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夜，到天亮也没有个头绪，运转一夜的大脑也有些疲累，但是听着父母说的话好像是二十岁那年，她人生重要抉择的那一年。

    东北夏季的清晨在太阳出来前还是比较凉爽的，人们在天色微亮就会起床，趁着凉爽做做家里的活计，宝校长白会计说完两个女儿的事就都起床了，走出房间时杨金月已经抱着肚子坐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添火做早饭，宝英雄也正从院子前面小菜园的洋井压水挑回外屋地的水缸，宝校长就走去西厢的小仓房拿出大扫把开始打扫院子，白会计也就拿起屋角的扫掃清扫屋地，一时间宝家院子就只有扫地的刷刷声和灶间柴火燃烧的噼啪作响，不知是扫把与地面摩擦出的“刷~刷~”的声音有些催眠作用，还是宝珍珍的大脑开始放松，就有些昏昏欲睡。

    正半睡半醒时候，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又有些理亏心虚般虚浮，宝珍珍一下子清醒了，大哥！这是大哥的声音，她因为医疗事故而早逝的大哥，是她们全家人的痛，宝珍珍一下子坐起身，跳下炕，一不小心踢到了睡在旁边的妹妹的肩头，妹妹发出一声痛呼，她也没空理妹妹，鞋都没穿跑出屋子，站在大哥宝英华面前，一眼不眨的看着他，正在与父亲宝校长说话的宝英华也被大妹妹吓了一跳，看她也不说话就站在面前看着自己，就笑着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说：“咋了？不认识大哥了？”

    看着真实的大哥，又听见大哥说话，宝珍珍“哇”的一声哭出来，扑上去抱住宝英华，看宝珍珍跑出屋而跟出来的白会计赶紧过来抱住宝珍珍，想把她从宝英华身上弄下来，但是又顾虑宝珍珍身体不敢太用力，反倒把自己弄出一身汗，东北农村的院墙都不高，这时在院子里起早忙活的左右邻居，听见宝珍珍的哭声已经开始探头看宝家院子了，“这丫头，她大哥就出去培训了几天，没见着，想她大哥想的还哭上了”宝会计赶紧跟邻居解释，邻居也都善意的笑笑，继续去忙自己手里的活计，毕竟一天之计在于晨，看别人家的热闹也不能让自己家过好日子。

    听见白会计的话，宝珍珍的理智开始回笼，松开抱住宝英华的手，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在了宝英华身上，作为相差7岁，看着妹妹长大的兄长，宝英华很了解妹妹，他知道妹妹这是脸小抹不开了，右手兜住妹妹的肩头，把妹妹往屋里带，还不忘用左手抱住女儿宝晶晶，幼小的宝晶晶还不能明白眼前的状况，她被抱在爸爸的怀里，还不时瞅瞅在宝英华身侧的宝珍珍，她不明白大姑姑怎么哭了，是爸爸欺负姑姑了？

    宝家的房子是典型的东北四间房结构，屋门进去就是外屋地，外屋地东侧间是宝英雄两口子的房间，西侧间是宝校长白会计领着小孙女宝静静住，西侧间的里间是宝珍珍、宝珍珠姐俩的房间。

    宝英华作为成年的大哥，不好意思进两个妹妹得房间，只能把宝珍珍带到父母房间，还没开口询问妹妹，就先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口了，虽然没有血迹也微微产生血痂了，但经过一夜已经有些红肿了，跟进来的白会计看他微微皱眉，就解释道：“大丫昨天晚上起夜，在厕所那晕了，脑袋磕到墙上了，我说要去卫生院消消毒，她还倔着不去，我就给她用水洗干净了，等会卫生院上班我领她去看看”，说完又训宝珍珍“挺大个丫头，在当院就抱着你大哥哭，像啥样，邻居得多笑话你”宝珍珍知道母亲也不是真心训她，就上前抱着白会计的手臂摇晃，娇弱着声音说：“妈妈~我就是太想大哥了么~”，宝珍珍自打高中离家住校就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和母亲撒娇了，所以白会计一听见宝珍珍撒娇，也没办法在说什么。

    宝英华赶紧岔开话题，问起小妹妹，“二丫没起来呢呀？”

    “二丫可没个七八点不待起来的，这丫头回来就说高中累着了，她要好好补补觉”白会计宠溺的说，“她啥时候缺过觉啊”

    这时一个火爆的大嗓门从里间传来“妈！我起了！”

    “好好好，你起了”白会计连忙安抚她，

    宝珍珍坐在父母的炕上，贪婪又满足的看着眼前的人，听着她们的对话，她应该是真的回到了三十一年前，那时她还没有进厂做纺织工，她还是镇小学的民办教师，她还是那个父母娇宠兄长关爱的小女孩宝珍珍。

    忽然宝珍珍感觉有人往下扽她的裤子，低头一看是小侄女宝晶晶想要上炕，但奈何两岁的小娃娃短手短脚自己上不去，叫了两声也没人注意到，只能扽扽坐在炕边的宝珍珍的裤子，见宝珍珍关注到她了，就一边用小手指着炕一边小嘴着急的往外蹦词，“大嘟~啊~”宝珍珍就一伸手把小侄女抱上炕帮她脱了小鞋子，宝晶晶直接走到仍在熟睡的宝静静旁边躺下，还扯过宝静静地小毛毯给自己盖上了小肚子，宝珍珍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白会计和宝英华都向她看过来，宝珍珍示意他们看向炕里，他们也都忍俊不禁，白会计好似突然想起来问“今天咋这么早？”平时都是父女在家吃完早饭，宝英华顺道把女儿送过来然后去上班，今天刚起床就来了，

    “兰翠说今天要和她大舅一家一起去城东娘家”宝英华有点心虚的回复母亲，白会计也没再继续问，几年的婆媳相处下来，她还是了解张兰翠的为人的，占不到便宜都算吃亏，本来两家定的是年前结婚，她通过舅舅透话说家里弟妹多，她是老大要在帮衬帮衬家里，就三月份结的婚，四月份开春分家立火，粮食和钱都给她分了，她还回娘家要粮食，说她去年在娘家干了一年农活理应有她的口粮，被家里的弟弟拒绝后，那两年过年过节都不说回一下娘家。当初分家，说好的锅碗瓢盆两家平分，她不是说这个盘子是一套那个碗好看就是新房里有两个大锅灶但是没有那么多锅，就把锅碗瓢盆都给她了，这边就买了全套新的，她又开始后悔，通过娘家舅妈透话说新婚夫妻新房就应该用新的，自己以老二结婚也得用新的敷衍过去了。结婚这几年看她和儿子过得还算和满，她爱占便宜就占点只要无伤大雅自己也不说什么，她这人就这样心里知道也不会说出来，会给人留有余地。

    “多远的路啊！早上起早爬起来就走？”炮仗性子的宝珍珠刚一出房间就听见大哥说的话，忍不住了，她就是看不惯大嫂总占便宜，都已经结婚分家了，大哥也接了妈在供销社的工作，大哥两口子又有工资又有田地，现在二哥二姐和爸妈她们一起过，还总来蹭饭蹭东西。宝英华听到妹妹讽刺的话，脸上一下就挂不住了，白皙文气的脸庞一下子通红，讷讷的对母亲说：“妈，我先上班去了，晶晶就放这了”

    “马上吃饭了，吃完去上班，二丫就是炮筒子性格，说话都不走心，你别听她说话”白会计拽住宝英华，她知道大儿子脸皮薄，本来就心虚，被妹妹一说更不好意思留下，但是她当妈的也不能让儿子瘪着肚子去上班啊，把儿子留下，回头她又扒拉小闺女宝珍珠，“赶紧洗脸去，别在这杵着了”

    宝珍珠撇撇嘴，嘴里念叨着，“还是儿子好啊，就是向着她儿子”，走去外屋洗脸。

    宝珍珍这才想起自己也还没洗漱呢，就跟在妹妹身后去洗漱，等姐俩洗漱完，早饭也摆上了饭桌，宝家的早饭就是普通的馒头、小米粥、自家腌的咸菜还有昨天晚上的剩菜，因为宝校长从小给他们立下的规矩，一家人吃饭时很安静，连吧唧嘴的都没有。

    吃完饭宝校长和宝英华就去上班了，宝英雄也开着拖拉机去十几里外的农电站去给拉建筑材料，就剩几个女人和孩子，气温渐渐升高，炕上的宝晶晶宝静静小姐俩睡得小脸沁出汗珠，白会计就坐在旁边用扇子给小姐俩轻轻扇风，杨金月拿着一团毛线坐在炕沿边上织毛衣，她想在天气转冷前把女儿的小毛衣织出来，在上面勾出一些小动物，白会计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她就坐在旁边不时让白会计指点一下，第二胎也要生了，她不能总指望着婆婆，婆婆帮忙看孩子是婆婆人好，但是做媳妇的不能因此就什么事都要婆婆做，白会计就喜欢杨金月做事敬着人这一点，婆媳之间做事有分寸互相敬着才能把关系处好，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不能让两个小丫头睡了，要不然她们中午不睡觉，她把两个小丫头哄醒，让她们最喜欢的姑姑给她们擦脸擦手醒醒神，两个小丫头很快精神起来，两个人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玩耍。

    “姐，你这是咋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