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追了!

    因一场初雪,鹿脚村猎手们次日的追捕情况也不十分明朗。但雪能掩盖行踪,亦能留下痕迹。

    粗壮男人的咬肌发达,此刻正因口中的咀嚼动作而变得越发紧绷。他将腰间那一小袋肉干甩给旁边的儿子,少年欢喜接过。“爹!今天我们肯定抓住那丫头片子!”

    与此同时,“猎物”破晓正盘腿坐在一处被野兽遗弃的窝穴中,单方面发着愁。

    “嘶——你说,我们该走古道还是官道?”她头头分析,“如果走古道,古道幽僻,脚程是缩短了,但我们得回松杉林...哼,估计那群鸟人现在正搜林找我呢!”

    鹿的脑袋露在洞穴外,伸出舌头接落下来的雪花。“唔...!是冰的!”

    破晓继续自顾自,“要是选官道...距离就远了...”她下意识摸了摸早已空空的腹囊,“而且我记得...三年前正是战乱,不知现在太平下来没有...”

    鹿咂巴咂巴嘴,没尝出任何味来,但冰凉凉的触感甚是有趣,于是吐舌继续刚才三岁孩童的行为。

    “喂...”破晓不满,轻轻拍了拍那毛茸茸的大腚,臀肉肥厚,似是油脂丰饶...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破晓将口齿间的津液重重咽到空空食囊里。

    “宝儿鹿兄...我好饿啊...”少女木怔喃喃。毕竟就算吞一斤口水,也必然还是填不饱肚子的!

    鹿回头,好奇的大眼瞳水汪汪,浑然不觉对面那一道□□眼神里的精亮意味着什么。

    “宝儿鹿...宝儿,你是不是说过...你是附身在这头鹿上?那么,它其实已经是死了的对不对?”

    “唔...没错。”宝儿诚实,点点鹿头,高耸的头角顶的上方土壁簌簌落下土粒。“我不是故意的...”牠心怀内疚。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破晓激动地爬到鹿的背上,眼中精光闪烁,直勾勾对着鹿的眼,“这不是你的错,只怪这白鹿运道不好。况且,它应该是很老了,命该如此!”

    “唔...原来是这样。太好了!”听对方这样说,香灵心里好受大半。毕竟佛道因果,虽不想,却冥冥之中,只道如此。

    “嗯嗯、所以...”破晓喉头滚动,“为了让这头鹿死得其所,为了让它的死救活另一条命——你能不能出来,好让它能填饱我的肚子?”

    那对懵懂鹿眼嚯!地睁大了。

    “求求你啦宝儿...”不顾那张鹿脸宛如人色的震惊,破晓使出撒痴技术,声线细柔甚是娇嗔,“不然我就要饿死了,我就要死啦!”

    宝儿呆住,不作声。未等心中答案出来,牠突然耸动鹿耳留意洞外,似在侧耳倾听什么。“...慢着。你先听听,外面有动静!”

    破晓一怔,随即压低声音道了一声不好。“是那帮鸟人!”

    “怎么办、跑吗?”

    “等等!”破晓按住宝儿蓄势待发的鹿身,抬眼看了看上方松动的土壁,一咬牙,瞬息作出决策。“趁他们还没走近,把这洞口顶塌!”

    鹿疑惑地一歪脑袋。

    “快!”破晓催促,“我相信你!等他们走远了,你一定会带我冲出去!我信你!”

    从未涉世的香灵哪里受过他人之信?还是交付性命的信任——如此之重哇!

    宝儿郑重点点头,眨眼将方才的纠结抛掷脑后,一双鹿眼盛满盈盈水光,“你放心!我绝不让你死!”

    土石崩毁之际,破晓眼疾身快地往鹿怀里一钻。黑暗中,她卧倒在一片密实鹿茸,柔软如棉毯,鼻间更有奇香环绕。

    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弄得心痒痒,不免生出口欲,衔上了几根鹿毛。心怀结余之间,暗道还好刚没得手。看来这具活鹿尸的作用不止于口腹之欲...哎哎!可饿死这事也不小哇!

    片刻有余,待脚步与犬吠远去,已看不出是处穴洞的土堆中冲出一道白色巨影,那巨影四只角蹄撒开,踏如宝驹。

    “其实方才你没必要冒风险躲藏,就算是临到眼前,他们也追不上我的!”宝儿后知后觉,只道自己方才是迷糊了才由着对方冒闭气之险。

    “哎哎知道宝儿厉害...”破晓紧搂鹿脖,眼睛被迎面呼啸的气流吹得睁不开来,“我寡敌众嘛。况且那群鸟人定配了弓箭,就算你跑得再快,一两秒的功夫,我也不保被射穿啊!活埋总还有个热乎全尸吧!嘿嘿...”

    鹿半阖起眼,毛茸茸的脸表现出‘嘴不过,但好像哪里不对’的复杂神色。

    “宝儿!我们走官道吧!”破晓示意,“你沿着河床跑,出了河谷,就是条日落大道!”

    三年前她偷了一车队一点吃粮,就被追击于此,跳落河谷才罢休。哎,真真往事不堪回首...

    心浮一层鸟气,破晓逆风直起腰,头上祭祀戴的饰品碰撞在一起叮叮啷啷。

    一抬手,将那聒噪的头帽甩在身后,呐喊:“你们这群鸟人——都别追啦——三年的饭我吃也吃了、拉也拉了——抠是抠不出来还你们啦——再见吧——!”

    河谷中的声音能荡出去很远。远处一群猎手伫立凝听着,听这忘恩负义的嚣张吠音传自何方。

    “爹,怕是追不上了。”少年涩涩,青头小子有什么说什么,忒没有眼色。迎头一掴,扇得他吃下去的肉脯快要飞出来。

    少年这次憋住了叫,使劲揉搓痛处。因他知道回去后,阿嫲对爹的惩罚可要比这厉害多了。

    鹿脚村内,一气派看着明显不同于四周土屋的砖房亮起簇簇烛光,犹如黄昏白昼。檐下风铎随风扬起脆生响,今晚本是祭祀大典。

    一青面华发的老媪端正跪坐在堂中叠席,面对跟前儿孙的磕头认错,她如泰山般安定不动。

    鹿脚村历来奉大祭司为领首,以年岁越高越受村民敬重。老媪如今六十有余,年近古稀,膝下儿孙不负其威望更是村里猎手中的一把好手。

    而现在,“好手”两空空,丢了吃饭本事不算,今夜不开坛,连带她这个大祭司的威望也要连坐受损。

    “你们当真看到三小丫头化身为了鹿脚女?”老媪神色庄严,其面容正中绘着一幅鹿角青纹,图腾横贯五官,在烛火的摇曳照映下,充满圣色诡谲。

    粗壮男子头不敢抬,发力踢了一脚身旁儿子。少年吃痛,低呼一声“是”。

    “阿嫲,我亲眼看到哩!那头雪鹿...”少年展开双臂比划,“这么——大,头上的珊瑚角赤色如血,漂亮的很!”

    “我自是知道圣灵的模样!”老媪动容,厉色如金刚面,后又柔下来,面对儿孙的伏地噤声,温声感慨,“十三岁那年的场景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啊...”

    随即清嗓正色,“但问你们的是、”——“圣女化身鹿脚女是否亲眼所见?”

    “这...”少年犯了难,“孙子、孙子并未来得及查看她的脚。但孙子看到她骑坐在雪鹿身上、那雪鹿驮着她,一溜烟就没影了!”

    老媪阖眼冥想。待儿孙膝盖酸痛不已时,才缓缓施令:“既如此...大郎。”

    “儿子在!”粗壮男人不敢怠慢,忙应声。

    老媪皱了皱眉,模糊了五官的青面似是透露不耐。“你身为陆家军儿郎,怎得如此无能!”

    “儿子有错!儿子知错!”又是磕得一阵砰砰响头。旁边少年听着是一阵牙酸。

    “...自己领罚去吧!”老媪摇头,叹其不争,“今晚整息,明一早你们便出发去赎罪。惊了圣女,圣灵降罪,恐要连累我村士民跟着你们一起受罚,你们呐——”下方儿孙被这一指责,惊的头垂到地底去。

    “无论如何,都要迎回圣女!”

    “是!”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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