服后走进了电梯间。

    左檀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目视前方，毫不在意的模样。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人群中有个年轻的男声说。

    他说的显然是左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了今天来，结果参观还没结束，先赶上这种难得一遇的意外状况。

    左檀身边的一个女孩子对她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白玉观音虽然是B级怪谈，但我们这么多收容员在场，肯定不会出问题的，你是安曼姐带的新人吧？到时候你知道站在电梯间里等我们就好。”

    她“嗯”了一声，“谢谢。”

    那女孩声音带笑，一点儿紧张的情绪都没有：“我叫席向暖，我看你也小不了我几岁，等这次行动结束后我们好好认识一下吧~”

    左檀悄悄看了安曼一眼，安曼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对女孩轻轻点了点头。

    席向暖顿时笑得更甜了。

    地下28层到了。

    电梯门迟迟不开，人群最前方那个最高大看起来像领队的男人沉声说：“大家小心，白玉观音一旦进入饥饿状态，行动速度就会变得极快，各位谨慎开枪，虽然子弹无法伤到同伴，但可能会对墙体产生腐蚀，我们需要先减缓它的行动速度，消耗它的体力，等它失去行动能力时再靠近它。”

    众人纷纷表示认可。

    男人举起了枪，在电梯的按键板上点了几下，本来紧紧闭合的电梯门缓缓开启。

    看起来这里的电梯还可以手动控制开关。

    晃眼的红光在墙面上胡乱扫射，领队男人率先迈出一只脚，他谨慎地向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确认暂时没有异物后，才轻轻地走出电梯。

    身后的人跟了上去，顷刻间，电梯间里只剩下了左檀和安曼，安曼指了指电梯的按键，“现在电梯是手动操控模式，门会一直开着，如果要关闭电梯，需要同时按1楼的按钮和关门键，你就守在这里，不用跟我们过去，28层的空间很大，和上面那些不一样，一旦发觉有异物靠近直接关闭电梯。”

    左檀说：“我知道了。”

    安曼点了点头，握住枪走了出去。

    这下电梯间只剩她一个人了。走廊里尽是闪烁的红光，她听到人群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没多久，整条走廊居然都静了下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不知道28层到底有多大，这样封闭的空间居然连脚步的回音都听不到。

    左檀漫无边际地想着。

    就这么等了快十分钟，走廊里依旧寂静无声，静得好像整个空间只有她一个活人了，这种死寂的安静令左檀隐隐有些不安。

    又过了十分钟，外面依旧寂静。

    左檀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了。

    她想起安曼的嘱咐，心说她就探头出去看一眼，身体绝对不离开电梯间，应该也算是守规矩了吧。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凑近电梯门边，飞快地往外探了一眼。右手边的走廊幽深又空旷，红光将它衬得愈发阴森诡谲。

    可那条走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但不知为何，左檀的心跳却忽然快了起来。她隐约感觉，刚才的走廊上好像多了点什么。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左檀回忆着刚才视野里的景象，思考着到底多了什么。

    明明没有人啊……每间收容室的玻璃窗都被封闭起来，只剩下一条白色墙壁的走廊，因为红色警报灯的扫射，整个空间都呈现出危险的红光，和16层所见的没什么太大区别。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要不再看一眼？

    左檀转过脸看了看外面，心中一横，再次把头探了出去，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瞬间就收了回来。

    视野所及依旧空无一物，但是左檀的心跳如擂。

    她意识到，刚才到底多了什么。

    多了影子，一个……映在墙上的影子。

    那道影子在她第二次探头出去看的时候，从原本的位置消失了。

    ……有东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