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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几人沿着河岸赶路,走了一天半,到达了北境边城。北境边城是北境内唯一与中原相似的城市结构,作为来往商客停脚之所。也是以城墙结构存在,而非更适合北疆的游牧大帐。

    几人入城时并未费什么劲,这座边城最常见的是裴家商队的路牌,近些年甚至只有裴家商队的路牌。

    秦然进到城内,并未去找城内原先的接头点,而是随意找了一家客栈,歇了脚。

    北境寒凉,苍狼山阻隔了南下的寒风,但北疆一览无余的任由朔风肆虐着。夜晚尤甚,云层将星月遮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雪。

    几人赶路累得不行,各自回屋倒头睡下。穿过苍狼山要比走传统官道快上两天,而他们误打误撞找到的隧道,更是令他们穿了近路,比领着商队走官道的裴彦琛提前了三天半到达了边城。

    夜深,秦然靠在床头,微微阖着眼,忽得听见窗外有鸟翅扇动的声音,便打开窗户,便见一只鹞鹰停落在对面的房角上,警惕的看着秦然。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熟练的走上前,取下鹞鹰脚上绑着的小竹筒。看向秦然,微微颔首,秦然阖上窗户。

    不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敲了两声,秦然走过去开门,那个伙计打扮的人,将手中的竹筒递给她。欠了欠身,等她吩咐。

    秦然细细看了看竹筒的封口,是用蜡油和不知什么浆糊细细密密封死的,并无破损。秦然点点头,那人又是一欠身,退了下去。

    秦然用短刃划开封口,取出其中卷在里面的纸条。极薄得油纸,卷得极其紧实,展开赫然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秦然靠近油灯,仔细看了又看,便在火上点着了,扔到火盆里,看它慢慢化为灰烬。

    信是余清河送来的,这个客栈背后的主人也是他。秦然有时都震惊,明明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余清河仿佛更像是世家大族的继承人,明里暗里的势力多得让人咂舌。

    偏偏又是一同长大的。

    信里无外乎是些京中消息。三皇子,四皇子党争愈演愈烈,四皇子身后是皇后一派外戚,皇帝虽不中意三皇子,却也不愿四皇子独大,便有意扶持打压。

    二皇子得了肺疾,险些丧命。良妃闭门礼佛,茹素数月。六宫掌管之权又回到皇后手里。顺嫔进为顺妃,协理六宫。

    早年顺嫔依附皇后,如今因着皇子党争,反倒成了对立,此时二人共事,倒是叫人叫苦不迭。皇帝并不担心片刻的后院起火,因为即将到来的春三月,即将选秀。

    各世家各怀心思,选秀过后,便会有某大族的大娘子办起春日宴,各皇子妃世子妃,伯爵侯爵娘子,都将陆续出现。

    秦然对这些极其熟悉,清楚其中将会变动的局势。儿女姻亲而加固的利益关系,会使各大族在朝堂上成为更紧密的同党。

    可这些,不是她应该担心的事。

    秦然捏了捏眉心,想起书信中那一笔,令她心底一紧的话:

    “南王府进献女伶十二名,半月后入京。”

    刺客是南疆人。

    忽而多出来的隧道。

    □□的人甚至有此隧道的地图。

    短而又纷杂的信息,毫无连贯。她一无所知,像一只无头苍蝇,或者更像是一只盲目的蛾子,被人设计好的各种光源吸引,被人等待着她一头扎进火里,尸骨无存。

    秦然长叹一声,倒回床上,苦笑着想,长兄说她蠢倒也是有原因的,她一直被教导着如何在后院里周转。这外面的勾心斗角血雨腥风,是她从未接触过的。这些事,清河肯定都比她更游刃有余。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这些事原本也应在她长兄手中处理的井井有条罢。

    她拽过被角蒙住头,却因为动作抻到了左手上的伤。她疼得倒吸一口气,浓郁的血腥味儿唤醒麻木的记忆,她难以抑制翻身下床,连滚带爬的抱住地上的痰盂,翻江倒海的吐了起来。

    几天里她都没吃什么东西,胃里消化殆尽的食物被勉强吐出后,就是苦涩的胆汁。

    秦然倒在地上喘息着,半晌踉跄着爬起来,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点水。那桌子上的茶壶里,是已经冰凉的茶水,茶涩而苦,毫无茶味。

    好在,她已然不再挑剔了。

    她漱了漱嘴,又小小的含了一口冰冷的茶水,试图含到温热再咽下去。只一口,她便感受到冰冷的水从喉头滚到胃里,将胸口一点温热消耗殆尽,脆弱的脾胃难以抑制的疼痛起来。

    秦然躺回床榻上,强迫自己入睡。她蜷缩在厚重的被子里,用自己的体温,想营造出一小方温热的土壤,让她安心的睡上一会儿。

    闭上眼,就是遍地横尸,鲜血像诡异的花儿,展开在皑皑的白雪上,殷红的血迹从面色青灰的尸首上蜿蜒而出。

    想点好的,秦然。她劝慰着自己。

    她想起上一次,惊恐难眠,是不管不顾的跑去找林承安。林承安环着她,轻声安慰着,叫她别怕,会没事的。

    林承安,林承安想来也快娶亲了罢。今年春三月,会有很多不同了。

    ——

    推开门,窗前的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人,手执书卷,见她前来,放下书,露出一抹笑来,道:

    “你来了?我这儿新泡得好茶。可赶了巧?”

    秦然茫然的坐下,任由那人在头上摸了摸,笑道:

    “怎么了?今儿呆呆愣愣的?是傻了不成?”

    秦然抬起头,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心底知道,那人眉目温和,眉梢一点小痣,染尽世间春色。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眼底一派酸涩,那人轻声笑道:

    “多大的人了?小孩儿似的?”

    说着,拉她起身道:

    “别在我这儿耗着了,外头人等你呢。”

    她无措的被他推向门外,回头看他,他眼角眉梢尽是温润暖意,含笑道:

    “去罢。”

    她转过头去,就见一人独站在院中,明媚的太阳明晃晃的映着碧蓝的天,满园生机盎然,红墙琉瓦修竹碧影,那人弯着眉眼,一双眸子含着她不敢对视的热烈清澈,琼林玉树一般的,立在这灿烂的光影里。

    她提起裙摆,跑向他,被结结实实拥入怀中,萦绕在鼻尖的是熟悉的沉香熟水气,那人语气轻佻却真诚,带着点哄人的意味道;

    “为什么耍小性儿?一转头人就跑不见了?”

    她摇着头,喉头紧得生疼,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滚烫的滑落脸颊,灼在心底,她揪着那人的衣角,不肯松开。

    他抬起手,似要拂去她脸上泪痕,却又顿住手,眉目缱绻的看着她,低声道:

    “我知道,莫怕,我在呢。”

    不,你不在。

    秦然伸出手,却见天地转换,眼前一切消失殆尽。她深深陷入幽暗,耳边萦绕着凄厉的嘶吼谩骂,浓郁粘稠的血液涌来,将她淹没,刀剑刺入肉身的声音,仿佛刻在骨髓里,手上似乎是洗不净的温热滚烫的血迹。

    那只濒死的鹿,哀恸的双眼,似乎又凝视着她。

    眼前似又隐约出现秦烈的模样,形销骨立,坐在轮椅上,微微阖着眼,面无血色,看不出一点当年铁马金戈少将军的风采。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形如枯槁,似已有死意。

    ——

    秦然猛地睁开眼,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喉头鼻间充斥着腥甜的铁锈味儿。

    天色昏暗,外面已是纷纷扬扬的落下雪来。桌上的小蜡灯,流下蜡油,凝在桌上。仍是深夜,不到四更天。

    秦然往被子里缩了缩,试图挽留方才的温度,回忆那转瞬即逝的怀抱。吸进的冷气,让她五脏六腑都拘急起来,鼻间的血腥气更重。手臂却一跳一跳得发热发痛。

    北疆干燥,伤口处理得及时,并未化脓,却因为过深而难以愈合,秦野尽心尽力的想着给她换药。每次看见这处伤口,都仿佛疼得是自己一般,眉眼俱蹙,皱着眉吹气,时不时得自己“嘶”两声。

    秦然一直都仿佛感觉不到一般,直到今日入城,略略的放下一点心,如同回过味来一般,分外感到手臂疼痛难捱,甚至是浑身微微发热,但冷得直打颤。

    ——

    鸡鸣声起,天仍旧昏黑,仿佛一时半刻难以出现明亮之色。

    秦然挣扎着起身,推开屋门,就见吴志澄恰巧也出来。吴志澄冲秦然点点头,秦然忙拦住他,半晌才用干涩沙哑的嗓音说出话来:

    “吴兄,烦你帮我换下药。”

    进了边城,几人都以兄妹相称。

    吴志澄虽诧异,却也同意了。换药时难免碰到秦然的手臂,吴志澄被这不正常的温度惊到,蹙着眉道:

    “怎的突然发热了?”

    秦然苦笑道:

    “说的是什么?别声张,不打紧,就怕阿野知道了,又大惊小怪起来,所以躲着他。吴兄也帮我瞒一瞒。”

    吴志澄点头,道:

    “那也是应当吃点药的。今日无论如何也去找个大夫瞧一瞧?”

    秦然摇头道:

    “好。开几副方子吃好了便是。不然也误了正事。”

    吴志澄未曾想她如此听劝,一挑眉,没再言语。

    ——

    几人一天分散开,各处转了转。秦然有意瞒着秦野,便提出要和吴志澄一道,吴志澄担心胡八和秦野又闹起来,好言歹语的几句,方不放心的分开了。

    金乌坠地时,几人回到客栈。胡八同秦野回来的完,二人面色罕见的凝重。

    几人在秦然屋里坐定,胡八方开口道:

    “城郊全无人烟。我和小王八羔…和小弟一路上,没见到几家人。即便是有人,也都是半瞎半残的老人居多了。”

    秦然不语,吴志澄也皱起眉,无言的径自倒了点烧刀子,一饮而尽。

    秦然偏过头看他,也想倒点,一想起自己的伤和才吃了药,嘴里的苦味儿还能回味,忍了忍回过头,不去看,道:

    “原先的接头点我们去了。也是人去楼空,换了主人家,变成了铁匠铺子。”

    吴志澄轻叹一声,呼吸间带了些许烧刀子的味道,引得秦然又看了他一眼。吴志澄似乎意识到什么,警惕的将小酒坛往远处推了推。秦然捏捏眉心,无奈一笑。

    胡八没注意到二人的暗流涌动,抬手也往嘴里倒了点酒,胡乱一抹嘴,大咧咧道:

    “明儿我们接着找,屁大点边城,怎么也管得这么差。”

    秦然看了胡八一眼,点点头道:

    “八哥说的是。”

    胡八像是今天与秦野相处的不错,一手拍拍胸脯,另一只手搂住秦野的肩膀,道:

    “明儿个,我八爷还领着你转。”

    秦野忍辱负重一般的点点头,秦然略有好奇的看向秦野,后者正对胡八热情递来的酒坛子避之不及,被强行灌了一口,呛咳不止。却被胡八教训说,男子汉大丈夫喝点酒不能这么娘们唧唧的。

    吴志澄也无奈一笑,对秦然低声道:

    “你好生休息,明儿又是一大天。”

    秦然颔首莞尔,吴志澄起身叫走胡八。秦野耳朵尖,见二人出去了,问道:

    “姐姐不舒服吗?吴大哥为什么叫你好好休息?”

    秦然笑道:

    “客气话罢了,也值得问一句?什么时候学的多心?不必担心我,你且好好的便是了。”

    秦野点点头。秦然又问道:

    “缘何今日同胡八关系好起来了?”

    秦野说起来有些羞愤,道:

    “今日路过一个铁匠铺子,看见了个偌大的狼牙棒。我没能拎动,胡八舞得虎虎生风。便觉得打压到我了,跟我说了一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事儿。

    真当自己是个长辈了。”

    秦然低头笑道:

    “你还小呢,急什么?不错,都会用‘虎虎生风’了,可见长进不少。”

    秦野见秦然笑他,更是羞恼,起身一跺脚,呲着牙发出吼声。秦然笑意更甚,秦野气恼,转身逃一样的跑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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