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汐从客厅狼狈地逃到厨房,洗碗机好像已经完成了工作,不再发出声响。她凭记忆打开一个柜门,可里面的杯子都在吃饭时被用光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从洗碗机里拿。正当她犯愁时,林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沉声问:“找什么?”
“杯子。”尹汐转过来,细声细气地说。
林辰打开了另一个柜门,拿出玻璃杯帮她倒了水。
“姜同学。”他递过杯子后蓦地唤她。
尹汐一愣,抬眸,生生咽下水道:“嗯?”
“你说你是不是没良心?”林辰注视着她,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我?”尹汐被他没头没尾的话吓了一跳。
“我让你赢,你反过来帮别人说话。”林辰朝她走近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在阐述她莫须有的罪行。
“本来就不能作弊。”尹汐握着杯子放在嘴边,话说得不错,却丝毫没有自信。
“我放水是为了谁开心啊?”林辰又问,眉宇间寒气逼人,算是拐弯抹角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尹汐心虚地盯着水杯,声音越来越小:“那我这样…赢得不光彩……”
“什么?”林辰没听清楚她的话,“好好说。”
尹汐大脑飞速旋转着想怎么回答。这时外面的苗苗等急了,朝着厨房喊了句:“你们好没好?那么半天!”
“先走吧。”尹汐借机逃过一劫,硬是拉着林辰跑了出去。
下半场的牌局战况可谓惨烈,以至于零点外面放了烟花三个人都没顾得上看。这次林辰带着方才与尹汐没生完的气,打得她们措手不及。尹汐也没有惨败,靠着运气和牌好赢了几次,但过程比较艰辛。到最后,苗苗丧着脸对林辰说:“你还是放水吧,我错了。”
林辰轻蔑一笑,丢出手里剩的最后一张“2”,道:“晚了。”
苗苗轻叹了下,随后收拢了摊在桌上的牌:“真没劲,今晚到此结束!”
尹汐点头表示赞成,帮着她把牌放回盒子里。
林辰起身抻了个懒腰:“姜同学,走吗?”
尹汐看表,时间确实不早了。她把整理好的盒子递给苗苗,同林辰一起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在门口,周玲和林世良过来送两人。因为苗苗一家暂时住在这里,所以根本不着急走,郑太太还在麻将桌前等周玲他们。
“晚上开车小心。”林世良叮嘱林辰。
“知道,爸。”林辰颔首。
“把这个带上,我们老家的特产。”周玲拿出来早早就准备好的一袋水果递给尹汐。
尹汐往袋子里看了几眼,为难地说:“谢谢阿姨,不过太多了我恐怕吃不了,还是留下来给大家吃吧。”
“都叫了一晚上阿姨了,”周玲亲切地笑起来,“现在该改口了吧?”
“那——”尹汐回头瞅了眼林辰,“伯…母?”
周玲含笑摇了摇头。
尹汐明白过来,窘迫地低下头,她都极少称呼鲁温元为“妈”。林辰看出她为难,朝周玲笑说:“妈,改口的事会不会太早了?”
“你懂什么啊你。”周玲白了儿子一眼,完后充满期待地重新看向尹汐。
尹汐不想制造矛盾或显得不够礼貌,声调低低地道:“妈。”
周玲笑逐颜开。一旁林世良搂住妻子的肩膀,又插了句:“这些都不着急,慢慢适应。东西小汐你吃不完就跟辰辰分着吃,我们这里还有很多。”
尹汐连连点头道谢。
“行了爸妈,”林辰拉住尹汐的手与父母道别,“我们走了,你们也早些休息,改天我再过来。”
“好,路上小心啊。”周玲在他们身后叮嘱。
回到车里尹汐长吁了口气。林辰看她比来时疲倦,问:“累了?”
“有点。”尹汐边说边闭上了眼睛。
“你睡吧,到了我叫你。”林辰发动了车子。
尹汐连头都没点,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
到小区后林辰帮她拿东西,和她一起上了楼。尹汐迷糊地打开门,四周一片漆黑,夜灯没有亮起。一开始他们未觉异样,直到大灯打开,她和林辰便同时惊愕失色地怔在了原地。
屋里本就不宽敞,还被翻得一片狼藉。相框被打翻了,几个柜门开着,沙发上丢了件大衣。
林辰比尹汐先反应过来:“进…小偷了?”他让尹汐站在原地,一个人进屋查看。这会儿小偷已经走了,是从客厅的窗户翻走的。尹汐住在三楼,所以翻窗户并不是特别困难。
关键是,尹汐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看来小偷没踩点,是个新手,翻了一通,气急败坏下才留了凌乱不堪的一摊子。
“我报警,你先去看有没有丢贵重的东西。”林辰说。
尹汐的睡意彻底烟消云散,她家里没有保险柜,也没有大票可偷。而她昨天又恰好把电脑送去修理,幸免于难。除此之外,就没有值……不对!
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冲进卧室。果不其然,俗话说得不错——“贼不走空”,早前放在抽屉里的钱包不见了,同时盒子里的一块玉佩也被偷了。那玉佩是尹汐小时候就有的,听说非常贵重,她与姜尹蓉各一块,但自从家庭分崩离析后她就没再拿出来过,一直保留在小盒里。
“一会儿警察就到。”打完电话林辰走进房间,“丢了什么吗?”
“电脑我昨天送去维修,不在家里。就丢了些零钱和一块玉佩。”
“玉佩大概多少钱?”
多少钱…几千到一万吧。具体的数额尹汐记不清了,只记得鲁温元把玉佩买回来的那天和姜国大吵了一架。一个说是留念,一个说是浪费钱,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留下她和姜尹蓉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青绿色的润玉。
“不清楚,是很小时候就有的。”尹汐把空盒子握在手里轻轻摩挲,“可能几千到一万。”
她回身看林辰,露出一个乏力的笑:“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她将空盒子放回了抽屉,想起林辰不久前的倦容,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你先回去吧,太晚了,警察来了我跟他们说就行。”
林辰垂眸,神色戚戚然。
原来遇到事后,她依旧习惯性地推开他吗?
“你让我把你不负责地丢在这儿,”林辰闷闷的语调,随即放开她的手,“我做不到。”他转身走出了房间,背影在拐角处消失。
尹汐怔忡在原地,手心里一瞬的温热此时消散殆尽。她愣了一两秒,听见外面传来了清脆的声响,才挪动步子走到客厅。
厅里白花花的灯下,林辰正半蹲在地上,一旁放着堆满了玻璃碎片的簸箕。全家福摔碎了,照片掉落了出来。
“别过来,”林辰听见她的脚步,“小心玻璃碴。”他站起身将拾起来的照片递过去,随后重新拿起扫帚扫了起来。
照片被捧在手里,尹汐低头,可以看见林辰的小臂在身前晃动。她忽然有一个假设,如果当年她如实告诉了林辰家里的事,他是会阻拦,还是会一同离开?
若自己固执地要走,他会跟来吧。
抬起头时,林辰已经将玻璃清理干净了,现在又忙碌地要收拾其他东西。尹汐几步过去拉住了他:“今晚先不收了,收也收不完,先歇一下吧。”
她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林辰转眼看着那张孤零零的照片,无言,神情幽暗。
“没关系的,再买个相框就好了。”她微笑着说,然后朝林辰的方向蹭了几下,试探性地依偎在他的肩头。
林辰侧过脸,下巴抵在了她的发上,她糯糯的一动不动,像只睡熟的小猫。片晌,“小猫”醒了,他就听见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在生气吗。”
他低头轻吻了她:“现在不气了。”
大门被敲响,林辰起身去开门,一男一女两位警官站在楼道里,身穿着制服精神抖擞。他们询问了一番情况,男警道:“最近这一带正在跟进调查,前几天也有住户在这个小区被偷了,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林辰看向尹汐,就见她迷茫地摇了摇头。
“都丢了什么东西?”
“三百…二十多块钱和一个玉佩。”
“玉佩多少钱知道吗?”
“不是很清楚,我可以问一下。”
“不用了,跟我们回去做一个笔录吧。”
尹汐颔首,抬眸看了眼林辰。
“我陪你去。”林辰低语。
他们乘着警车到附近一家警局。车里女警道:“春节期间接过最多的报案就是火灾和偷盗。”
“说的就是,我们也没法好好休息。”男警搭腔。
“一般盗窃的情况,找回东西的可能微乎其微吧?”林辰顺着问了句。
男警往后视镜里瞟了眼:“几乎没希望。只能说我们尽力找到那个混蛋家伙,这个应该不难。”
林辰跟他客套了句:“辛苦你们了。”
“哪里。”
凌晨两点,警局还亮着明晃晃的冷色灯,看上去疲乏。男警带两人去做笔录,过程比尹汐想象得快速。等一切就绪,他在最后说:“留一个联系方式吧。”
尹汐刚想报自己的手机号,林辰突然抢先一步道:“还是留我的吧,她不常看手机。”
她一愣,转头木木地看他,林辰毫无反应,冷光下的侧脸甚是俊朗,这一刻还有点严肃。
“也行。”男警泯然笑了笑,留完电话他收拾好东西交代两人,“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然后待会儿坐警车回去吧,晚上不好打车。”
尹汐跟着林辰从警局出来,清辉遍地,他们站在路边静等女警。尹汐看着地上的影子,风一吹,影子也跟着变。
林辰伸手把她的帽子戴了上去:“今天晚上住我家吧。”
她蓦地看去,林辰与她相视:“这样我踏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