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先生，这位是您的爱人吗？”
爱人！
袁一诺被这话怔住了，她看看服务员，又看看黎靖予，见他淡然从容，让人感觉到他内心的稳定与强大，“很重要的家人。”
黎靖予缓缓收回手，眼中勉强隐藏起沉沉的宠溺与不舍。
很重要！
当然很重要！
为了她，他违逆父亲；为了她，他支身回国；为了她，他艰难创业；为了她……
他要给她最好的生活，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爱吗？
黎靖予有意躲着这个字，他不清楚自己配不配有这种情感。
家人？！
袁一诺听到这个说法既敏感又陌生，难不成他真的只想当她的哥哥。
这是委婉的拒绝吗？
喝完酒，他们找了代驾，两人并肩坐在后座上，各怀着心事，只有一盏盏的霓虹灯闪过，这样的夜，这样一同回家已经无数次了，袁一诺看着窗外，侧背对着黎靖予也觉得心安。
下车时，袁一诺看着漆黑的两处院落茫然又失落，只是没过一瞬，便是灯火通明的亮眼，一闪闪地星星灯挂满两个院前的墙头树枝，那处空荡荡的花圃里，搭上了个双人的秋千架，何叔走到黎靖予面前，将捧着的蛋糕递给他。
黎靖予点上蜡烛，道，“生日快乐，欢迎长大。”
今日，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所以……袁一诺选择了今日凌晨去酒吧，悄悄地为自己过生日。
所以，黎靖予默默地等着她，带她喝酒。
月光撒在他的脸庞上，如同镀了层美颜，原本就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温柔的笑容，袁一诺心就这样再次沉溺了。
至少，每年生日，他都记得，都会想方设法给她惊喜，有不管不问的徐老师做衬，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谢谢靖予哥。我以为你忘了呢！”
“我答应过你，你的事我都会记得。”他眼里燃着熊熊的火焰，透出的坚毅的光芒，仿佛任何风浪都动摇不了他这份坚守。
他们像守岁那样，坐在秋千架上，看着皎月在云间缓缓移动，数着一分一秒的时间流淌，一道干涸的土地里渗出簇簇水滴，汇成一股股细流滋润，又缓缓蓄着水，
每年如此。
也许是袁一诺太怕寂寞、太怕冷清，平时还好，唯独生日这天，她想要有人陪着，从凌晨到凌晨，
“我还没要今年的生日礼物呢！”
“……什么？”黎靖予低头问她。
“我想靖予哥陪我去游乐场。”算是对未成年的自己一个告别礼吧！
“好。明日你好好休息……”
“我不累。”袁一诺迫不及待说，“明天咱们就去好吗？”
黎靖予对眼前这个扑棱着大眼睛的女娃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好。我来准备。”
微风吹着，袁一诺酒意上头，趁着朦胧的月光打掩护，靠在黎靖予肩头，
“我以为你忘了呢！”似醉似梦魇。
黎靖予轻轻道，“放心，我会记得。”
喃喃的哄音像哼唱额小曲，临近午夜十二点，折腾了一天的袁一诺再也支持不住，心道这次玩失踪泡吧的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她身体的疲惫扑面而来，心里如释重负，恍恍惚惚睡着了。
“……对不起。”
在这无人的漆黑夜里，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像攀扯的藤萝，肆无忌惮地滋长。
黎靖予紧紧地揽上袁一诺的肩头，静静等了三分钟，直等到十二点过，他轻手轻脚地公主抱起袁一诺，似是捧着一件绝世至宝，不舍得放下，不放又怕磕碰着。
沾到床的袁一诺窝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着了。
只是床边，那个为他拉上薄被的男人，久久不舍得离去。
黎靖予回到书房，坐在阴暗里，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手机捏在他指尖，敲打着桌子，一下、一下、一下……
刚刚那瓶红酒，袁一诺只喝了三杯，他喝了不少，此时后劲上来，黎靖予有些醉了，他用手扶着太阳穴，眼前浮现了多年前的一幕：
波尔多某处酒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夕阳下的轮椅上，反复摸搓着手里那瓶红酒，满眼深情，“她离开那年，我自己酿了这瓶酒。想呀！哪天她回来了，同她一起品尝。”
旁边矮桌上，放着一封泛黄的信笺。
“她是您很重要的人？”站在旁边的年轻人问道。
“The Love of My Life。”老人眼里噙满泪水，暗淡却淡然，“谢谢你帮我带回她的信。这瓶酒，我想没有机会再喝了，年轻人，送给你。哪天遇到你生命中最爱的人，替我喝了它。”
年轻人郑重地接过酒，看到瓶子上写着“Tloml”，他鞠了一躬，默默转身离去。
这个年轻人就是黎靖予。
如果要选择一个人喝这瓶酒，只能是袁一诺。
“噔噔噔~”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黎靖予遥远的思绪。
“请进。”
敲门的是何叔，“黎先生，中介刚推送了几位保姆，你过目一下。”
“何叔，你对一诺的口味比较了解，你定就行了。”
“好。黎先生。”何叔得了指令准备离开，却又被黎靖予又叫住了。
黎靖予眉头紧蹙，显得心事重重，过了好一会才对何叔说道，“何叔，你最近留意一下一诺身边是否有男人。”
“黎先生，你的意思是？”何叔不明所以。
“一诺如果想恋爱，先查查对方的背景，我不想一诺被骗。”
“恋爱？”何叔纳闷，“我以为，阿诺会和黎先生在一起……”
“这些话不要被一诺听见。”黎靖予狠狠地捏着手机，“我不想她有什么负担，如果她有喜欢的男人……”
“成全”两字无论如何他也吐不出来，何叔悄悄离开，似是多呆一刻都是逼迫。
*
“我想去新开的欢乐谷。听同学说那里好大好大，有最快最长的过山车。”袁一诺边吃着早饭，边向黎靖予要求着。
“……”
“行不行嘛！”袁一诺越凑越近，拉着黎靖予的胳膊晃呀晃。
黎靖予被缠的说“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他掌心推开袁一诺的小脸瓜，“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吃饭不能说话，饭渣子喷到我了。”
虽然黎靖予板着脸说话，可袁一诺还是分得出黎靖予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袁一诺比任何时候吃早饭都卖力，破天荒头一次比黎靖予吃饭快，看着他喝完最后一口粥，迫不及待地拉起黎靖予就往外跑。
“你慢点。”
黎靖予任由她扯着，边留意着她的脚下，边回头问何叔，
“何叔，包准备好了吗？”
“已经放在车上了，黎先生。”
不一会，车停在了欢乐谷门口，欢乐谷每天都人山人海。
“奶茶。靖予哥，给我钱，我要去买。”袁一诺伸出双手勾一勾，催促着黎靖予快点掏钱出来，
临抬脚前，问他，“靖予哥，你喝什么？”
“倒是个有良心的小东西，没忘了我。”黎靖予弯腰刮了下她的笔尖，“果汁。”
“我当然记得你，记不得徐老师，也会记得你。就像……你总会记得我一样。”话音未落，袁一诺已经跑出好远。
很快，一杯珍珠奶茶，一杯西瓜汁。袁一诺抱着两杯热饮兴高采烈地往回跑，但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袁一诺却迈不开步。
此时，她被某种美景所吸引，眼睛无法移开，身体也被定在了那里。
远处，先生站在一树梨花之下，身边围绕着大把大把的泡泡，混杂着片片梨花瓣飘在先生周围，在阳光里闪耀欢跳，那斑斓的圆滚滚像是有了心之所向，本是旁边的求婚气氛泡泡，都朝着先生奔来，绕在他身旁撒娇，在询问他愿不愿意。
但是她们没有等到先生的回答，此时先生也已经发现了自己被包裹在泡泡的世界里，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挪，那一声声“清晰可见”的破裂声，是泡泡精灵心碎的声音。
清晰可见的还有袁一诺心底珍藏的记忆，一下一下撞击而来的声音，迷了眼。
“想什么呢？”直到黎靖予走到眼前，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袁一诺才回过神来。
“想……”
袁一诺怎么说呢？
说，想起了某天黎靖予站在梨树下的模样，
也是在那天，她捡起一片片雪白柔软的梨花，在日记本上拼凑起“黎靖予”的名字。
这是她的秘密，不可说。因此，她只能信口胡诌了一句，“想，我眼前这位帅到逆天的大帅哥，差点被一群泡泡抢了去，做旁边那位的老公。”
“小脑瓜整天胡想乱说！”听到袁一诺的话，黎靖予先是一愣，发觉她在调侃自己，恨恨地抬起手。
“啪”得一声，袁一诺把吸管猛戳入西瓜汁里，送到黎靖予嘴边，又顽皮地拉过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握在西瓜汁上。
黎靖予接过西瓜汁浅吸了一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胡乱开玩笑，我就要执行家法了。”
“不敢不敢。”袁一诺躲过黎靖予的咯吱，顺势挽着他的胳膊朝欢乐谷走去，背后留下隐隐约约的欢笑声，
“先生，你包里背的什么呀？”
“不要叫我先生。”
“好的。靖予哥，包里装的什么？”
“投喂小馋猫的东西。”
“我不是小馋猫。”
“好，你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