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云水洞并没有什么动作,一切如常,平静得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青夜与沈回舟坐在广寒客栈的大堂里吃着早餐,苏乾怕被人认出来,不肯下楼吃。
广寒客栈消费水平高,也就是有钱的异乡人才会选择这里,所以此时大堂中人并不多。青夜他们坐在其中一个角落里,默不作声地吃着。
沈回舟总觉得今天的青夜有些古怪,吃饭的时候她总是看着自己,一对视她又要撇开视线,然后又不自觉地看过来。
不知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多少次后,沈回舟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我是吃饭吃到脸上了么?”
说着伸手摸了摸脸。
青夜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沈回舟疑惑道:“你老看我做什么?”
青夜咬了一大口饼,含糊不清地哼唧了几句。
沈回舟一句也没听清,只当她是嘴里东西太多,还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水,关切道:“你慢点吃,吃完再说。”
青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接过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良久才支支吾吾道:“我昨夜给你的帕子呢?你怎么不用?”
沈回舟面不改色答道:“我好好的收着呢。”
没想到青夜的表情更古怪了,沈回舟疑心她是怕自己弄脏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会好好收着的,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用。”
青夜“腾”地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发出尖锐的刮擦声,惹得大堂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青夜疯狂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拎起为苏乾打包的吃食,低声说道:“我……我去给苏乾送早点!”
沈回舟夹着筷子顿住,看着她的背影十分茫然,怎么一觉睡醒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难不成是晚上没睡好做了什么梦不成?
云水洞迟迟没有动作,苏乾忍不住就要有动作了。
青夜提着早点上来时,他正准备去灵犀派一探究竟。苏乾随手抓了一块饼,谢道:“多谢了青姐姐,我先走了。”
“你去哪?”青夜问道。
“去灵犀派把金眼狐抢回来啊。”苏乾说,“我到底还是云水洞弟子,我既然知道金眼狐落到了灵犀派手中,定然是要做些什么的。”
青夜拉住他:“你一个人去?”
苏乾“嘘”了一声,四处张望了几下,才轻声道:“那不然呢?我难道回云水洞告诉云崖真人吗?拜托,我才逃出来。”
“昨夜你们三人都没拦得住黑衣人,你现在还想只身过去?”青夜觉得有点好笑,她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知道以少敌多不是那么简单的,她又说道,“况且,他们既然敢来偷,便做好了准备,仅凭一个令牌便笃定是他们偷的?万一有人嫁祸呢?”
苏乾歇了火,他显然没想那么多,仅凭着一股子气就想去找人算账。
青夜说:“先回去,咱们再从长计议。”
......
半天过去,冗戈城还是如他们来的那日一样,宁静祥和,甚至更热闹了些——祭尤节没几天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下午,许多云水洞的弟子带着画像贴在了布告栏上。如今,布告栏上不多不少,正好两张人像,一张苏乾,一张沈回舟。
苏乾知道这个消息后又开始骂骂咧咧:“又来这招,云水洞的人怎么说?”
三人中,只有青夜的脸没有被张贴出来了,她只能当了那个跑腿的,亲自来到布告栏前,将云水洞张贴的内容传达回去。
“说你们是贼,偷了云水洞的东西。”青夜喝了口水,跑上跑下的热得她脸通红,“云水洞以前也这么找你吗?”
苏乾闷闷地说:“是啊,每次都这样,冗戈百姓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云水洞每次都抓同一个人。”
青夜笑了一声,她没有告诉苏乾,在苏乾那张画像的底部还写着一行小字——
“门下弟子再次贪玩不慎走失,如有见到,请告知云水洞,必有重谢。”
完全是抓离家出走的孩子的口吻,冗戈百姓也难怪会见惯不怪了。
沈回舟望着窗外,神情肃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苏乾,你知道灵犀派在哪么?”
提及灵犀派,苏乾面色也凝重起来:“你想去一趟?”
“云水洞只看到了我的脸,我们无法确定他们是否知道灵犀派也参与其中。”沈回舟点点头,“我必须得去确认金眼狐的位置。”
回忆起前夜他们的经历,青夜不免担忧:“太危险了。”
沈回舟摇摇头:“跑就是了,尽量避战,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即可。”
......
云水洞大殿。
殿内上座坐着一个紫衣中年女人,她容貌端庄,鹅蛋脸、丹凤眼,本就偏白的皮肤在紫衣的映衬下更显苍白,虽然上了年纪,但看的出来是个传统的美人胚子。
有一个弟子进了大殿,她对着座上女人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真人出关了。”
这紫衣女人正是本应该闭关的云崖真人。
云崖真人缓缓点了点头,从座上下来,叹了口气道:“霓裳,金眼狐丢了,我有感知。”
霓裳慌忙跪下,认错道:“弟子看管不力,请真人降罪。”
云崖真人弯腰将霓裳扶起来,没有怪罪她:“你且起来,不是你的错,那日我听得真切,除了当值的敏儿,还有三人的声音,乾儿...他也在场,还有两人我未能听出。只是我当时经脉被封住,无法冲破。”
霓裳脸色一变:“乾儿...”
云崖真人顺着问了句:“乾儿他人呢?”
霓裳支吾了起来:“他...”
云崖真人瞬间懂了,她摇摇头闭上了眼睛:“还有几日祭尤节?”
“五日。”
“冗戈城,怕是要不太平了。”
这不太平,冗戈城北面的灵犀派却早就预知到了。灵犀派坐北朝南,与云水洞遥遥相对,就像镇守冗戈的两座山一样。灵犀派是大泽域内的本土门派,早在云水洞入主大泽之前,他们就在这里生根发芽多年。尽管对于云水洞初来乍到便能取得大泽的控制权十分不满,但他们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西南的百姓因着金眼狐也更信服于云水洞的统治,灵犀派便也只能屈居于其下,这“二把手”的交椅,一坐就是将近百年时光。
灵犀派的掌门是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头,名为吴道丘。他虽是苗人,但对外一直是这个汉人名字,也没人知道他多少岁了,自从几十年前他接管掌门之位来,他就是这般模样,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外界对其多有疑问,但也没人敢直接问其年龄,一方面是问年龄总归是不礼貌的,尤其是对一个花白了多年的人来说,难不成是盼着他早死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忌惮于他的武功,几十年前,他就凭借着一招点苍手在西南地区找不到对手,而如今更是不知道他修练至何种境地了。
今夜注定也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吴道丘照例修习完功法回房,他点燃了烛火,静坐了一刻钟,门外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为人影打开了门,迎他进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屋顶上还有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回舟与苏乾。两人屏息蛰伏在吴道丘的寝殿好久,才等到吴道丘回来,这一回来也带给他们不少“惊喜”。
沈回舟轻轻揭开一片瓦,屋内的人声若有若无地传来。
苏乾见过吴道丘,自然也知道他的声音是哪个,此刻开口的正是吴道丘:“大人您来了。”
被吴道丘称为“大人”的人的声音像是被躲在棉被中一样,闷闷的,让人觉得有些遥远:“嗯,事情办得如何了?
吴道丘的态度竟然有些恭敬:“按您吩咐的,已经将金眼狐夺过来了,现下被关在密室里,好生饲养着。”
“大人”关照他:“灵兽通人性,切记好生喂养。”
“在下知道。”吴道丘说,“大人,您那边办妥了么?”
“大人”语气平缓,不慌不忙:“已与天地盟说定了,咱们先按计划把金眼狐纳为己有,过几日祭尤节之时,云崖真人拿不出金眼狐,百姓自然要拿她是问,届时咱们便收网,一举夺回大泽,重新建立起灵犀派在大泽域的地位!”
吴道丘听得激动起来,语气都高昂了几分:“一切尽在大人掌控之中。”
“大人”又道:“距离天地盟大会已不足半年,我已托天地盟将消息散播出去了,四散各地的前朝望族后人将在大会上集结,咱们的复国大计便不远了。如今正统血脉的金眼狐已到手,一切都在往我们计划的方向走。切记要看好金眼狐。”
吴道丘毕恭毕敬:“谨遵大人指示,不过金眼狐一下子换了环境,现下有些躁动不安,我已派了驯兽师进行安抚,想必不多时便可归顺我们。”
“大人”满意道:“甚好。”
苏乾与沈回舟面面相觑,他们都听到了什么啊?
复国大计?天地盟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