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湖边向来路人熙熙攘攘，嘈杂又拥堵，加之这一带又有本市最大的商业街，成为了交通事故的高发地。
前方绿灯亮了又灭，但两排车辆纹丝不动。
“滴滴滴——滴滴滴!”后排的车辆止不住的按喇叭，“干嘛呢，怎么不走啊？”声音此起彼伏，叠在一起，特像盛夏尖叫的蝉鸣。
“妈，前面怎么了？”坐在副驾的温思尔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刚睡醒的样子。
陈而苹摇下车窗，向窗外探头看了下，前方那辆白车的左前方有个男子，估摸着四十出头，瘫坐在人行道上，形容枯蒿，阻碍了车辆。
白车车主害怕男子有什么疾病，也不敢鸣笛。一时周围人没什么动作。
就在这时，人行道的绿灯亮了，有热心的行人围着男子，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男子低着的头，摇了摇，没什么生机，换了个姿势继续霸占着马路。
“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事都有，看起来和在搞什么行为艺术一样。”陈而苹没放在心里，摇上车窗，对着温思尔说到，“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和我们来若荷市，我和你爸爸现在工作都稳定了，你九月份开学要高三了吧，很关键的啦，这里的教学老家肯定比不上……”
温思尔撇了撇嘴，戴上卫衣的帽子，转头向外面望去。
不一会儿，周围围了一大群人，顺着车窗的那一条缝，温思尔隐约听到只言片语。
“失业了呀？”
“嗯”
“外地人吗？
“嗯”
“什么时候来的若荷？”
“三年前”
“失业多久了？”
“两个月了”
“有房子住吗？”
温思尔估摸着这是失业压力太大了，可能心情郁结想自杀一了百了。她还想继续听下去，被陈而苹粗暴打断，她有点生气，一字一顿道，“温思尔，说话。”
“妈，我想回去住，外婆家的杏子快熟了。”温思尔把车窗残留的缝也关上了。
“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从大局来看，知道吗？”陈而苹声音小了下去，尽力温柔道，“我和爸爸都希望你来，这样我们还能照顾你，前些年太忙了，把你一个人放在老家和外婆住，外婆也年纪大了，乖，听话哈。”
“他不是我爸爸。”温思尔脱口而出，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声音小了下去。
“那你把外婆也接过来。”温思尔噘着嘴，稍微有点妥协了。
“外婆年纪大了，就不折腾了。”
“可是院子里的杏快熟了。”温思尔有点执拗。
“杏哪里不能买，你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小孩，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钻牛角尖。”
这不是陈而苹第一次提出要女儿来若荷和自己一起住了，每次这小女孩都要以不同的理由拒绝，这些年来，也的确是自己亏欠了她。
在她初中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和他爸爸吵架，之后好不容易离了婚，把温思尔交给了外婆抚养，自己只身一人来到了几百公里远的若荷市，努力工作，想要给温思尔最好的，却忘记了她最想要的。
不知道是哪个路人报了警，这会警车鸣着警笛，从侧面开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把挡路男子带走了。
“这件事你再想想。”陈而苹发动车子。
温思尔的注意力被警车带走了，问道“他会被拘留吗？”
一片寂静。
温思尔撇了撇嘴，没劲。
很多时候，温思尔都感觉她和妈妈的性格大相径庭。比如说现在。
最终，陈而苹还是没拗住女儿，把她送回了外婆家，为了弥补这些年来内心的亏欠，除了每周的问候雷打不动外，还每月多往温思尔微信里发1000块钱。只不过有些时候温思尔会选择性忽视罢了。
“我过年的时候会回来看你的，思尔，在家乖乖的，别给外婆外公惹麻烦。”说完这句话，陈而苹便招手要走。
青砖白瓦下，是外婆红肿的双眼，泪眼婆娑，她抹眼泪的那双手看起来又多了些皱纹。
温思尔对这种场合早已免疫，多年前妈妈就是这样头也不回的，上了离家的车，不过是无数次再见的重演，一切都不会改变，一个星期后又要重回学校，继续枯燥重复且难熬的高中时光。
温思尔回了房间，打算收拾一下开学要用的东西。书架上一叠看起来都要落灰的本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温思尔凑近，拿起来一看，这本子本来是白色的，现在都有点发黄了，扉页上写着“错题本“三个大字。是上个学期的数学错题本，突然想到自己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数学竞赛，颇有点惋惜，天赋这狗东西，果然不是人人都有的。
把每科都还剩一点没做完的暑假作业放在刚晾干的书包里，温思尔正准备出去，突然“嘟嘟“两声，谁给我发消息了，温思尔做到床边，打开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江酱酱酱：“老铁，江湖救急，快帮我补补我的数学。”
温思尔回：“呦，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想起被打入冷宫的学习来了。”
对面直接一个视频通话打过来，“班级群里的通知你还没看吗，大家都炸开了。狗比老胡说开学第一天要分班考，从选大文的八个平行班里选出来尖子生，组成一个四十人的小班。温思尔，尔子，失去你我可怎么活啊。”
“你给我滚，我班级群设成免打扰了，让我看看，”温思尔头疼，老胡这骚操作也不是一两天了，考就考吧，考差了就去普通班，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苒在那头疯狂摇头，“我妈说我要是能去实验班，她给我钱来着，啊啊啊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今天是不是刚回来，那明天有空吗，图书馆见怎么样？”
“好啊，明天老地方见。”
第二天温思尔来到的时候，图书馆已经人满为患了，随处可见来补作业的中学生，弥漫着一股大战的气氛。
“这里，这里。“江苒用气音做出呼喊。温思尔环顾四周，看到她在一个靠窗的角落疯狂招手，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生，那男生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看不太清脸。
温思尔以为她叫了另一个班里的同学，一块来学习，就没太在意。
“苒苒，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温思尔边道歉，边把书包放在凳子边。温思尔的书包背了好多年了，浅绿色的普通双肩包，没什么样式，和她本人一样，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出头，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说好听点叫淡泊，不好听就是无趣。
“没事，我们才刚来。”
温思尔的看了眼旁边的男生，这才发现一点都不眼熟。
江苒连忙解释道，“那个，这是我表哥，这几天来我家玩。听说我要出来学习，我小姨硬是要他也过来。”
“你好，宋时桉。”
白色棒球帽起身，眼神带笑。
“你好，温思尔”
图书馆外夏意正浓，阳光从层层树桠渗透，倾泻而下，时而传过好闻的茉莉花味。
很多年后，温思尔才知道悄无声息间，命运的羁绊自此以往。
三人很快进入到了学习状态，温思尔注意到，江苒她表哥的教辅和她俩一样，原来都是要上高三的苦逼啊。
“思尔，你看这个，要怎么建坐标系简单？”江苒把书侧过去给温思尔看。
“我看看……嗯……以上面的这条线为X轴画。”温思尔用铅笔在上面浅浅描了一下。
“明白了，感谢铁汁。”
看着旁边这两个人，有种诡异的安静。江苒有点后悔让这人跟着了，不能悄咪咪聊天，很难受，像身上有小虫子在爬一样。
“那啥，咱三可以拉个群吗？”江苒伸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问。
“就是你看啊，你们两个学习都比我好，我们可以经常在群里讨论问题什么的。”
“我没问题。”温思尔翻着书，回答道。一抬头，正好和宋时桉阴差阳错的对视了0.01s。
有一说一，他的桃花眼还挺好看的。无论什么时候，眼尾都带点淡淡的红色，平白添了几分缱绻的意味，真是看狗都深情。
“咳”宋时桉目光瞬间移开，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江苒把两人拉进群聊，改群名为“三傻大闹图书馆”，又觉得不太满意，改成了“二拖一定向扶贫”，感觉怪怪的。改成了普通一点的”学霸小组”。
所以当这两人进群的时候，已经看到一长条的群名修改记录。
宋时桉的头像是一个海贼王的动漫人物，戴着一个斗笠，看不清正脸，主打一个酷酷的氛围感。温思尔对动漫不太感兴趣，只知道一个路飞，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
渐近黄昏，夏日的风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吹到皮肤上感觉凉凉的。
看时候不早了，江苒伸了伸懒腰，如释重负，“今天的学习到此为止吧，真是辛苦我们了。”
“回去有什么不会的，都不要害羞，在群里讨论就好了。”江苒迅速收拾书包，催着宋时桉快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