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思云没有去过网吧,对于这个词语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高中时,学校附近老旧的楼上悬挂的招牌,用褪色的白字迹写着某某网吧,隐蔽在众多招牌中不愿被发现,又怕人看不见,在她心中跟某些不合规的小旅馆类似。

    老旧的电脑,掉皮的椅子,缺一块的地板,露出底下隐埋的电线……

    男生们却可以在这昏天暗地的环境中呆上一整天,将正式踏入网吧的那一刻视为成人的标志。

    但真正进到里面的时候,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网吧是工业风的装修风格,整体是棕灰黑的暗色调,但头顶上盏盏暖光吊灯,不亮不暗,以及大厅的干净整洁,不让人压抑,反而有种温馨。

    黄思云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晚上,寂寞的夜里,有这么多清醒的人在身边,便不是孤单的了。

    大厅里除了电脑的区域,一边还分出了休闲区,有咖啡小吃,东西齐全,在这通宵几天不成问题。

    几位男生轻车熟路,到前台登记。黄思云站在一旁,祁眀烈问她什么,一概回答“跟你一样”。

    他们定了大厅的位置,因为明天周末,嘴里口嗨着要通宵,大玩特玩。

    他们找到座位,黄思云坐在祁眀烈的旁边,她都还没坐下,男生们早已兴冲冲地带上耳机,嘴里嚷嚷着游戏宣言。

    祁眀烈对于一扬嚣张,“一把直接拉满,今晚早收工。”

    见他们兴奋地很,黄思云不好打扰,只好自顾自坐下,无所事事点开网页,滑动鼠标没想好干什么。

    约摸过了十几秒,祁眀烈摘下耳机,扭头问她,“我们要到很晚,你就呆这?”

    “没事,你不用管我。”

    “那我不管你了。”

    这句话说完,结束了他们俩今晚唯一的对话,祁眀烈果然说到做到,一丝一眼都没再管过。

    当代,几乎人人都有电子产品消遣,网吧吸引大学生的,不外乎刚好的游戏配置,多样的游戏选择。但对于黄思云这种不玩游戏,只看看新闻看看剧的,网吧除了环境好之外,着实有些鸡肋。

    黄思云没法静下来看一部电影,都是人的大厅,像是没关上门的房间,随时都有隐私被窥的风险。

    最后她选择在某站上看视频,用小号,把林雨迟最新发布的美妆视频挨个点了个赞。

    林雨迟从大一下半年产生做博主的想法,外加她人长得好看,化妆技术也好,在室友们溺爱的鼓励下,便决定尝试摸索,争取在毕业时能将爱好变为职业。

    到现在已经坚持了半年多,三天一期视频,从最初只有几个室友关注,到现在小几十人,也算是有进步。

    但林雨迟近期对播放量变少非常不满意,为思考要怎样吸引粉丝苦恼,甚至到了焦虑的地步,黄思云帮不上忙,只好拿出自己的几个小号,给予她点安慰。

    话说,在林雨迟最开始做up主时,她也产生过分享自己日常的想法,她喜欢拍东西,正好那段时间vlog火热,萌生出做生活区的up主的想法,她看了资料学习,甚至都剪出了几个视频。

    但能说会道的林雨迟都在网络上碰了壁,更别说她了,所以这一想法也就不了了之。

    看视频看到乏味,黄思云再一次陷入没事干的尴尬期,一转头男生们还在酣畅淋漓地激战中,只不过从上一个游戏变为枪战。

    祁眀烈很专注地盯着屏幕,从他的瞳中能看见屏幕变幻地光亮,偶尔吐槽队友糟糕的技术,偶尔又装的很bking。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招人讨厌,在他身上就很可爱。

    黄思云不敢看得太过放肆,收回视线。

    实在没事可干,便打开Word文档,写起下周要交的作业。还是写新闻报道写得沉浸,写完才发现时间过了十二点。

    大脑运转了一个多小时,一下子放松,疲惫席卷而来,眼皮实在扛不住,她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祁眀烈站在她的旁边,在她朦胧的双眼前打了几个响指,笑,“这么吵你还睡得着。”

    黄思云揉揉眼睛,凌晨三点,再看手机,果不其然,林雨迟打来了好几个电话。

    回完消息后她收起手机,跟在祁眀烈后面。可能是先前睡了一觉,缓了一会儿,现在眼神清明,心中一直揣着那件事,越想越清醒。

    回到校园里,她一个人走在后面,突然祁眀烈叫了一声她。

    前面几个男生,眼神促狭在他们之间跳跃,于一扬故意问,“祁少,我们是不是该给你们腾空间啊。”

    祁眀烈背对着他们,疲倦让他眉间染上点戾气,懒得理会他们的起哄,只想把自己的事情说完。

    “黄思云……”

    “祁眀烈。”

    两人同时开口,祁眀烈抬抬下巴,示意让她先说。

    凌晨的校园里,回宿舍的路上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熬夜下疲惫的身体和振奋的精神相撞,让这一刻变得有些恍惚。

    她下定决心,终于开口,“我喜欢你。”

    在这个寂静的校园内,微风轻轻拂过,她这句话仿佛是睡梦间的呓语。

    “我们慢慢相处吧,别把这一切结束地太快了。”她不想让祁眀烈有压力,害怕一拉紧就把他吓跑了,让这一场梦太快结束。

    祁眀烈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她,眸中困意的雾散去,反而有点点光亮流动。

    “你本来……要说什么?”

    他移开视线,“没什么,太晚了先休息吧,什么事之后再说。”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让黄思云注定无法安然入睡。

    之后,她和林雨迟讲了这件事,获得的只有她支吾委婉的回答,“他这听起来有点像是拒绝,但他亲了你,应该还是喜欢的。”

    她反问,“你不是说男生谁都可以。”

    “那也不会主动亲讨厌的人啊,所以说你还有机会。”

    她只是个不讨厌,便可以称之为喜欢的女生。

    机会没机会的,更让黄思云难熬的是周末几天的睡眠。连着两天为情做困,难以入睡,全都积累到周一的课上,一早上头点得跟敲木鱼似的,最后午饭都没吃,就跑回去补觉。

    下午的体育课疲惫不得。

    新学期的体育课,黄思云以微弱网速的优势,抢到了热门的网球课。

    本以为选了一项从小没能接触过的时髦运动,却在课堂开始,买几百块钱的拍子,让她的生活费捉襟见肘。

    上了几节云里雾里的基础课后,她确定自己并不爱这项运动。

    值得一提的是,云舒曼也在这节课上。

    本来这并不是她不愿意上这节课的点。

    尽管云舒曼是校花,云舒曼喜欢祁眀烈,云舒曼跟祁眀烈关系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但她从未想过与她比较竞争。

    稍微有点羡慕嫉妒,那都是私底下静悄悄的事。

    但自北园那天之后,那天操场上的事情流传开,把这一关系捅破,摆在了台面上。

    她不知道云舒曼如何想,但她挺尴尬的,单她们站在一起,高下立见,谁也想不通祁眀烈会喜欢她而不是云舒曼。

    这些问题会在别人的口中反复咀嚼,她头到脚会被评论个干净,然后得出结论是她全方位落败,祁眀烈就是品味独特。

    委屈的是,只有她知道祁眀烈举棋不定的态度,她不能说,还得接受别人的审判,让本就被打击的心雪上加霜。

    老师在复习前几课讲的正反手握拍方法,黄思云听着听着走神,偷瞄着左前侧的云舒曼。

    她清楚自己的眼神里包含着羡慕,若上天能给她选择的几乎,她定毫不犹豫地用现在的一切去换云舒曼的美貌。

    她的好看与林雨迟不同,林雨迟是美艳的类型,更多的是妆容搭配给人视觉上的冲击,而云舒曼是纯净得不舔一点杂质,给人如沐春风心灵上的震颤。

    通俗地讲,林雨迟告诉女生,只要努力用心就可以变美,而云舒曼则是告诉大家,真正的美是天生的。

    是她也会疑惑,祁眀烈一定是有眼疾,不然怎么不跟云舒曼在一起。

    “下面几个人一组,大家找地方练习发球。”

    老师吩咐完便到一旁休息,队伍分散开,大家三三两两走在一起,黄思云目光搜寻地周围有没有落单的人。

    随后与云舒曼相撞——她也在看她。

    与她的躲闪不同,云舒曼大方地走上前,“我们这少一个人,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这一刻,她忽地懂得,云舒曼的人缘好绝不光是长得好那么简单,她有她为人处世的技巧,人畜无害,没有攻击性,永远把自己放在弱小的位置上,撒娇,需要别人帮助,接受别人疼惜。

    这种人,一般分为两类,没心机的为小白兔,有心机的称白莲花。

    “老师说的要怎么样,你有听吗?”

    黄思云微笑,“我也没听。”

    “网球好难哦,早知道不听祁眀烈的选这个了,听说期末考试很难通过。”她在一边小声嘀咕,“祁眀烈”这三个字如她的意,钻进黄思云的耳朵里。

    黄思云扯了下嘴角,这下又能跟林雨迟聊上几个小时了。

    “我们就在这里吧。”

    她们找了个最边上的位置,因为场地不够,只能假装中间有个网在,练习发球与接球。

    两个人都是小白,每一步都格外坎坷,光是捡球都跑得冒了汗。

    但云舒曼身后有男生前仆后继地帮她捡,她只要撒娇嗔怪,再甜甜地说上一句谢谢,便是他们最好的回馈。

    黄思文承认自己是嫉妒心作祟,甚至隔壁练习的男同学笑话云舒曼不会打球时,她都在想为什么不与她开玩笑,她的球技也很烂啊。

    但她狼狈的接球动作,在男人眼里远不及云舒曼失误来的可爱。

    动物吸引异性的本能,让她在这一刻无法自处,无比的窘迫。

    男生捉弄不给云舒曼球,但眼睛里全是为溢满的笑,云舒曼很懂男生幼稚,耐心地配合他,嗔怪几句,男生就一下笑得合不上嘴,很是受用。

    这画面在黄思云的眼里格外刺眼,可她不是张扬的性格,只把所有的愤怒全集中在这一拍上,看着网球在空中飞起一道弧线,然后越过了铁丝网。像是挣脱了束缚飞跃出去。

    “哇,你这一球飞得好远哦。”云舒曼叹道。

    黄思云微微笑了下,“我出去捡一下。”

    “要我陪你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有时候,为了获得片刻的安宁,黄思云也挺装的。

    她跑到网球场外,接起脏兮兮的网球时,心就已经平静下来。

    回想起上一刻,有种人性的阴暗面被挖掘出来的疯狂,自己好像个动物,潘多拉的魔盒差一点就要被打开。

    而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厌恶从不是源于云舒曼的好,而是自己的差。

    那一刻她对自己的讨厌达到了峰值,为何让自己这样难堪。

    但当远离人群的时候,她又接受了自己,就像有人说过,一切的情绪来自于人际关系。而她现在不想回去,不想让坏情绪卷土重来。

    逃避嘛,虽不会呢。

    她看了眼手里的网球,又看了眼冒出墙头,叶片添上金光的树——北园的树。

    脚下的影子转向另一方向,网球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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