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连绵山顶上的白雪盖被融化，白云穿梭在山间似雾似露，山下是葱郁的森林还有少数车辆穿行的双行线车道，清晨的风透过车窗沿边，卷入车内形成环流。车内一片寂静，没有动感的音乐，他不喜欢驾车时候有别的杂音，路旁鸟兽叫声便是他一路穿行而过的陪伴。

    章泽宇不太知道余忆栀的作息时间，昨日也没想来要个联系方式就赶忙溜走，所以他以他的作息时间出发，早点到准没错。

    万一晚了，指不定又被那自称姑娘的假实习生扯着嗓子训话，说是从余江集团跳槽到1008，他却不信，谁会放着大好的前途来他们这种小科研团队当靶子溜？

    人把车停到住宅门口，下车紧随其后摁响车钥匙关锁。

    这头的余忆栀已经被吵醒，不是被章泽宇的关车喇叭吵醒，而是被放在床头柜，已经摁下静音免打扰的手机吵醒。

    她速而弹起，还没缓过来就听见窗台下的车声，人还穿着花边睡裙半猫着腰趴在窗台一看，人已经站直地出现在楼下，“我靠，这么准时！”

    她没在第一时间生气的主要原因，是在于她早被提醒过了，正是她睡得魂牵梦绕的时候，手机突然在她耳边作响“叮咚”一声，接着开始报幕：现在是北京时间7点整，您的特定之人即将到达，请您迅速起床，洗漱出门。

    声音夹杂着烟嗓和电流，传入到她的耳朵里，梅开二度的是接连奇怪的感觉。章泽宇就已经出现在她家楼下，如此恐怖的闹钟，真的比十个夺命闹钟都来得管用。

    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外的门铃声已经作响，同样的“叮咚”声，让余忆栀陷入了鬼打墙般，怀疑自己被什么组织盯上了。

    章泽宇在门外看着表等，一刻两刻人还没出现，直到三刻她才踩着人字拖推开沉重的棕木色大门。他是先听到人字拖踢踏地面的声音，再看到门被推开。

    余忆栀手扒在门缝间，探个脑袋出来，“你来的真早。” 清早的眼神略微清冷，还有她身上素白的装扮，原来刚才的延迟都是在洗漱换衣。

    不同于之前见的两面，今天的她有点素面朝天的错觉，没有了夸张的眼线和艳红的口红，转为换成淡雅的素眉与裸色的唇釉，以及蓬松的低马尾，让他一度觉得奇怪，如此反差当真像是特意安排。

    章泽宇一番内心活动后，简单一问：“行李收好了吗？今天办理入住。”

    “就这些。”余忆栀指着已经打包好的行囊，就简单的双肩背包，还不算是大的登山包，已经算是她昨日准备的行囊。

    “一个小包，衣服管够？”章泽宇眉头一皱，是觉得她是当去短期旅游吗？简单的三两件衣服便可以在远离市中心的科研基地存货？

    她回话轻松坦然，“不够就去买呗。” 原本她目的也不是去游玩，而是借此机会锻炼自己的能力，既然老余不让她在余江集团做事，她还不能另谋高就？

    章泽宇预防人到了之后，吵着衣服不够，要出基地购买，而他自然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她，所以丑话都说在前头。“基地不在市中心，周围没有商场。”

    “那就不用买，我也不是常住，要是有紧急事情，我还会回来再收拾的。”她说罢，把放在方格瓷砖地上的行囊背上，已经做好要舍身赴死的准备。

    他却不急，还是要说清楚，省的日后再提，他厌倦重复累赘的事情。“比如呢？”

    “什么比如？”她的发丝被皮筋挽在后脖颈，碎发垂落在耳边，额头以及边角，抬眼看他，一股沉重的破碎感直冲他的颅顶。

    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章泽宇都觉得要命，这个女人比想象中的复杂，还不好对付，招她进来或许是个危险。他开口，“紧急事情。”

    “这个章组长也管？”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他觉得这张嘴能藏住太多秘密。

    “你是实习生，要请假嘚我批准。”他转身的瞬间接过她手上的行囊，往奔驰车走去，顺势摁下车钥匙喇叭，“滴滴”声音在两人之间炸开了花。

    她跟在后头吵，“我这还没请呢，怎么知道有什么紧急情况。”

    他把行囊放入后座，就站着不动，“那就再说，反正不能轻易请假。”他像为贵宾开门的司机，但她家的司机都来得比他祥和许多，起码别人会笑，即使笑得迂腐，但也有见笑。

    硬冷的人配上黑外套，可能是今早的风有些大，而外加的外套，AI不是都铁做的吗？还怕冷？她像自言自语般小声道，有些怨气与梳不开的心结，“我昨天还说，这里相对于自由些。”

    他冷酷的脸上，只有一板一眼，“是你在实习期间，不能轻易请假。”

    “那我什么时候能度过实习期？”

    “看情况。”

    他懒得再废话长篇，人要是不进来他就要关上后排车门。他往前门驾驶位走，“上车吧，别落什么东西。”

    她站在院子里，翘指思索着，“诶，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忘记带一件东西，你等我一下。”

    他已经上到驾驶位，打开引擎，接着再看着表上的时间走动，又等了她十分钟。

    女人天生墨迹。他喃喃自语地盯着车前，玻璃印暇出的杜鹃花。

    --

    余忆栀忘记拿的便是放着二楼卧室，床头柜上的新手机，也是唯一一部装有航宇导航，陪她经历了从被坑骗到山林，到死里逃生出来后，这个手机还能用。

    她捞起手机的一刻，瞬间傻眼，顶头的消息推送：您的特定之人，已经等的不耐烦，请您迅速下楼。

    余忆栀抱着手机坐在床边，自问，“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忽然，空荡的空间里蹦出一个声音，冰冷还自带烟嗓的男声，“我是您的专属AI航宇，关于您的生活，我都会无微不至地关照。”同刻屏幕上弹出一个人脸，便是章泽宇的脸。碎发盖眉面色冷白，黑外套披肩，就是他今日穿的这身。

    她被突然冒出的人脸和声音险些吓死，差点抓不稳手机，想起昨天乃至刚刚推送的消息，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臭脸AI，你是不是在监视我！”

    人脸AI回话：“从您选择作为航宇的用户开始，我们就已经绑定关系，并且永生不得解绑。”

    “你玩我呢！我卸载你不就行了。”还以为小儿科能吓得了她，她自小可是被老余吓大的，除去老余发怒的时候她是真的怕，平日的老余还是十分宠爱她，造就她现在无法无天的性格。

    “一旦绑定，终身不得解绑，我会根据您的定位和信息进行跟踪定位，您只有服从安排指令。”嚣张跋扈的语气，谁能想到是一个人工智能说出来的话？

    “狂妄自大，跟创作你的人一个鬼样子。我为啥要听从你的安排，你算老几！”余忆栀最狠别人强迫她做事情，于是气得脸通红，长这么大她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人脸AI：“因为我已经渗入您的生活各个角落。”

    “鬼才信你。”她熄灭屏幕，人脸AI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才关熄了屏幕，接着屏幕再度亮起，消息推送：温馨提示，您的特定之人已经等的不耐烦，顺带骂了句：女人天生墨迹。请您赶紧下楼。

    余忆栀已经要被这两个里应外合的智能AI，玩到气短胸闷。她捞起摔在床上的手机，就猛冲下楼。

    --

    章泽宇刚因为等人烦闷，看眼手机，顶部随即推送信息：您的特定之人即将带着怨气到达，请您做好准备。

    框起来的消息推送三秒消失，刚看望就闻声怒气冲冲的关门声和开车门声，一气呵成的余忆栀上到车后座，双手交叉坐在后排，也没出声说话，就干瞪着他。

    “拿好东西了？是就出发。”章泽宇透过车后排镜子反射，瞧见她鼓着气的脸，像河豚也像松鼠。

    “假惺惺……”章泽宇看她问非所答，还不知道他的内心话已经被读取，无话再说的两人一路上都是保持着敌对的视线。

    他瞧她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进入基地；她看他就是狂妄自大的无情AI，竟然创作出这么变态的软件，不单拐卖幼良妇女，还要别人服从他命令，AI当道可该如何是好？

    黑色奔驰越过从缕的山间，蜿蜒的道路，沿山而下是新工业区，在路过余江集团时刻，余忆栀下意识是偏往侧边，她怕门口的保安认出她，上了来路不明的车。这一点被坐前排开车的章泽宇发现，一点小细节也能从中挖掘出大文章，这是他们干这一行的灵感嗅觉，发现身边的细节，才能更加贴入生活，了解时代的进发和人类的思维。

    卷轮带过沙尘，进入1008科研基地，巨蛋建筑树立在他们左侧，而他们要到建筑的后面，员工宿舍。

    章泽宇作为绅士也作为上司，帮她把后排不重的背包拿下，带着人走到宿舍楼。宿舍楼旁两侧是灌木的丛林，随处可见的是绿化和喷水的设施。

    环境打理的相当的好，对比于余江集团，除去沙石滚滚烟尘弥漫，还有一大片待开发区。刚搬来新工业区不久，各方面要建设改善设施，至于母亲过世后，老余就带着余忆栀出国闲散放松，待到余忆栀上中学他才回国接手家族的生意，工业园区也算得上是老余首个国内集团基地，之前一直都在国外做产品研发。

    --

    他们走到空荡荡的宿舍楼下，这里的自由是连宿舍安保室都无人的存在，只靠自觉遵守。

    章泽宇拿起放在桌上的登记板和连在板子上的笔，递到她面前，“在这登记入住，你就可以进去了，房门号是510。楼下2到3楼是男生寝室，至上5楼是女生宿舍，1楼饭堂有早餐到宵夜四餐。”

    余忆栀拿着笔，在登记栏上写余忆栀，她瞥眼正在看她写名的章泽宇。原本她也想要用化名，但为了被问起来慌乱作答，还是用回本名，顺其自然地接话，“学生食堂啊，那是不是没有我爱吃的？”

    他的下颌抬起，看进饭堂里正分发着早餐，“你想吃的，这里都有，没有也别挑。”

    她潦草地写完峰回路转的笔触，然后准备开溜。章泽宇拿着她写好的登记牌，把人叫住，“等等，你是余总的什么人？不会只是简单员工吧。”他左手拿着登记板，看一眼她，眼神透露着杀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