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秘的大夫果然按时到了。
苏子凝给程生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去将他引入屋内。
程生冒了一背的汗，脸色极不正常地前去:“李大夫，您先到屋内一坐。”
“嗯。灵荇草呢？”
“准备好了，就在屋内。”
李大夫刚进入屋内，一道紫光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后只剩一片树叶掉落在地板上。
程生惊恐的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腿发软地瘫倒在地上。
“他不是兔子。”苏子凝淡定地捡起了叶子，“身上妖气这么重，只是兔子用树叶化出来的一个傀儡罢了。”
“任务进度28%。”
“任务进度25%。”
“任务进度20%。”
苏子凝听到这疯狂播报，顿时愣了神，叶子从手中滑落。
司玉衡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警报，警报，任务进度急剧后退！请任务人加紧干预！”
苏子凝紧皱眉头，着急地对司玉衡说:“这先拜托你了，我有事要赶紧回去一趟！”
“可是……”
说完她便一挥袖子，化成紫光飞走了。
蓬莱岛的距离是在太过遥远，最快的速度也只能消耗大量的灵力去飞。
“任务进度18%。”
“任务进度16%”
系统的播报仍没有停，苏子凝的心脏跳的极快，能做的只是更快地燃烧灵力去加速。
“拜托了，拜托了，不要再后退了！停下，停下！”她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乞求。
“你现在先不要再加速了，灵力枯竭是有危险的！”系统担忧地提醒。
苏子凝没有管它，只是不断提速。
任务进度为零，他可能会死的……
苏子凝的眼里忽然有些湿润。
“任务进度15%。”
“任务进度14%。”
墨君予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身体又开始在下沉，但却有种解脱。
这样，也挺好的……
“墨君予！”
苏子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墨君予猛地将眼睛睁开。
少女一袭红衣，一脸焦急地向他伸手，墨君予缓缓地抬起了手，两人指尖相碰，随后相握，然后越靠越近。他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
水中红白交错，红色将白色带向水面。
终于到达了紫霄大陆上空。
苏子凝脑中的系统声音暂停，任务进度停在13%不再向后退。
她长呼了一口气。
墨君予接近水面后，感受到灵力又回来了，上岸后开始左顾右盼寻找苏子凝，但却没有找到。他的身上也没有丝毫水的痕迹。
“原来是幻觉吗……”
记忆是幻觉，她是幻觉。但绝望是真的，希望也是真的。
他的不远处便是无念剑。墨君予向它走近，伸出修长的手握住剑柄。
无念剑身上的光芒渐渐消失，安静地落入在了墨君予的手中。
它选择了他。
墨君予用手指在剑上轻抚，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他回头，地面的水、桥全部消失，露出了塔内本来的样子。
墨君予打开门，走出，却惊讶地看见除了司玉衡，长老们早已在此等候，甚至是本应在蓬莱岛的苏子凝。
他虽从未看见过除了苏子凝以外的长老，但通过书了解过。
墨君予赶紧拱手行礼:“师父，各位长老好。”
苏子凝也不管其他几个人怎么看，快速走到墨君予的身旁，担忧地询问:“你没事吧？”
墨君予摇了摇头。
苏子凝压低声音:“不只是身体还有……”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放弃了继续说这句话:“等会儿回去把里面发生了什么和我说一下。”
“好。”
青溪长老双眼含泪，走上前去，问墨君予:“君予，你可否认得既零落？”
既零落，又是这个名字，霍飞也提过。
“不认得。”
“啊……好。”青溪长老有些失望:和她那么像，还得到了她的剑的承认，这样都只是巧合吗？
“长老们，我先带他走了，回见啊！”苏子凝拉着墨君予的手腕想走。
“等等。”尘叹开了口。
“干啥？”苏子凝拉着他不耐烦地停下。
尘叹没有管苏子凝，只是对着墨君予说:“我们玄灵派的弟子们生世全都清清楚楚，你的生世却连你师父都不清楚，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墨君予握住剑柄的手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乱——生世，他确实已经逃避了很久了。
苏子凝在心里抓狂:我知道啊，他是武安侯府小公子，知道我能跟你说吗？他都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再说，这是我的任务二啊，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好了。”苏子凝对尘叹说，“他的事我会问的，也会知道的，就不劳您操心了！”
“哎，掌门也是为你好。”迟年刚开口，苏子凝就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他悻悻地闭上了嘴。
苏子凝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太好，但她真的很担心墨君予，刚刚任务进度后退的这么快，她现在都很担忧。
“抱歉掌门，我会问的。”
其实苏子凝在从前更目中无人的事发生了很多次，但她从不会道歉。这第一次态度这么好的道歉，长老们甚至有些不习惯。
迟年瞪大了眼睛，悄悄地对青溪说:“我耳朵已经这么不好了吗？居然听到苏子凝道歉了！”
青溪没有听到似的，望着墨君予出神。
“他先回去，你留下。”尘叹看苏子凝的眼神顿时柔和了下来。
墨君予看了一眼苏子凝，她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按照尘叹所说的做，他便离开了。
青溪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情绪忧伤。
墨君予走后，尘叹对苏子凝:“你现在不应该在蓬莱岛吗？”
他们三人看到通天塔的光柱后知道无念剑选择了新的主人，便相继往通天塔赶去，光柱消失了一会儿后化为一道紫光的苏子凝也来了，把他们还吓了一跳。
“我有东西落了，回来拿个东西。”苏子凝开始睁眼说瞎话。
“是何物让你不惜大量消耗灵力也要马上赶来拿？”尘叹明显不信。
“这不方便说，怪私密的……”苏子凝越说越扯。
“那你为何要来通天塔？也是看见了金光？”
“啊……对！一看见那么亮的金光，我就觉得肯定有事！本着对玄灵派负责的心，东西我都没拿就过来了。”苏子凝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错了，是银光。”尘叹淡淡地看着她。
这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
“记错了……”
“这么年轻，记性就不行了？”迟年补刀。
“你是特地为了你的小徒弟回来的吧？”
“真不是……”苏子凝决定死不承认——承认了要解释的东西更多。
“算了，你先回去把灵力恢复，再赶紧找机会快速回去。这次就别烧灵力了。”
苏子凝能感受到尘叹对她很好，从不约束她什么，而且很关心她。
“放心，我是幻灵根，灵力多恢复快，我会快速回去的！”她笑了笑，想让他放心。刚刚确实烧灵力烧的有点快，有点不舒服，但由于是幻灵根，她现在好很多了。
尘叹只觉得苏子凝笑的有点傻。
苏子凝看青溪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青溪长老，你还好吗？为何你从刚刚看到墨君予时就格外不对劲？”
青溪笑了一下，苏子凝却觉得那笑容分外苦涩。
“他长得很像我从前的好友……”
“既零落长老？”
“是……”
既零落是玄灵派前长老，幻灵根，剑修，无念剑便是她的法器，当年的修仙界第一，却不知为何惨死。众人找到她时，她已没了气息。就算是原来的苏子凝，也没有真正见过她。她走的时候，苏子凝还没有进玄灵派。只是传说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苏子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回到了凝月殿，墨君予在此等候。
他安静的坐着，淡淡的看着脚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眉目精致，眸光温柔，仪态良好，美得好似一幅画。
听到动静，他赶紧起身迎接:“师父。”
“拿到无念了？”苏子凝看了一眼桌上的剑。
“是。”
“无念很难拿的，很不错！”苏子凝踮起脚想摸摸他的头。
墨君予轻轻弯下腰配合她的抚摸:她的手很温暖，舒服。对于私自去拿剑这件事，他以为她会生气，但却没有，她好像可以容忍自己做很多事情，永远站在自己的那一边。
“说说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吧。”苏子凝坐了下来，示意他也坐。墨君予则是俯身为她倒茶，才坐到了一旁。
“先是进入了一个幻境，然后就是剑雨，最后是……”墨君予迟疑了几秒，“回忆，不太好的回忆。”
他的语气平淡，苏子凝也知道了任务进度后退的原因所在。
苏子凝没有开口问，只是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哦……你的剑还没有剑鞘，等我任务完成地时候到御宝阁为你定制一个。”
“师父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事情？”墨君予没有接她的话。他问的很干脆，但其实已经想了很久，用了极大的勇气。
苏子凝被这句直接的问话弄得缓了好几秒钟才回答:“你很好，我信你，所以就算不问也没关系，而且……我相信等到你想说的时候，你自己会和我说的。”
苏子凝的话像一片花瓣，让他对这个世界筑起的防线全部崩塌，轻易飘进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愿意告诉她，愿意让她了解他的全部，很早就愿意了……
“师父，谢谢你。”他唇边的笑容，温柔又灿烂，像是热烈的花。
墨君予对苏子凝讲了他的从前。讲述他的身份，讲述他糟糕的回忆。他被父亲忽视，被母亲虐待，被兄弟欺辱，被下人欺负。那是家暴，是霸凌。他明明是第一人称讲述，说出来却淡定的像是一个旁观者。
他说完的那一刻，系统的声音响起:
“恭喜任务人完成任务二，获得任务奖励记忆碎片一枚。”
“任务进度15%。”
听到系统声音，苏子凝并没有觉得很开心。他的经历她只是听着就感受到心脏在隐隐作痛。
“这么多年，辛苦了。”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任务进度一向升的很快，这次降的幅度也很大。他以前真的遭受了太多，导致很容易就被满足，被感动，然而只要与那些痛苦的过去有关，便又很容易陷入绝望。
墨君予摇了摇头:“遇见了师父，我很高兴。”
苏子凝却很替他痛心。
有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而他是用一生去治愈那十八年。
“师父，话说你为何这么快回来了？”
“回来拿东西。”
“师父……”墨君予双眼含笑地望着她，轻轻摆了两下头，“不可以说谎。”他的表情很乖，但却很透彻。
他那双带雾的眼睛仿佛有看透人心的魔力，苏子凝觉得自己被看的什么都不剩:他太聪明了。
“好吧……担心你。”苏子凝实话实说。
这下轮到墨君予无措了。
“我能感受到你的内心，感觉到你的情绪低到了这……”苏子凝指了指地面，“我就回来了。”其实这也不算说谎，系统的提示也算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吧。
“所以，你要高兴，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好。”
墨君予看着眼前的少女，一种强烈的欲望涌上心头，第一次有想要占有一个人的想法。
她干净又温暖，他却肮脏又冰冷。想要靠近她的欲望和向后退的自卑争斗。他的头开始疼，一种巨大的悲痛感袭来。
看着墨君予突然有些不对劲，苏子凝担忧地站起身，快速走到他的面前，弯腰查看他的状态。
“你怎……”
还没有问完，苏子凝便被他紧紧的抱住了。苏子凝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
墨君予的动作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她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抓住了便不想放下。
苏子凝总感觉这个动作持续了很久。因为她是真尴尬呀！她努力靠着自己的核心力量，不想把重力全部压在他的身上。毕竟女师父直接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倒在男徒弟身上实在是有一点……那啥。
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气息变得平稳。他终于松开了手。
他带着犯了错的表情，抬头悄悄观察她: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怕她生气。他心里很清楚，她只要表现出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抗拒和厌恶，他的心就会完全碎掉。
墨君予面颊很白，脸颊微粉，带雾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苏子凝:你这样让我觉得刚才是我主动调戏的你！
她开始给自己洗脑:我是师父，他是徒弟。师父关心徒弟，并且给徒弟一个拥抱，怎么了吗？稀疏平常！
对，多正常呀！
苏子凝悄悄揉了揉腰，甩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用关心的语气问墨君予:“你刚刚怎么了？”
“突然有些不舒服，但现在没事了。”对于她的反应，他有些惊喜:她没有怪我！墨君予的眼里突然又有了光。
“是生病了吗？找季吟落看看吧！”苏子凝有些担忧。
“没有，”墨君予用轻松的笑容示意她放心，“抱了一下师父，感觉就好了。”
这张脸，这个眼神，再加上这句话，成功把苏子凝刚弄平静的心又搅乱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形容师父对徒弟很好，抱一下师父，就能感受到安慰与力量。说明我这个师父当的很称职啊！应该要多给予徒弟关心与力量才对。
苏子凝成功说服了自己，一脸慈爱的对他说:“只要你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抱师父！”
墨君予有些惊讶，随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好，谢谢师父。”
“好了，你这段时间好好练啊，你的悟性很高，看书可能就够了，但如果有不会的就去问一下剑修的师兄，我很快回来。”苏子凝想着还是要快点回去，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好，师父小心。”
“嗯。”
墨君予起身相送，少女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眼前，他却还在回味那个拥抱。
她没有推开，还说了那样的话，说明她不反感我的拥抱，我的触碰。想到这里，他有些高兴:我可以离她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