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某病房的窗户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低声打电话。

    忽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楼下的长发男人身上，他稍稍侧身借着窗帘隐藏自己的身影。

    萩原研二的样子过于显眼，以至于他一出现在大门口就已经被男人注意。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走向大楼，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这次行动那边应该没人知道吧？”

    “但……萩原过来了。”

    -

    “她叫什么名字？”

    “鹿岛文子。”

    护士跟着音节输入的手在按下回车键后蓦地停住——

    屏幕内的病房号后面被加上了一把锁的符号，表示该病人信息需要保密。

    她神情严肃起来，语气不再温和：“抱歉，这位女士不在我们这里。”

    “欸……？”萩原研二怔住了，很快蹙眉，看上去并不相信，“但我们受伤基本都是到这边来才对。”

    “或许您可以再到其他医院找找。”护士关掉了页面。

    “可是……”萩原仿佛不死心，准备再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让他止了声。

    他不再为难护士，沮丧地说：“好吧，抱歉，麻烦你了。”

    护士目送他离开，才又重新低下头去。

    然而，明明离开的萩原却倏地走向住院部的另一边入口，从那里走到了电梯口。

    他拿出手机，快速浏览刚刚收到的邮件，将对方发来的楼层和病房号记住。

    叮。

    电梯门刚一打开，他就立刻察觉到这里都是公安。来往的患者，走廊长椅上坐着的家属，看似毫无关联，但紧绷的身体和不时瞥向每一个靠近目标病房的人的眼神，都说明了他们不是普通人。

    仅仅是这一瞬间，萩原已经有了判断，他按下关门键。

    等到电梯门再次打开，已经到达了车库，他慢悠悠地往里面走，脸上完全没有刚才焦急的神色。

    直到上了辆白色的RX-7，他才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揭掉，露出属于贝尔摩德的艳丽容貌。

    她按掉肩膀和腰部用于撑起身材的充气囊，在脱掉外套的时候，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摊开的警察手册上是萩原研二的照片。

    从驾驶座那边伸过来一只手将它捡起来，随意地翻看几下，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扔到后座贝尔摩德刚刚脱掉的外套上。

    对此，她仅仅只是瞥了眼，没什么反应。

    “问到了？”波本驾驶着车离开这里。

    “是啊，还挺顺利。本来打算还能顺便用这个人引她出来，不过……”贝尔摩德用手指勾出发圈，任由一头金发散落，她唇角微勾，“看来就算是熟人，那边也紧张得很呢。算了，剩下的让里面那些人做就好。”

    她只是过来帮忙获取情报而已，没必要将自己暴露在那么多公安面前。那么多人守在那边，也恰恰说明信息是对的，剩下的交给琴酒他们就好。

    至于自己真实样貌被看到这件事，她一点都不担心。毕竟，琴酒比她更着急，必定不会放任那个鹿岛文子再有逃脱的机会。

    波本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没再说话。

    贝尔摩德也知道他还在因为试探的事而不爽。

    “这不是挺好的？消除嫌疑，省得被认为跟警察有什么联系。”她淡淡地说，“按照琴酒的性格，直接做掉你也不稀奇。”

    车缓缓在红灯前停下。

    “那我还得谢谢你的好心了。”波本侧头对上她的目光，似笑非笑，“能有这么大的权力影响琴酒，不愧是boss的——”

    黝黑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

    “不爽就去找琴酒，到处乱咬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贝尔摩德的声音隐隐含了几分杀意。

    就算对外是温柔阳光的性格，这头恶狼可没有看上去那么纯良无辜，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咬断脖子。

    “别冲动。”波本不惧反笑，右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被枪指着脑袋的人不是他。

    他抬手轻轻敲了两下车窗示意她往那边看，一位交警正在对街边的车辆进行罚款：“被看到的话，不太妙吧？”

    -

    “文子？”

    见她不作声，男人有些疑惑，然而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不由得一顿。

    ……他忘记自己易了容。

    这也难怪文子认不出来。为了能一直守在这里，他这次是完全易容，装作她的主治医生，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属于诸伏景光或苏格兰的痕迹。

    现在这个距离大概是让她感到不安了，景光后退两步，然后说出了属于他们的暗号。

    他不敢贸然靠近。毕竟按文子的警惕性，她很可能会勉强自己坐起来以便能随时防御，万一动作太大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文子听了暗号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观察一会，终于放松下来，然后弯起眉眼笑了，用气音轻轻地叫了他一声hiro。

    好久不见啦。

    见她认出自己，景光眸中也泛起笑意，当视线落到她脸上的伤，原本因她醒来而变得稍微轻松的心情又掺杂了几分沉重。

    “你怎么来了？”

    “那边忙不过来了，而且是你熟悉的人的话，也能防止被别人掉包。”

    “所以刚刚……是在跟上野先生通电话吗？”

    景光点点头：“对，我们在商量接下来的行动，不过刚刚他那边有事，所以应该很快就……”

    话还没说完，上野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他干脆打开扩音，将手机放在床头柜，好让她也能参与对话。

    “上野先生。”文子跟上野打了个招呼。

    “醒了啊。”听到她的声音，上野似乎也松口气，“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放心吧，很快就能行动了。”

    话音刚落，文子就感受到来自景光的死亡视线。

    盯——

    ……呃，嘴太快了，忘记hiro还在这里。

    上野无奈地笑了声：“怎么跟风见一个样？逞强可不是好事。”

    “是……”文子讪讪道。

    “虽然我们安排了不少同僚潜伏在那里，但琴酒的人也已经混进来了。”

    绿台警察医院比起一般的医院，也就只是更有范围地收治病人，其中的严密性并没有比其他医院好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降谷零在那么多人乔装守在不同楼层的原因──在文子昏睡的这段时间里，琴酒恐怕已经准确判断出她会在这里。也许现在，医院里已经被组织的人无声无息地潜入包围了。

    “万一对方不惜冒险也要杀掉我的话，医院里的人就会有危险。”文子在景光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

    麻醉的效果过了之后身上的伤口逐渐泛起尖锐的疼，特别是左肩和右腿上的枪伤，光是小幅度的挪动都疼得她龇牙咧嘴，连表情都扭曲了：“……但这就跟琴酒的目的相悖了，他应该不会那么明目张胆。”

    景光倒了杯水递给她，然后说：“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一切都不能断定。”

    hiro不愧是hiro，讲公事的时候都能注意到她嗓子哑了。

    文子默默给他竖起大拇指点赞。

    景光疑惑地眨眨眼，还是继续说下去，没让上野发现他们在开小差：

    “贝尔摩德已经易容成萩原进来拿到信息了，不过白天太引人注目，他们应该会今晚行动。”

    他们当然可以随时制造混乱，但两边都知道对方已经在医院里安插了人，至少明面上不能太明显，引来更多警察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因此，白天要进入文子的房间就不那么容易了。

    咨询处的那名护士是提前被安排在这里的公安。

    按照贝尔摩德的性子，不会轻易就相信套话得来的信息，所以他们将计就计，让那名公安假装被她吸引注意，没发现身后悄然接近并将电脑里的信息记下的人。

    那间病房有同僚在里面伪装，并且周围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为的就是让他们确信文子就在里面。

    这样就算他们提早行动，也只会被潜伏的公安逮捕。

    这边不管怎么样都得拖延时间，等到文子醒来才能彻底放开手脚，不然昏迷中的文子一个不慎就会被带走，太危险了。

    而现在，随着她的醒来，双方的博弈也已经开始。

    “萩原？”文子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贝尔摩德这么快会查到他身上。

    看来自己跟他们是同期的事确实已经被调查了个彻底。

    她抿了抿唇：“医院易攻难守，这样当场抓捕很可能波及无辜，就算再多人守着也难保不会被钻空子。”

    “所以，我的想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