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有小孩子在玩雪。高楼大厦间，原本干净的积雪很快化成一团脏兮兮的污渍，但小孩子们还是玩得不亦乐乎。真理撇了撇嘴，拎着润喉糖、撒隆巴斯药膏和其他被彩子列在清单里的东西走出药店，看着他们堆起来的那个橙子大小的雪人哭笑不得。虽然路上没有积雪，但地上非常滑，为了防止摔倒，真理像企鹅一样摇摇摆摆地走回了酒店附近。楼下，樱木、三井和宫城正挤在一起，几个人的外套都大敞着，宫城至少还知道戴了个帽子，其他两个人，衣服里连毛衣都没穿，生怕自己不受凉似的。真理隔着马路，大喊一声，命令他们立刻把衣服拉好：“三井！宫城！樱木！把拉链拉上！”

    几个人这才开始手忙脚乱地拉上衣服的拉链。真理穿过马路，一脚踩在路边最滑的地方，摔得四脚朝天。幸好裤子够厚，否则，彩子刚让她采购回来的膏药，第一次应用就是贴在她的屁股上。手胡乱地在空中摸了几下，最后，真理搭在一只温暖的手心上，借力站了起来，樱木关心地问道：“没事吧，内田前辈？”

    “没事的……”真理拍拍屁股，“稍微有点痛，不过问题不大。”

    话说，樱木的手心怎么湿漉漉的。

    “你们在楼下……堆雪人了？”

    三井一脸自豪地闪开，给真理展示了他们三人的惊世大作——十六个小葫芦，在花坛的边缘一字排开。因为原料本身品质不是很好，所以好几个雕塑作品都有点灰扑扑的，表面也不是很光滑。

    真理陷入了沉默。三井几乎快要蹦起来了：“怎么样，怎么样，好玩吧，厉害吧？”

    宫城良田没怎么见过雪，玩得很开心也就罢了，你小子怎么也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理叹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三井对她的敷衍十分不满，伸出手要抓她。想到他的手攥着那么脏的雪，真理一个闪身，又差点摔在地上，幸好三井反应快，一个箭步把她捞了起来，不然真的要在屁股上贴膏药了。

    “这么自豪的话，我把相机拿出来，给你们拍个照好了。”

    “哎呀，那倒不必。”三井摆摆手，“一般般啦一般般，等回学校我再堆一个大的，到时候你再拍。”

    “你真的很幼稚，三井前辈。”真理把手中的袋子扔给三井，“帮我拿上去吧。”

    扔掉手里的口袋，真理又掏出纸巾分给他们。几个人擦擦手，回到酒店大厅，爬楼梯时顺便聊起了明天的赛况。第二天的比赛对手又是丰玉。听说南烈为了报考大学没有参加冬季选拔，三井咬牙，“之前的仇还没报呢，臭小子，这就逃走了。”

    “不要掉以轻心哦。”真理提醒道。“我还记得IH的时候，差一点被反超的情况呢。”

    “当然知道了！”三井不满地说，“没有了赤木，得分现在基本要靠我了，想想还有点压力呢。你们两个，到时候别给我拖后腿。”

    樱木吱哇乱叫起来，“小三别瞧不起人，大猩猩走了还有我天才樱木！”

    宫城良田则是直接翻了个白眼。两个后辈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三井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真理。真理看了看他，别过头去，“我觉得，得分最多的应该是流川吧。”

    三井的心被真理的话彻底击碎，进房间前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真理有些于心不忍，临离开前，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赤木前辈不在队伍里了，你可是资历最老的，虽然我这么说了，但是……记住，你在队伍里拥有无可替代的地位。”

    三井猛地回头，怒瞪真理。真理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却被三井一把拉住手腕，死死地箍在了怀里。

    “就连你都欺负我！”

    “这不是你把女孩子抱进怀里之后该说的话吧！”真理大叫，她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三井抱断了。省省力气明天比赛用吧！

    三井沉默了一会儿，双手依然紧紧抱着真理。她恶毒地想着，明天他要是在球场抬不起手来，我就笑话他到死。大概感受到真理内心的嘲讽，三井“哼”了一声，把她搂得更紧了。

    “区区丰玉而已，一定能赢的！”

    “嗯，我很期待。”真理拍了拍三井的后背，“所以你能把我放开了吗？你要和我摔跤吗？”

    “……不要。”

    “我真的要出拳了哦。”

    第二天的比赛，丰玉的阵容几乎算是大换血。四号不再是南烈，大前锋也不是之前的五号岸本实理，控球后卫也换掉了，只有那个颧骨很高的八号还在队伍中，今天的比赛也很有可能不像IH那样，专注于快节奏的得分打法。果然，首发球员全部换过一批后，丰玉的选手开始专注于防守，十分钟过去，两边的得分竟然都少得可怜。只是，刚开始转变打法的丰玉并不太适应防守的策略，到进攻时就变得束手束脚，让真理想到“物极必反”这个词。

    从各路八卦信息中，真理打听到，丰玉的教练在今年IH一轮游之后又换了。她看向对面的席位，这位新换的教练看上去相当凶悍，从面相就很不讨喜。突然，她注意到板凳席上坐着的那个长发男，好像就是丰玉之前的五号。

    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很多老师针对学生的故事。还没等她想象出这位和她丝毫没有关系的陌生男子究竟在成年人的手下遭受了多少迫害，湘北再次得分，双方分数终于拉开了。应援团立刻火力全开，势必要和丰玉在观众席上也要决一死战。这次比赛，三井确实成了得分最多的选手，彻底舍弃了跑轰的丰玉一时没能磨合出新的战术，根本没法限制住湘北的进攻。最后的十分钟，丰玉的五号终于上场了，却也打得不情不愿，引得丰玉的观众席上骂声一片。最后的几分钟简直是煎熬，最终，樱木狠狠扣入一球，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比赛。

    离开体育馆后，他们遇到了大荣的队长土屋淳。准确来说，他应该是前任队长，估计IH之后他拿到了深泽的推荐入学，就没有参加冬选，而是像赤木等人一样，在席上做了一名观众。他正在贩卖机前翻口袋，真理看了一会儿，主动递过去几个硬币。

    “啊，谢谢你。”土屋感激地笑了笑，“我明天早上还给你可以吗，该怎么联系你？”

    “还给我就行。”三井挤进两人中间，抬了抬下巴，“我也会进深体大的。”

    土屋淳愣了几秒，仔细地看了看他，恍然大悟，“啊，你是湘北的14号！今天的比赛非常精彩，期待能在大学见到你。不过，零钱的话，我明天就能拿来了，那到时候我到体育馆来找你们可以吗？”

    他拿出贩卖机里的热饮，临走前还对真理伸出手，被三井挡了回去。

    “一想到这种皮笑肉不笑、每天都在想坏主意的家伙比我先拿到了深体大的推荐，我就生气！”三井怒气冲冲地对着空气挥拳，“可恶！可恶！”

    “换个思路嘛，你比人家还少打了两年篮球呢。”真理的话比起安慰，更像是讽刺，气得三井差点哭出来。她赶紧挽着三井的手臂，又是夸奖又是安慰，这才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不再大喊大叫，指着街边的便利店说要吃夜宵。冰柜里摆着小小的草莓蛋糕，货架的一角也挂着红色的三角小帽子，真理一拍脑门，说道：“今天是平安夜哎！”

    “啊，要吃草莓蛋糕的。”三井看着冰柜里的草莓蛋糕说。

    “不是要等到明天圣诞节才吃吗？”真理挠挠头。他们家是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的。

    “圣诞节是吃炸鸡的吧。”三井也没什么概念，“反正……都是保姆买回来给我吃，我都不太关心的。”

    “你父母呢？”真理感觉问这句话可能不太好，但还是脱口而出。

    “……他们很忙的。”三井低下头，手依然放在草莓小蛋糕的盒子上。

    每次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真理都会觉得很揪心。她走上前，拿了两个蛋糕，又从加热柜里拿了两个豆沙包，走到柜台前结账。看到她把蛋糕递给自己，三井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上却依然说着：“这么晚吃蛋糕会发胖的！”

    “那你就和宫城良田分着吃吧。”真理撇撇嘴，把蛋糕和豆沙包递给三井，“不想让我吃你可以直说的。”

    “这钱是你付的，我怎么敢啊……”三井赶紧放低姿态，“您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你父母雇佣的那些人……会陪你吃的吧？”

    真理又后悔问这种话了。好在，三井看起来没那么沮丧了，他抬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们都不住在家里的，准备好吃的之后就算下班了。”

    “这样啊。”

    他们并排走着。看着真理怕摔倒而做出的企鹅走姿，三井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牵住真理的手腕，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怕摔倒的话可以挽着我。”

    “那要是我们都摔倒了，就没法爬起来了。”真理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挽在了三井的手臂上。两个人安静地走了一会儿，真理把头靠在三井的手臂上，轻声说：“其实……知道没有很多人陪你过圣诞节，我还是有点开心的。我一直很坏啦，一想到你竟然只能找到我陪你吃圣诞蛋糕，我就觉得很开心。”

    “其实我也会叫德男他们来吃的。”

    “……我不高兴了。”

    真理气鼓鼓地收回手。三井赶紧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这有什么啊，只是和朋友一起过圣诞而已啦……”

    “我不是第一个陪你过圣诞的人，我觉得我输了！我不高兴了！”

    “喂……别无理取闹了嘛……”

    “你以为我无理取闹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啊你这个不配用前辈头衔的家伙……”

    “你不言语攻击一下我会死是吗？”

    闹了一会儿，两个人重新挽起手，真理也没有真的不高兴。她解释道：“我们家人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也不吃蛋糕炸鸡之类的。爸爸之前问我需不需要圣诞节礼物，但是他非要告诉我礼物不是圣诞老人送的，是他和他的朋友买来的，这么一想我就不想要了，毕竟大家都会送我生日礼物。虽然我不是第一个陪你吃圣诞蛋糕的人，但是，你是第一个陪我的。”

    三井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半晌，他回过神来，说：“所以，我是第一名？”

    真理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应援团和球队的其他成员严厉地谴责了这对只给自己买圣诞节食物的情侣。真理被说的面红耳赤，三井则一脸理所当然：“为什么不行？我们两个在交往哎？”他完全搞错了重点，大家是在批判他们吃独食，他却觉得大家看他们经常单独出行不爽，鸡同鸭讲，吵成一团。最终，三井答应他们明天请吃炸鸡，一伙人这才散去。真理也准备回去休息，三井拉住她，压低声音说道：“明天，去六木本看灯景吧。”

    “安西教练知道吗？”

    “只有我们两个啦，笨蛋！”三井差点吼出来，赶紧捂住嘴，“上次医生说过的嘛。”

    “会不会有点晚？”

    “我们每次比赛完回来就早吗？”

    “可是，六木本毕竟有点远了，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三井皱起眉头，“你到现在还害怕我啊？”

    “不是那个意思……”真理挠挠脸，“大家找不到我们会担心啊。”

    “也是。”三井摸摸下巴，“那我现在去跟安西教练说！”

    “喂！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真理在体育馆前看到了四处张望的土屋淳。她上前跟他打了招呼，土屋淳这才反应过来，把昨天的零钱还给了她，又送给她一小盒润喉糖。润喉糖的包装看上去有点熟悉，她记得表姐弥实也曾给她吃过这个，道了声谢，收下了它。两个人就今天的比赛又聊了一会儿，得知湘北今天的对手是京都的名校洛安学院，土屋淳微微一笑，说道：“这所学校也很厉害的，我们差一点就输掉了呢。”

    土屋嘴里说的是“我们”，但大家都知道，大荣能赢，靠的只有他一个。真理也了解了一些洛安的情报，不禁向他投去崇拜的眼神。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吼：“土屋！你又跟外校女生有说有笑了是不是！”

    “哎呀，你生什么气嘛，岸本。”土屋淳的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只是随便交流交流而已。”

    真理下意识地往后缩，被对方察觉到之后更想扭头就跑了。只是出于礼貌，她硬着头皮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岸本盯了她一会儿，对土屋说，“她之前说你眼睛小，你还跟她说话啊？”

    “那不是我……”真理绝望地辩解。

    “是她旁边那个女生吧，长得蛮可爱的。”土屋对任何针对他的外貌攻击都反应平平，“也多亏了这句话，我第一次知道别人眼里我是这种形象呢，哈哈哈。”

    岸本抱着肩膀，斜眼瞪真理：“你跟他搭话，是要干嘛？”

    “我昨天借了他100元。”真理指指土屋淳。

    “哦……”原本气势汹汹的岸本，听到这个答案后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样。”

    “不过，你怎么没回大阪？”土屋问岸本。

    “不想跟那个混蛋坐在一起，我就说我要看看大学，跟我妈打完电话，她给我汇了点钱，就完事了。”

    真理竖起耳朵，“你要考哪里啊？”

    “估计是短大吧。”土屋插嘴，“这家伙成绩一直不太行，哈哈哈哈。”

    “喂！”岸本要掐土屋的脖子，被他灵活地躲开了。真理笑了起来，说：“土屋前辈不愧是全国级别的全能选手，好灵活啊”。

    “嗯嗯哈哈哈，那是自然……”话还没说完，土屋淳的脖子终于被岸本的双手扣住了。他赶紧拍拍岸本的手臂求饶，这才求来了一条生路。看来，丰玉的五号特别喜欢掐人脖子。

    “不过，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不是湘北的学生吗？”

    “不是。”真理摇了摇头，“似乎是一个私立女子学校的，叫兰清园吗？我记不太清了。”

    “哦哦，没关系，我随便问问，谢谢你呀。”

    看到真理和大荣的前队长、丰玉的前副队长一起走过来，木暮的脸都吓青了。他依然记得岸本的锁喉，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站得离他远远的。但这次，岸本只是平静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还说了几句“一定要打败洛安”的话就走了。

    感受到其他人目光的洗礼，真理缩了缩脖子。

    “路上碰到了，所以打了个招呼……总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这么看着我干嘛啦！”

    “真理啊。”学姐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你说不定拥有驯兽的才能。”

    “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