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度度注意到他跑了神，但是有很快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轻盈。
“我这个样子，仙门那边肯定会怀疑吧。”司度度垂眸看着这些灵气，有几分担忧。
“你可以用障眼法。”晏启居弹出一个菱形的玻璃片。
玻璃片缓缓地落到司度度的手中，流光四溢，煞是好看。
“你把这个佩戴在身上，没人能探出你有仙身。”
晏启居说完，收回施法的手，转而结出范围更大的结界。
司度度捏了捏这块玻璃片，软软的，也不会伤到手，“这个叫什么？”
晏启居：“障兽鳞，从善于使用障眼法的魔兽身上取下来的。”
“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司度度小心将障兽鳞收好，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在这里修炼确实要比乐康湖快得多，如果魔界所有人都照这样炼，仙门岂不是很快都要完蛋？”
“不是所有人都能运好这里的灵气。”晏启居背过身，重新坐回亭子里。
曾无谰带来的五把剑井然有序地围着修炼场打转。
“试试哪把更称手？”
司度度看了晏启居一眼，点了点头。
这五把剑形态各异，每一把剑的周身都萦绕着远古的气息，神秘，而且锋利。
司度度抬手挨个试探剑传递给她的感受，只有一把莹白色细长的剑给她一种温和亲昵的感觉，而其余的剑，锋芒过盛，刺得她掌心微微发麻。
“不选了，就这把。”她不傻，厉害的武器多半也会挑选主人，总不能放着愿意配合自己的不要，而去训练一个不听话的吧。
司度度握住莹白色的剑柄，向晏启居询问道：“它有名字吗？”
“以续。”晏启居撑着头审视着司度度手中的剑。
以续剑似是受不了晏启居考究的目光，化成一束光窜进了司度度的身后。
“这……”司度度摸着发凉的后背。
“虽不错，但胆子小。”晏启居给出中肯的评价，“司度度，确定要这把吗？”
“胆子小？”司度度犹豫了。
以续剑在她的身后嗡了几声，表示对她的犹豫不满。
司度度短暂思考了下，“就它了！”
毕竟以续作为强大的古剑都不嫌弃她这个弱鸡，她又怎么能好意思挑三拣四呢？
晏启居尊重她的选择，“司度度，记得以后不要再轻易收剑。”
“为什么？”
“宝库里的这些剑，气性大，你再收了其他的剑，它们要么选择抛弃你，要么选择与你新收的剑自相残杀。”
“……”司度度哽了下。
这何止是气性大，分明就是占有欲太强。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人，以后就用这把剑也不是不行。
司度度这么想着，坦然地唤出以续剑，试着练起剑法。
体内运转了这股新灵气后，她有一种不出三日便能练到剑法三成的错觉。
还有，论当指导老师，晏启居绝对比山常老神更负责。
山常老神大道理一堆，若教起来，只会丢一本小册子让她慢慢练，哪里不妥也很少指出来，只会劝她再试试。
晏启居不光会指出她哪里不够标准，还会亲自上手教她。
“魔君，你也会恨神离吗？”司度度手腕被握着，每一个动作都踩在了点子上。
她不禁感慨。
“不会，但看过。”
对于晏启居的回答，司度度差点想当场认师父了。
·
即便换了场地修炼，司度度还是练到了傍晚。
而方才的一个时辰里，她全部用来打坐摸索体内的灵力运转，等到悟到点新门道后，睁开眼便瞧见亭子里的晏启居正转着夜明珠望着天空愣愣出神。
他眉眼间又出现前日那晚的落寞之色，眼中饱含困惑。
司度度收好剑，知道唤心丸可能让他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魔君，没事的。”她走到晏启居的身前，轻声安慰道。
晏启居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司度度的脸上，夜明珠的光辉打在她的脸上，很柔和。
“司度度。”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早了，回去吧。”
晏启居起身，走在了司度度的前面。
司度度站在原地。
他颀长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很是伤感。
司度度忍不住担心起他。
离开后殿，曾无谰重新给她安排了住处。
住的条件一点不比晏启居那屋的差。
“晚膳一会儿就会送过来。”曾无谰在屋门外冷着脸开口道。
司度度环顾房间，回头看向他，“你们魔君现在怎么样？”
“魔君没胃口。”曾无谰拧了下眉，“司姑娘白天里做了什么？”
他来安排司度度前先见了晏启居，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把司度度都带来了，晏启居心情还会如此差。
“我做了什么？”司度度耸了下肩，“反正不会做害你们魔君的事。”
唤心丸的事也不能告诉曾无谰。
曾无谰满脸写着不高兴，“你是仙门下的人，我对你不放心是正常的，希望你识趣点，我们君上待你不薄。”
“知道啦！”司度度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并不是很喜欢他说话的语气，所以侧过身直接把门关上。
她回里屋，歪头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有人给她送来了热腾腾的食物。
她撑着头望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脑子里全是晏启居那双迷茫的眼睛。
挥之不去，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曾无谰说的不假，晏启居待她不薄，对她的好也是十分纯粹的。
司度度仰躺在床上，抬起左手臂，转着手腕看镯子里的流光，如银河般美丽，像他的眼睛……
“天呐……”她绝望地坐起身，决定去看看晏启居。
明亮的烛光下，司度度快速将热腾腾的饭菜装进食盒里，然后拎着跑去晏启居的房间。
她屏住呼吸，敲了敲房门。
屋内没有反应。
“司度度，你在干什么？”
晏启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司度度不自然地转过身，“你不在屋里啊？”
晏启居撇头看了眼司度度房间的屋顶，佯装镇定地回道：“不在。”
“倒是你……”
司度度举起食盒，“我一个人吃饭太寂寞了，想着你正好没吃。”
“不是曾无谰让你来的？”晏启居神色有所缓和。
司度度摇头，“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进来吧。”
房门被晏启居打开，司度度不客气地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曾统领说你没胃口。”她把饭菜再一一拿出来，“是不是又想到新的事情啦？”
晏启居见她目光真挚，别扭地错开对视。
他没有坐到桌前，而是绕过司度度躺在了床上，“都是差不多的回忆，没什么重要的。”
“都是过去的事，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司度度撑着下巴观察他的神色。
晏启居没有说话。
房间内的气氛诡异起来。
正当司度度忍受不了沉默，以为他想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时，晏启居却开口道：“司度度，我或许真的是个废物……”
司度度停留在起身的动作上。
她发现晏启居那过去尘封的记忆真的在牢牢地困着他。
唤心丸虽然存在副作用，但撑死就是个情绪催化剂，只有当情绪裂了大口时，唤心丸的副作用才会达到如此地步吧。
她实在无法想象到“废物”这个词会用到晏启居身上，而这个词不用猜，必定是出于他记忆中那位父亲口中。
如果两段出现的记忆都是被打压否定的遭遇，那他的童年可想而知。
司度度忽然担忧他全部记起来后会变得异常痛苦。
“晏启居，你听着。”她走到晏启居的床边，蹲下身定定地看着他，“你不是废物，你很厉害，很棒！”
司度度想起现代有个心理效应，叫罗森塔尔效应，这种效应呢，简洁来讲就是经常夸赞、鼓励一个人，能让他重塑健康心理。
虽然适用前提是夸赞者为对方敬仰或喜欢的人，但不妨碍她可以试一试。
“你已经是一界之主了，手底下还有那么多钦佩、敬畏你的人，你没有必要在意记忆里那句话的。”
对于司度度的突然靠近，以及那一连串“肺腑之言”，晏启居耳根一热，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司度度……”
“虽然你口上说不爱听，但是心里有没有好受许多？”
司度度抢在他前面把话说完，结果眼睛被晏启居一手捂上。
“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吗？”
“嗯！”
司度度眨了下眼睛，他感受到掌心被睫毛轻轻剐蹭，脸跟着红了起来。
“不要被唤心丸的副作用影响，其实你该相信自己，你好棒的！”知道晏启居要面子所以才捂住她的眼睛不让看到他的表情，司度度也不急于挪开他的手。
她的唇一张一合，气息时不时洒到他的小手指上。
晏启居看着司度度，只觉得呼吸紧促，很想逃离这里。
“心情有没有好多了？没有的话，我留下来再开导开导你？”
司度度又想了下，她受了晏启居那么多的恩惠，无以回报，能让他以后坦然面对丢失的记忆也算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好多了……”晏启居听她说要留下来，情急之下回答的还有些磕巴。
“司度度，你回去吧。”
再不回去，他就要走了。
司度度不惊喜眼下的成效，因为根本改变一种畸形心理是需要时间的。
“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她说完，覆盖在眼上的手慢慢收回，待眼前出现光时，她看见晏启居背对着她。
“司度度，别偷看我。”
“好啦，知道的。”司度度抿唇一笑，知趣地起身快步走出房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
她回想起晏启居的反应，捂着心口，“还挺讨喜的！”
那从明日起，互相帮助对方！
·
翌日，天还蒙蒙亮，司度度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换完衣服便去敲晏启居的房门。
“进来。”
声音冰冰凉凉的，好像心情不太好。
司度度推开房门，晏启居还在穿外衣。
他套进袖子的手一顿，迟疑道：“司度度？”
“昨晚按时睡觉没？”司度度也不尴尬，将头抵在门框上问道。
晏启居不太明白，“嗯……”
“早睡早起是让身体处于积极状态的前提，魔君坚持的很好。”司度度说完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你好棒的！”
“……”昨晚那种感觉又袭来了，晏启居觉得脸上微烫，“司度度！”
“你换衣服，我到后殿等你！”司度度给他适应的时间，怕他害羞，于是扔下这一句话就快速跑开。
望着远去的背影，晏启居试着压下内心异样的感觉，然后怒道：“曾无谰！”
曾无谰吓得连忙赶到房间，“君上，现在还未到喊您的时辰啊？”
“本君问你。”晏启居继续将衣服穿好，“你昨晚可曾给司度度吃了什么？”
“君上明鉴！属下不敢对司姑娘怎么样！”
曾无谰很冤枉，“而且有君上送的东西护着，司姑娘就算乱吃东西也不会有事的。”
晏启居觉得奇怪，依照他所了解的，司度度根本不会有心来主动找他的。
“君上现在用餐吗？”曾无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转移话题。
“不必。”晏启居再次瞥向司度度离开的方向，“伺候本君洗漱，然后去后殿。”
而另一边，司度度才将昨日学的东西巩固一遍，晏启居他们就来了。
“魔君这么早过来，吃早饭了吗？”没有晏启居的结界护着，她不敢踏进修炼场，只能在修炼场边缘的小空地里练剑。
“没呢，君上……”
曾无谰嘴快，就要说出来时，被晏启居拦了下来。
“咦，不吃早饭不行。”司度度收起剑朝晏启居走去。
虽然高强的修炼者对于吃饭这件事不是那么在意，但是她觉得按时吃饭挺重要的。
之前年年就因为吃饭时间不定得了胃病。
曾无谰正觉得司度度越界了，结果就瞧见他们的魔君低头认真听着司度度讲述日常生活习惯如何变得更好，变好后身心又会变得怎样的健康。
他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暗青，发现暗青正张着老大的嘴。
司度度嘱咐完，拍了拍晏启居的肩，“晏启居，你已经是位能耐心听人说完话的好君上了！很棒！”
暗青在他们后面比了个扇巴掌的动作。
曾无谰一眼就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们的魔君警告过他们，不要说任何谄媚的话试图讨好他，他会很烦，会忍不住扇飞那个试图讨好他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眼睛不瞎的他们看见魔君的耳根红了，司度度还冲他们笑了笑。
“劳烦准备早膳！”
暗青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心里有话实在憋不住，选择和曾无谰一同下去吩咐。
“感觉君上越来越奇怪了。”曾无谰皱着眉很是担心，“司度度就像个有毒的蜜罐子。”
“我懂那种感受。”暗青抚上还有点青的眼眶，“我也是个冷血的杀手，唯独在我的心爱之人面前才会展现温柔与大度。”
曾无谰看他沉醉回忆的模样，有点嫌弃，“后来你怎么样了？”
他都没关心过这些“同事”的感情史。
“我的心爱之人跟别的男人上了床。”暗青说到这里的时候又要哭了，“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暗青觉得自己没冷静前还有点傻，当时竟然还一心想着保住巷兰。
“……”曾无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
“可是君上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司度度？”暗青回过神来忍不住吐槽。
“你讨厌司度度？”曾无谰好奇道。
“其实也没有，司度度人挺好的。”暗青摇了摇头，“就是不相信君上会有喜欢的人。”
“但是君上的性子不太会承认喜欢一个人的。”曾无谰根据自己的观察提醒暗青，“你别说漏了嘴。”
暗青表示明白。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见证了他们的魔君和仙门下那位不起眼的司度度一起修炼，一起吃饭，甚至偶尔夜谈交心。
他们知道司度度会经常软言轻哄魔君，魔君表现好的话还会得到称赞，其中，他们听到最多的便是“好棒”。
他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但是魔君乐此不疲，不但不反感，而且越来越迷失其中。
直到司度度搬来和魔君住的第七天早上，他们发现司度度不在魔界了。
而魔君也不复这几日的开朗。
·
深夜里，司度度抬头望着光决仙门的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蹲下身捡起晏启居留给她的夜明珠，不免“啧”了一声，感慨晏启居人怪好的，走之前还给她留了颗夜明珠看路。
她是被晏启居连夜送回仙门的，具体因为什么她也不清楚。
回想白天在后殿里还好好的，很是温馨。
晏启居突然问道：“司度度，这些时日，你为何如此待我？”
她答：“怎么个待法？”
“就是关心，无条件夸赞……崇拜……”
他似是很难为情说出来，但她已经清楚是怎么样的对待了。
她也没打算瞒着，很诚实地解释道：“因为魔君待我不薄，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魔君。”
她记得当时晏启居脸色很差，非常差！
甚至那双眼里还划过一抹难堪。
她问：“互帮互助不好吗？”
晏启居气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唤心丸的药效要促使他唤起新的记忆，天还未黑时，晏启居便睡下了。
天色渐晚，她也准备睡下，但是睡到半夜突然惊醒，想起他怕黑，屋内没有点灯。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进入他的房间，点了他床前的灯，而灯亮的时候，晏启居恰好也惊醒过来。
她看着那双有些哀伤的眼睛，不免有些心软，所以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声道：“睡吧，没事的，我守着。”
结果……
或许是唤心丸的副作用过去了，也或许是因为白天生的她也不清楚的气还没消，晏启居冷着脸道：“司度度，你放肆！”
然后她就被连夜送回仙门。
晏启居临走前还丢了一句，“司度度，本君不需要你的互帮互助。”
好嘛……
司度度捏着夜明珠爬仙山，心里想着还是副作用下的晏启居可爱多了，虽然自尊心依旧很强，但是也知道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