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晩这话倒是出乎意料了。

    刘盛迟疑，“你这么有把握？”

    把握倒是没这么大，但职场上总得学点画大饼的本事，总不能一直被老板忽悠吧。

    见穆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刘盛激动又期待的问：“能超过程郁吗？”

    穆晩差点被他呛着。

    刘盛这话问的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看见刘盛那殷切的目光，她也不好泼冷水，“只要苗子选的好，也不是没可能。”

    她这个人有个毛病。既然决定去做，那就要做到最好。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亦然。

    想起刚才在练习室见到的那个少年，穆晩的这份笃定又增加了几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小子能力如何，但是凭着那份颜值和独特的气质，稍加打磨，好好运作，肯定不需要多久。

    合同的事儿暂且敲定，接下来就是挑选艺人了。

    为表诚意，刘盛将选择权交给了她，公司旗下的所有艺人可以随便选。

    刘盛还特意给她推荐了一个男爱豆，前不久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人气很高，前景一片大好，公司顺势给了他不少资源，看样子是想重点培养。

    “未成年？”穆晩看完资料，抬头看向刘盛。

    刘盛点了根烟，有几分心虚地呵笑着解释：“现在不是养成火嘛。这小孩底子好，业务能力也很不错的，未来发展上限高。”

    穆晩皱了皱眉头。

    十四岁，这个年纪本该是还在读书。出道的时候初中都没毕业？

    刘盛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了，咂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地和她说，“放心，现在的孩子想法不比你少。他自己选的。”

    穆晩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她看完资料兴致缺缺，刘盛又表示再过几天就是公司年会，会让所有艺人参加表演，可以到时候挑一个中意的。

    吃过午饭，刘盛就先不作陪了，穆晩和他要了公司所有艺人的资料。

    档案十分内部，不能带手机，不能带出档案室，只可以在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下查看。董向远替她把所有相关资料都抱了出来，放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董向远给她泡了杯咖啡，放到她跟前客气说道：“穆小姐，您慢慢看。”

    穆晩抬头和他道谢，“谢谢，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董向远确实还有其他工作，就先走了，留穆晩一个人待在那里看。

    星盛的艺人背调做的十分详细，除了基本信息，就连小学在哪里上的，老家祖籍在哪档案里都有写，有哪些可利用的人脉和资源也有备注。

    其中有个叫“姜映”的女明星穆晩有印象，圈内没什么人脉，照片看起来也不太可，但手上的资源还可以。正疑惑着，看见右下角一行歪歪曲曲的小字备注：【二舅舅家的闺女】

    穆晩没忍住笑了笑，这刘总还真是有趣。

    研究了一下午，发现所有艺人要么科班毕业的，要么非富即贵，看来公司内部的资源竞争很激烈啊。

    令她意外的是，上午见到过的那个叫季凉予的少年。

    相比其他艺人而言，他的履历一片空白。

    中央音乐学院出身，圈内没有任何亲友，只是凭借着出众的才华和颜值，没毕业就被星探看中了。于是怀揣梦想的少年被拐到了星盛，签了二十年卖身契。

    由于背景太过简单，进入公司的这三年以来季凉予没有任何资源，约等于被雪藏。眼下他也刚好毕业了，最近星盛打算自制一档节目，看样子刘盛是想把他和其他几十个少年塞进去搞个百人选秀。

    穆晩看了一下其他少年的背景，季凉予这样的进去肯定也只能当陪衬。纵然长相优越，可最后镜头里有没有他都不好说。况且现在选秀风口这么紧，拍了也不一定能播，估计也是前途渺茫。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

    穆晩很快把他的资料放往另一边，接着往下看别的艺人。

    而另一边。

    “年薪百万？！”

    刘盛的办公室里，刘悠悠正巧看到桌上放着穆晩挑剩下的那份合同，直接惊讶得喊了出来。怀疑是不是合同拟错了？

    “不就是一个经纪人的岗位吗？随便发个招聘，几千块都能有大把人抢着干。爸，您干嘛要花这么大的价钱，还得专门请她来？”

    与刘悠悠的诧异相对，刘盛一脸淡定，已经全然没了刚才与穆晩谈话时的赔笑。他自顾自地洗涮着自个儿最爱的紫砂壶，云淡风轻地说：“多吗？上个月替你公关耍大牌的新闻都不止一百万了。当然，我不是说你，而是这点钱随便砸在哪个艺人身上，水花都起不了一个。”

    更何谈她最后选的是分成，甭管她到手多少，稳赚不赔。

    “可是她根本不值这个价钱啊！”

    “值不值我心里有数。”

    刘盛瞧了眼这难得来公司一趟的闺女，两句话便看透了她的意图。

    “我这一百万，买断的可不是她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苦力。我买断的，是她作为王牌经纪人最敏锐的眼光、广泛的人脉、决绝的宣传和公关手段，还有，成为竞争对手的可能性。”

    “哼，那是程郁厉害而已，跟她有什么关系。”

    水开了。

    刘盛悠悠泡着茶，继续给自家沉不住气的小丫头说教：“我调查过，程郁的资质好，但也绝不是绝无仅有。没有她的规划运作，不可能在三年内达到今天的成就。退一万步说，哪怕她当初带出程郁真的只是凭运气，我也买断了她的这份气运，还有可以借机大做文章的名气。”

    “丫头，你太年轻了。”刘盛轻笑着，抬头看向刘悠悠，“难道你真以为在这个吃人的圈子里，没有任何背景还能助程郁走到现在，她能是什么善茬？越是白手起家的人，越没那么简单。不可小觑啊。”

    而此刻，“不是什么善茬”的穆晩，还在选苗子。

    不知不觉翻阅了一半，她抬眼一看时间，快到下班了。

    毕竟还没有正式入职，穆晩也不好在这里呆太久给别人添麻烦。董向远说送她回去，穆晩拒绝了。

    走出大楼的时候，太阳已经倚靠在山头，只有几缕光线透过大厦之间的缝隙落下来。

    晚高峰将至，路上车流涌动，人潮拥挤。开车难，挤地铁更难。

    穆晩站在地铁上，鞋子都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被挤得实在难受，她在中途下来了，打算等人少了点再回去。

    一看站名，发现正巧到了秦家老宅附近。

    难得过来一次，穆晩去了以前常去的咖啡馆。毕竟这里的咖啡是真好喝，环境也不错。

    老板见她面生，还以为她第一次来，给送了一份免费甜品。

    穆晩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秦渡刚出国留学回来，双方父母安排他们俩见面。

    虽然两人多年不见，但当天相处很愉快。

    当天的秦渡穿了一身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更加修长挺拔。配上黑色腕表，低调又大气，整个人看上去矜贵又疏离。

    当时的他很有绅士风度，怕沐晩一个小姑娘尴尬不自在，还会讲笑话逗她笑。当天秦渡给她的印象很好，沐晚虽说不至于心动，但对这桩婚姻的排斥和厌恶也少了很多。

    哪知他婚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对她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有时候穆晩都搞不清楚，他和她到底是谁骗了谁？

    正思绪万千着，穆晩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他的性格有多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我哪管得了。”

    这座城市说大也大，这三年来她没有回来过这里一次；说小也小，才刚坐下不久就遇见了她上辈子的婆婆。

    穆晩转头就看见秦夫人被围在人群中央。步子优雅大气，贵气十足地和老朋友们一边说笑着，一边朝她的方向走来。

    纵然知道秦夫人现在不可能认出她，穆晩还是下意识回避了。秦夫人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偏了下头，等她们走远了便结账匆匆走人。

    而秦夫人这边，朋友们还在谈论着儿子的花边新闻。

    毕竟秦家儿媳的位置谁不想占，当初被沐家那闺女捷足先登了，人家打小才貌双全，自家争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在那也是个没福气的，才一年多就死了，这位置又空了出来。

    如今谁都想来插一脚，都在明里暗里打探。这下子凭空多出来一个女明星，让她们怎么不着急。

    秦夫人当然知道她们打的什么算盘，可确实被戳中了心事，此刻实在无心顾及别人的算计，才刚坐下就叹息，意味深长地说：“他要是真喜欢那个女明星还好……”

    她这个儿子啊，打小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话都是憋心里，也不爱笑，也就年轻的时候和沐晩在一起会开心点。

    纵然看不惯沐家那暴发户的行事作风，秦夫人对沐晩这个知趣又能讨儿子欢心的儿媳也是很满意的，能让秦渡开心比什么都好。秦夫人耳根子又软，婚姻大事，儿子也难得开口求她一次，怎么好拒绝。

    何况，以秦家的地位，也不需要再牺牲儿子的幸福来巩固商业版图。

    只是若知道一开始就是悲剧，秦夫人绝对不会答应他的。

    沐晩刚走那段时间，秦渡整个人仿佛被夺了魂似的。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什么工作都不管，颓废了半年，一副萎靡不振心如死灰的样子，秦夫人甚至怕他轻生。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样的状态，心痛如绞。

    这三年来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想不开要随那个女人而去，现在秦渡转而喜欢上了女明星，秦夫人多少是有点庆幸的。

    别说女明星了，现在就算是他喜欢的是猩猩，秦夫人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怕就怕，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