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凝在第二天午后到了蓬莱岛。
一下船，她便快速的去他们在此的住处找司玉衡，结果被几个侍女告诉刚刚出去了。
“那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她们摇了摇头。
“多谢。”
苏子凝想着司玉衡肯定去调查了，于是也想现在该从哪儿下手。
她皱了皱眉，想起了上次离开时发生的事，便快速去了程生的家。
到程生家里时，程生并不在，只有躺在床上的奶奶和坐在一边的……司玉衡！
“哟，咱们挺有默契啊！”苏子凝一进来便对司玉衡说。
司玉衡看着身着绿裙笑的灿烂的苏子凝有些愣神，随后掩饰着内心的欣喜，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到时候再跟你说，”苏子凝对他摆了摆手，手上的手链随之晃了晃，发出了细碎的声响，然后和奶奶打了个招呼，“奶奶好，我是程生的朋友，上次来过的！”
奶奶身着朴素的深蓝色上衣，一头银发，脸上的皱纹很多，眼袋很深，但气色还不错。她记得苏子凝，笑得非常慈祥，脸像一朵菊花似的展开:“记得记得，那个俊俏的小姑娘！”
“奶奶身体好多了吗？”苏子凝被夸的挺高兴。
“好多啦，这几天吃一直那个药，挺有用的。”
他们当时是瞒着奶奶去捉那个大夫，所以她并不知道大夫兔子用法术变的。
一直吃？
“奶奶昨天也吃了吗？”苏子凝问。
“吃了，不过这次是阿生熬的。”
苏子凝给了司玉衡一个眼神，他们便一起起身向外走。
“奶奶，我们出去看看程生回来没！”
“好。”
两人走到了程生家旁边的一处隐蔽的巷子中。
“有问题。”苏子凝马上开口说。
“嗯。”司玉衡点了一下头，“程生说过熬药的是那个大夫，并且从不让他看，这次却是他亲自给奶奶熬药。”
“不过他要是硬要说也说的通。什么他曾偷看过那大夫熬药的过程，发现熬药也不需用到灵荇草……之类的也说得通。”苏子凝歪着身子靠着右边的墙，“你有调查出什么吗？”
“程生是赶考的秀才，只是多年未回，周围人都以为他已遇到什么不测，但却在最近回来了，说是落榜。他奶奶的病是以前就有的老毛病，他寻遍了这儿所有的大夫都无法根治，他也是想出去考个好功名，然后找个好大夫给他奶奶治病。但也是最近，只比他回来的时间晚两天，那个大夫出现了。”司玉衡顿了顿，“这些都是在讹兽破除封印不久后发生的。”
“这么巧？”苏子凝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还有，从他奶奶口中得知，程生喜爱看书。但我却发现，桌上的那些书从我们上次来到这次来，便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司玉衡话音刚落，苏子凝便注意到程生回来了，已经进入了家门。
“我们悄悄观察一下。”
两个人刚想跟上去，却看见程生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出来了，他们跟着他走了。
程生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向一片密林跑去。他走到密林深处，一个洞口渐渐显现了出来。他刚准备钻进去，一个紫色的光芒强势的向洞口劈去，洞口瞬间被落石堵上。
“兔子，终于找到你了。”他们二人现身，苏子凝对程生扬了扬下巴。
程生慢慢转身，双眼血红，周身的黑色妖力不受控地向外溢。
“吃错东西了吗？狂躁的都维持不住人形啦！”
“是你！”程生……不，讹兽气急败坏地用血红的双眼盯着苏子凝。
讹兽开始慢慢长出白色的毛，耳朵开始显现，他的脸也从程生的脸变成了另一张人脸，若雄若雌。
“真不是我。”苏子凝无辜地摇摇头。
“它现在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化形了，也快失去神智了！”司玉衡小声说。
失去神智的上古妖修更难对付。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似的，讹兽开始疯狂攻击他们。
一道道月牙型的黑红色术法向两人劈来，他们快速躲开，司玉衡飞快打出一张符咒，和讹兽的一招相撞，符纸瞬时粉碎，他和讹兽都被法术的波动震得向后推了好几步。
苏子凝双手结印，紫色的光芒快速冲出，汇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然后猛的向前一推，光圈快速向讹兽冲去，讹兽周身燃起了黑火，集成一团与光圈相碰，光圈轻易地将黑火吞噬，然后将讹兽击倒在地，它吐出了一口血。
司玉衡双手合并，快速结印，一圈金色的符纸出现在了讹兽的身旁，迅速将他包围。
“这个可以让他勉强保持一会儿清醒，加上你打的伤，可以困他一会儿。”司玉衡对苏子凝说，“可以问它些问题。”
苏子凝走上前，蹲下，问讹兽:“谁为你解除的封印啊？”
讹兽慢慢坐起，背对着苏子凝，不出声。
“就知道你不会回答，叛逆兔子！”苏子凝转了半个圈，慢慢挪到了讹兽的面前，“如果说你害别人是报复社会，那为什么要帮助程生的奶奶？我猜你应该也不会治什么病，就只是用自身的灵力去强势救治吧。”
听到奶奶，讹兽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终于开了口:“我原本也只是想变成他孙子的样子骗骗她，但是她……让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感觉……一种……走出冰冷山洞，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正好来了一阵风将头顶上高大树木的叶子吹动，一缕阳光洒在了它的脸上。
这一幕让苏子凝很触动:“那她真正的孙子呢？”
“不知道。”
苏子凝有些伤感，沉默了几秒钟，站起身，问司玉衡:“你不问几句？”
“问不了了。”
“嗯？”苏子凝赶紧看向讹兽:它慢慢站起身，周身的妖力又变得极其不稳定，红色的眼睛如滴血一般。
“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杀了我……”讹兽周围的妖力加重，符纸连续破碎。
“啊——”
讹兽的声音和妖力冲向云霄，将周围的树都毁坏了好多棵。
“你是上古妖修，我们也杀不死你的！”苏子凝边回答，边用法术打碎黑色的妖力。
讹兽的妖力几近疯狂，像是要将这座岛倾覆。
司玉衡用符纸阵法将周围一定的范围圈住，减少破坏的范围。
苏子凝迅速集结灵力。她的法力充盈，淡紫色的法术向周围飘去，看似是柔软无比，却将黑色妖力尽数压制，然后将讹兽包围，一击吞噬。
讹兽倒在了地上，血不断从嘴里流出，在最后一刻对苏子凝说:“帮我……照顾好她……谢……”
话没说完，他便闭眼倒地，妖力散去，只留下一颗血红色的妖丹。
苏子凝看着妖丹，瞪大了双眼。司玉衡也同样惊讶。
妖修死，妖丹现。
苏子凝赶紧捡起了妖丹，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杀死了它？”
上古妖修，不死不灭，唯有封印。
司玉衡食指和中指夹起一张符纸，将其烧掉，金色的光包裹妖丹，然后慢慢散去。他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是讹兽妖丹没错。”
“把妖丹交还给岛主吧，剩下的事回去再说。”
“嗯……”苏子凝看看手中的妖丹，有些不忍，“我们先去程生奶奶家，可以吗？”
“好。”
看着床上的奶奶，苏子凝有些伤感，但还是换上了一副笑脸:“奶奶！”
“哎，你们刚刚走了之后阿生回来了，只是又出去了，脸色还有些不好。”奶奶一脸担忧。
“奶奶别担心，他对我们说他有事，要去京城一趟，可能很久……再回来。”
司玉衡看着苏子凝努力维持着笑脸，眼眶却发红。
“这是药，他留下的。”苏子凝右手背在身后，手腕翻转变出了一袋药，“是药丸，一天一次。”
她也不会治病，那些药丸也都是她的部分灵力。
“谢谢你们，阿生的朋友们同他一样，都是好孩子。”
苏子凝有些忍不住了，眼角含泪和奶奶挥了挥手:“奶奶，我们先走了，再见……”
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她害怕自己哭出来。
“告辞。”司玉衡拱了拱手。
“好孩子……”看着他们的背影，奶奶笑了。
他们把妖丹交给了岛主。
岛主看到了妖丹，激动不已，执意要设宴重谢两人，被他们拒绝了。
“设宴就不必了，但我想请您帮个忙。”苏子凝开口。
“只要我们能做到，必定赴汤蹈火！”
“不必赴汤蹈火。此处一位老人，在她的孙子回来之前，麻烦您照顾一下。”苏子凝递给他一张纸，“上面是老人的住处的位置和老人的画像。”
岛主双手接过。
“多谢。”苏子凝拱手行礼。
“不必不必！”岛主赶紧拱手回礼。
“封印被破的原因我们还没有查出来。我们回去会再深入讨论此事。”司玉衡说。
“好，多谢两位！”岛主一行人一同行礼致谢。
云神舟上，苏子凝和司玉衡一同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景色。
“还再想讹兽的事？”
“嗯……”苏子凝轻轻叹了一口气，“讹兽……说要我杀了它，应该是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会伤害到奶奶……它其实也不是完全坏……”
“它也伤害了很多人，毁了很多人的家庭。”司玉衡看着苏子凝漂亮的侧脸，她笑着，表情却很苦涩。
“是……”
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所有的事物都有黑白交错，绝对的对与错，善和恶实在是太难判断。她愤怒它做的恶，却也因它所行的善而惋惜。
“也是。”
“你似乎……变了好多。”
她以前从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她以前的动容很隐晦，现在很鲜活。
“怎么？师兄又怀疑我了？”苏子凝别过脸，对他笑了笑。
“没有，挺好的。”
司玉衡看着苏子凝的笑脸，知道她的心情已经好很多了，他不禁也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