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借着窗外的月色，一只手虚虚地描摹文子脸上的伤，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因为跟北村发生过搏斗，她的额角和脸颊有好几块擦伤，虽然现在结了痂，但仍留着痕迹，还没完全恢复。
大概是这几天习惯了阵平和研二守夜，他进来的时候文子也没有什么反应。
文子眉头紧蹙，眼睫不时颤抖，看上去睡得不安稳，额角也有些汗。他伸手打算替她拭去，几乎是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文子忽然惊醒。
警惕性下降了。对上文子惊疑的目光，他想。
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发现床前站着的男人不是阵平，她撑着床就要坐起身，却被轻轻按住制止了：“别动。”
黑暗的环境中难以看清男人的样貌，不过他身上的白大褂倒是很显眼。
“……hiro？”
这个的声音，不是景光还能是谁。
文子试图认真分辨他的轮廓，但她的夜视能力没有那么好。
“你怎么来了？而且还穿成这样……”她借着景光的搀扶慢慢坐起身，还被他细心地把落下的被子重新往上盖住。
“白天太引人注目，就只能晚上来。抱歉，本来只是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吵醒你了。”
景光掩下眼底的情绪。
考虑到可能会引来值班护士的注意，他没开灯，而是去将窗帘拉得更开，让房间多少亮了点。
“我不是指这个。”文子摇摇头，神情担忧，“风见先生有跟你联系吗？”
警视厅有人在帮北村彻，这件事还没结束。
“嗯，他告诉我了。”景光替她倒了杯水。
文子没有接过水杯，而是攥着他的手腕，探究般地看向他：
“姑且确认一下，你应该，没有在愧疚吧？”
直白的问题让病房里只剩下安静。
“我先说好，不管那时候你有没有打过来，北村都已经准备动手了。”
景光怔住，然后轻轻笑了：“我知道。你别担心，好好养伤。”
“真的？”察觉到他的不自然，文子直直地盯着他。
“嗯。”
景光不知道她有没有相信，但文子没有再继续提这件事了。她松开景光，接过水杯捧在手里，轻轻摩挲着杯壁，语气轻快：
“放心吧，这点伤没问题的，我很快就能满血复活了！”
在昏暗的房间内，一切都显得模糊而难以看清。
景光敛下复杂的心绪，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不要说得那么轻松啊，这种程度的伤可不是在开玩笑。”
“hiro，真的好啰嗦啊……”文子表情微妙，“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会活到老爷爷的岁数吗？我看你现在就挺像老爷爷的。”
“那么，作为老爷爷的我现在要生气的话也是可以的吧？”
“生、生气？我刚刚……说错了什么吗？”文子眨眨眼，暗暗回想一圈，小声嘟哝，“我还觉得表现得挺好的呢。”
“这几天你也在帮风见先生的忙吧？”
“……风见先生怎么说出去了啊！”
“他没告诉我，是我那天听见你们打电话了。”景光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你好好养伤，那边的事不用操心。”
“可是……”他现在也不是能自由行动的情况啊。
“相信我们。”景光对上她的目光，眼里都是坚定，让她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警校时期的他。
只有加快速度将那个背后的人揪出来，才能让她暂时远离危险。
文子本来还想反驳，但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举起手：“hiro老师，我还有个问题。”
“问吧。”
“阵平呢？”
“我把他支开了。我现在的身份还是不要跟他碰面比较好。”
“……可是，阵平会这么容易上当吗？”
“会……吧？”景光顿了顿，肉眼可见地迟疑起来。
文子心情复杂。
他学坏了，也知道耍阵平了。
“是在心里骂我吗？”
“怎么会！”文子一个激灵，连连摇头，“只是在想阵平好笨哦。”
“不然怎么配合我们景老爷啊？”阵平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散漫的语气中还带着笑意，“感动吗？”
不、不敢动。文子看起来比景光自己还要心虚。
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的景光倒是面色平静：“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
让时间倒流回不久之前——
在医院走廊，准备去便利店买点什么的研二与戴着口罩的医生擦肩而过，没走几步他就蓦地站定，回过头看那个医生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这个人……
嗡。
收到邮件的阵平低头点开，看见是研二发的他还奇怪，这不是才刚刚走吗。但是当他看到内容后，眼神就变了，他看向已经入睡的文子，然后默不作声地回复研二。
【刚刚发现新入职的诸伏医生一只～估计是要去巡房了哦。】
【OK。】
“……”
前言收回，他们都学坏了！
阵平走过来抬手跟景光碰了碰拳，显然心情不错：“怎么样，诸伏医生？”
“嗯……是呢，这位病人缺乏休息，所以即使是远程工作也要停止。”
“……”完蛋了。
当阵平的目光骤然变得危险起来的时候，文子就觉得大事不妙。
“怎么了？难道文子没有告诉松田吗？我还以为你带伤工作的事他们都知道呢。”景光一副惊讶又无辜的表情。
……真是谢谢你啊。
“这个……”文子偷偷用余光瞥向阵平，“我能解释……”
呵，他就知道。
阵平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简直要气笑了：“不用解释，证据确凿了。”
他就知道，什么“保证会看好小文子”，什么“这次肯定不会让她乱来”，都是在放屁，一个字都不能信。
hagi那家伙就只会惯着文子。
阵平的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西装，外套挂在臂弯处。大概是刚刚装作被支走的时候出去走了一会觉得热，他用食指扣住领带的结随意往下扯了扯，松开领口。
他曲起手指对着文子脑门作势要弹下去，而文子在他抬手那刻就预判他的动作，提前捂住额头，表情可怜兮兮的：“我错了。”
阵平看着她脸上那些擦伤所结的痂，啧了一声，终究没弹下去，转而在她脑袋上随便揉了几把，就当是泄愤。
他没好气地说：“你都伤成那样了，就不能——”
“不能。”文子声音很小，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不能。”
这个关系到零和景光的卧底身份，别说现在只是在养伤，就是昏迷了，她也得爬起来。
阵平蹙眉盯着她好一会，然后无奈地摆摆手：“行了，少来那副表情，我又没欺负你。”
他早就知道，以文子的性格，她必不可能一直乖乖养伤的。
从入院到现在，也有十多天了，文子的伤口昨天才拆线，但随着呼吸时还是会有疼痛感，坐起身也很勉强，所以他们才一直拦着不让文子工作。
他看向景光，语气不善：“你们那没人了？”
“当然有。”景光轻飘飘地接下阵平的话，“所以我才要文子好好休息啊。”
“听到了？”阵平挑眉，头稍微往景光那边扬了扬，“景老爷可是这么说了。”
“至少……”文子苦着脸，“至少可以信息共享吧？”
“成交。”
“欸？你们怎么都在？”
提着咖啡本来想来叫阵平一起下去抽个烟的研二迟迟没得到他的回复，于是也回来看看情况。
结果——
三个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间，你们还记得这里是病房吗？”
今晚不管怎么说这里也热闹过头了吧。
“哦，原来你也有个病人的自觉啊？”阵平阴阳怪气的，然后用手臂一把搭在研二脖子上圈住他，慢慢开始用力。
“小、小阵平？！”研二一脸惊恐。
“还有没有要狡辩的，这位共犯？”不等研二说话，阵平自顾自地回答，手下的力度加重，“什么？没有？好，那我们来聊聊吧。”
研二猛地抬头，控诉般地看向文子，却被景光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了：
“多喝水。”
鹿岛·主谋·文子：“……”
ps：
①景光知道文子工作是背着爆处组其中一个人的，因为风见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她通话的时候语气偷偷摸摸的。
景光：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