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潘如意抬头看去,只见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清秀俏丽的脸做着古灵精怪的表情,不是周挽之还能是谁?

    那张嘴此时此刻也反复做着口型:“关门!”

    潘如意来不及反应,立刻听了周挽之的话,呯地一声将大门关上,飞快地下了门闩,而前来讨要说法的葛家村汉子们左看右看,哪里有官府来人的影子。

    他们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快,我记得是人群中一个妮子说官差来了,抓住她!”

    然而此时此刻现场人挤着人,哪里还能找得到周挽之的影子。葛家村的男人不愧是当地一大毒瘤势力,在乡间田野横行霸道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周挽之跑得飞快,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但是总有跑得慢的镇民,他们随手扯过一个便是一顿暴打,一边打一边骂道:“这些个婆娘没一个省油的灯,你们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拦着爷爷抓人,活该挨打!”

    年长的葛大跟在打人的小辈后面唱红脸:“要怪你们就怪这染坊的小姑娘,你说说,把凶手交出来就解决问题的事情,非要我们兄弟几个吃闭门羹,这多不划算对吧。”

    与此同时,周挽之已经顺着巷子七拐八弯,接到了一只信鸽,信鸽腿上绑着的信是潘如意给她的,“东侧小门入内,勿惊动他人。”

    周挽之拿着纸条,果真寻到了东侧小门,这小门大概是潘如意主张改的,竟然比大门还厚实些,周挽之来到门前,敲门声三长一短敲了三组,终于听见远方传来脚步声。门扉吱呀一声轻响,敞开一条缝来。

    半张脸小心翼翼地探出来,正是潘如意的脸。

    周挽之连忙闪身进入,潘如意迎她进来,立刻下了插销。

    潘如意这些天憔悴了不少,周挽之手边也没带什么东西,只能给她塞些银子:“脸色怎么这么差,钱先拿去买点补品。”

    哪知潘如意根本没有接下这些钱,而是扑通一声对着周挽之跪了下来。

    周挽之一惊,连忙要搀扶她,不过心里也猜测,染坊死人怕是确有其事了。

    她将潘如意拽起,牵着她来到院中亭子坐下,水都来不及喝,只能先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与我说说。”

    潘如意再抬头时,眼中已然含泪,她低头用袖口轻轻擦拭,如实相告道:“掌柜说染坊应多招女子,我按着掌柜的意思做的,只招了两个男子,用来做力气活,其中一个便是葛十四。”

    “这葛十四一开始留他确实是因为为人老实又肯干活,但是没想到,他对坊中姑娘频频出言不逊,其中有个姑娘叫阿英,是我从市集上买下来的,她爹好赌,我原想救她出苦海,便销了她卖身契,让她做工养活自己。”

    “偏偏葛十四看上的就是阿英,阿英干活勤快,来了这些日子也赚了不少银钱,葛十四追求不成威胁阿英,若不就范,就将阿英在此赚钱的事告诉她爹。”

    “阿英听到这就给逼急了,上去就跟葛十四打起来,那地方好巧在染池边上,葛十四一打滑便跌进去,跌进去前磕着脑袋昏了,浅浅的染池就这么给溺死的。”

    周挽之听完事情原委,也着实觉得这个葛十四活该,不过她还是要问清楚:“阿英呢,这葛十四跌下去的第一瞬间为什么没有救他?”

    潘如意给出的答案也是情理之中:“我问过了,阿英说她当时太害怕了,谁也没想到葛十四会刚好磕晕过去,她跑回了房才想起来叫人,等葛十四被捞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溺死了。”

    周挽之只是个绣花的,说到底她也不会断案,只能对潘如意道:“你先把阿英叫来。”

    潘如意点点头,转身便去了。

    少顷,潘如意带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瘦小姑娘来到周挽之面前,女孩确实生得漂亮,因为营养不良蜡黄的小脸都掩盖不住精致的容貌。

    周挽之不敢想,如果潘如意当初没买下她,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大概是潘如意来之前已经交代过周挽之是东家,阿英看到周挽之的一瞬间,瘦弱的身躯便抖如筛糠,她刚刚要跪,就被周挽之上前抱起来。

    她柔声道:“你别紧张,我不是来把你交出去的,你且与我说说,那日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阿英的颤抖和抽噎在被周挽之抱入怀中的那一刻忽然止住了,她将那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周挽之,周挽之耐心地听着 ,细节处和潘如意所说也大差不差。

    按照现代律法,阿英完全可以无罪释放,但是这里是大齐,周挽之心里也没底,更何况葛家村这个宗族势力庞大,说不定官府里还真有他们家的人。

    周挽之安抚他们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办,官府秉公执法,想来不会太过为难,至于宗族势力那边,我想想办法。”

    说完周挽之又看向潘如意:“这段时日染坊的大型工作一律暂停,嘱咐姑娘们不要外出,以免被葛家村的人找上寻仇。”

    潘如意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掌柜,给你添麻烦了。”

    周挽之牵过她们的手拍了拍:“哪里的话,我这个做东家的,如果这点公道都不能帮你们讨,那还配叫什么东家。”

    如果阿英所说是属实,周挽之绝不允许这种恶臭的宗族势力骑到自己头上来,这种东西现代也有,像个难以根除的庞然大物的社会毒瘤,先吸族内女性的血,在吸乡里乡亲的血。

    真是令人作呕的东西。

    只是打绣坊离开之后周挽之便犯了难,应家自然是不能再找,没有云檀她更是失去了消息渠道,现下能找到只有江绍钰和林采荇二人,只是周挽之这段时间太过忙碌,到底疏于走动,更何况强龙难压地头蛇,找江绍钰并不乐观。

    但也只能找她,毕竟潘如意到底也是织造府的绣娘,江绍钰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一层,周挽之匆匆赶到织造府。

    织造府坐落在镇西北边,远离喧嚣,但其实离最繁华的地带只近不远,周挽之过来没费多少脚程,她将信物呈给织造府的门房,门房看了信物一眼,又看了周挽之一眼。便侧身让道:“周掌柜随我来。”

    周挽之被他这态度整得疑窦丛生,便开口问道:“江织造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门房道:“江大人说过,周姑娘的事就是要紧事。”

    周挽之的心头忽而涌上来一阵感动,不知不觉到了江绍钰的书房前,丫鬟进去通禀过后,周挽之便进去了。

    江绍钰见到周挽之前来,连忙搁下手中的笔,“周掌柜,怎么来得这般仓促,我还没让下人准备些什么。”

    周挽之上前福一福身子道:“江织造,这次来确实有事相求,不必备席。”

    江绍钰看她脸上焦急之色不似作伪,便问道:“周姑娘有何事便直说吧,我要是能帮得上都会帮周姑娘。”

    周挽之将潘如意那边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完,江绍钰的眉头便微微拧起,“我与你想的一样,官府大概是不会给这位阿英姑娘判太重的刑罚,但是若是葛家村报复,可能也很难追究其责任。”

    江绍钰继续道:“我朝很多律法其实是空有形式,比如不允许买卖妻儿,一但发现处四年牢狱亦或是流放,但是到了饥荒年代,典妻卖儿根本无人去管,甚至有的还巴不得四年牢狱,每餐一个馒头不至于饿死。”

    “而此案也是如此,他们敢这般嚣张怕是衙门里也有葛家人,葛家村我也听说,溺死妻儿都没人管,因为检举会被压下来,村里人人相护根本无法取证。”

    “只要那位叫阿英的姑娘被拐走,就是一个死。”

    周挽之听着不寒而栗,“就让这些宗族势力为非作歹吗?”

    “这个宗族绵延好几代,占上数百里,那要连根拔起只怕是比治国还难,更何况官府里还有他们的人。”

    周挽之不想忍气吞声,但是这时古代,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宗族势力封建礼教,真是能压死人的东西。

    “那我们折衷吧,”周挽之妥协道,“能不能请江织造您将阿英送走,她染布很厉害,到京城附近的织造局就职应该不是难事。”

    江绍钰答应道:“好,近期织造局有考核,我找个机会将阿英下狱,然后再接来织造府,跟众绣娘们一同考试,考上了自然有职位给她。”

    “若是考不上,她只能另寻法子了。”

    周挽之点点头,这已经是她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做完这些事情,周挽之马不停蹄地赶回染坊。只是这次的感觉和早晨来时不同,染坊近郊,如今却多了许多夜宵摊子,摊主的眉眼只见还有些许相似。

    周挽之立刻在其中一人看过来之前闪身躲近一旁的假山。

    这些摊贩,全都是葛家村的人,周挽之心里一凉,忽然闻道一股焦糊味道。

    她转头一看,身后火光大亮,已然烧起来了。

    而那些商贩们竟然没有大呼走水,而是井然有序地开始收摊。

    周挽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拦住一个馄饨都没开始煮的摊主,果不其然,从那人身后又走出来两个葛姓汉子,身上还有残余的硝石味道。

    “蓄意纵火,还是在民宅附近,我已经报官了,你们休想要逃!”

    三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周挽之狞笑,从腰间抽斧子和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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