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内。

    “喔——夏油。”

    棕色短发的女高中生从教室后门懒懒散散地走了进来，随手敲了敲凑在教室角落正在嘀嘀咕咕的两个男同学其中的一位的肩膀。

    “夜蛾老师叫我喊你过去一下。”

    被敲到头扎丸子头的男生回过头，微笑着应答道：

    “好的，我现在就去。”

    “喂喂喂，杰，反正老师他也没让你马上就过去，稍微磨蹭那么一会儿也没事的啦！话说不会是要单独派任务吧，那岂不是……学校里又只剩下我和硝子！”

    另一个白发带墨镜的男生说到这里，原本趴在桌子的他猛地坐直起身，手指捏住墨镜的镜腿，眼睛越过镜片上方瞄了一眼棕发女生。

    “别看我，我也是有正事要干的人。”

    硝子摆了摆手，迅速撇清自己，带到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教室。

    “好无聊啊——”

    已经预见到未来高专的无聊日子，五条瞬间又趴回了桌子上，嘴里不满地嚷嚷着：

    “好烦，要是早璃在就好了。她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夏油早就在五条的口中听说过他那位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名字了，对于五条时不时提到她一下，他已经见怪不怪。

    实话实说，夏油也对五条口中的“早璃”有些好奇，毕竟能让这位时常目中无人的五条挂在嘴边天天念叨，着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走了，悟。”

    即将离开教室前，走到门边的夏油冲五条挥了下手示意，顺带稍微安慰了一下他。

    “说不定宫永她已经回来了，就等着给你个惊喜呢。”

    五条把下巴搁在桌面上，挥手道别着，不过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表情，显然没被夏油轻飘飘的客套话安慰到：

    “快速解决完任务快回来啊——希望早璃她最好是这样。”

    “好好好——”

    已经离开教室的夏油边走边应着，等到拐过楼梯的拐角处后才停下了拖长的语调。

    高专的占地面积比起它稀少的在校学生的数量来说，确实是非常的大。穿过空无一人的教室走廊和楼下空地，夏油也有些理解了五条口中的“无聊”。

    出身于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五条或许从小就缺少与同龄人一起玩乐的经历，原以为丰富多彩的高专生活，实际上也只有唯二的两个同级生，说不定还意外地打碎了五条通过漫画产生的对美好校园生活的憧憬。

    这么想来，宫永她作为悟为数不多接触到的同龄人，两个人还是一起长大的，悟对于她这么上心也不难理解了？

    夏油一边这么随意猜想着，一边抬手敲了敲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夜蛾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请进。”

    夏油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内。

    坐在玩偶堆的中间，身材高大壮实的男子手里也拿着一个似乎是玩偶的东西，另一只手正拿着笔，为手中的玩偶仔细地描绘上五官。

    “噢，杰，你来了。”

    见到夏油来后，夜蛾把手中制作到一半的咒骸放下，招呼着他坐到办公桌前。

    桌面上早就放上了一沓资料，夏油来后，夜蛾直接把所有的资料都交到了他手中。

    “果然又是有任务了啊。”

    夏油接过资料，没有立即翻看，而是礼貌地等待着夜蛾的说明。

    夜蛾抬手捏了捏眉心：

    “是，这次任务和以前直接祓除咒灵的任务不太一样，有些特殊，而且需要耐心和比较强的交际能力。我综合考虑了一下，比起悟来说，还是你更加合适一些。”

    “特殊？”

    “是，你这次的任务是调查一个宗教团体。”

    夜蛾把资料的其中一页翻出来，指给夏油看。

    笑。

    宗教的名字很简单，只有一个“笑”字，过于简短的名字和微妙的选词甚至会让人觉得这该不会是什么整蛊而已。但往下看去，就会发现这个宗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普通。

    见夏油顺着他指的地方往下看后，夜蛾继续介绍道：

    “这个宗教背后似乎在经营着除灵的生意。到了寻求宗教帮助的地步，很有可能其中就有咒灵作祟。笑教就物色其中被咒灵缠上的普通人，以布施的名义收取高额钱财，从而达到获利的目的。”

    “由于他们确实祓除了咒灵，在不知道咒灵存在的普通人信徒看来，这个教主就格外灵验了。所以，笑教最近的发展速度非常快，信徒数量增加得也相当迅速。”

    纸质资料上关于笑教的介绍并不多，和夜蛾讲得基本一致，唯一多了的资料只有一张笑教教主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子穿着画着神秘图案的长袍，脸上面具的样式和寺庙中惯常供奉的佛祖没有什么差异，唯一让人觉得稍微有些瞩目的就是面具两颊有两团异常突出的红晕。

    听到这里，夏油稍微有些了解了这个宗教。

    他把目光从资料移到夜蛾的脸上，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那么这件事应该只是咒术师非法敛财，按理来说交给辅助监督去办就行了吧。”

    既不是咒灵，也不是诅咒师，任务的危险性听起来近乎于无，夏油觉得这个任务居然需要找咒术师来处理，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不，关键就在这里。”

    夜蛾的手指在那位教主的照片上点了点，他沉声道：

    “这位教主……据辅助监督汇报，大概率是咒灵。”

    夏油难以置信：

    “咒灵……！”

    夜蛾点点头，再次重复道：

    “是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里。如果这位教主是咒灵而不是咒术师的话，这件事情就变得相当复杂了。”

    夏油很快从令人震惊的情报中反应过来，思考迅速跟上了夜蛾的节奏：

    “如果这个教主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咒灵，那么要不然就是特级咒灵，要不然就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形成的咒灵。但……如果它只是一具空壳，那么这个笑教背后实际操控者就另有其人了。”

    “对，就是这样。”

    夜蛾打了个响指，肯定了夏油的思路。

    “我和辅助监督那边分析出来的现状也是这样。虽然目前笑教还没有做出什么诅咒师的行径，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很让人不安——前一种情况下，我们说不通为什么咒灵想要积累人类社会的财富，万一它哪一天失控，以笑教的教徒数量来看，会造成不小的伤亡。但后一种情况的话，那位背后隐藏着的真正的咒术师也需要找出来。”

    说到这里，不用夜蛾再往下说，夏油也理解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了：

    “我明白了，所以我需要潜入这个笑教，调查清楚这位神秘教主的真正身份。”

    “是的，这个就是你的任务——感觉怎么样？”

    夜蛾看向这位入学以来就表现得格外突出的学生，心中不由得默默感叹了一下这一届学生实力的突出。

    作为新入学的高专学生，夜蛾一早就知道自己要担任那位五条家未来家主的班主任，教导优秀的学生固然让人开心，但是其中的压力也是存在的。

    而且要怎么处理其他同期学生与这位天骄之子的平衡，也是身为教育者夜蛾需要关注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等三位新生全部入学之后，夜蛾才发现，自己完全是多想了。

    家入硝子作为能够使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人才，早就和普通咒术师不走在同一条路子上了。

    出身普通家庭的夏油杰，咒术实力却不在五条悟之下，而且两个人居然相处得还格外融洽有默契。

    ——虽说这种在搞事方面的默契让夜蛾更头疼就是了。

    所以，当他接到这个任务时，关于人选的实力考虑倒在其次，关键是谁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要是直接冲去把笑教教主干掉了，夜蛾觉得自己作为班主任，可能得陪着学生写上一个月的检讨书。

    于是，最终夜蛾选择了可能会更有耐心的夏油。

    夏油把资料叠好拿在手中，微微笑了笑：

    “感觉……很有趣呢。”

    拥有自我意识的咒灵，降伏之后会不会格外的强大？

    ——————————————

    东京居民区街边。

    根据辅助监督的情报，夏油目前正在笑教教徒时常出现传教的地区。他已经按照资料中调查的那样，打扮成为笑教教徒最喜欢招揽的对象——看起来有些烦心事，郁郁不乐的高中生。

    事情非常顺利，他很快就被笑教的教徒找上了。

    或者说，是笑教的教徒传教相当努力，只要看到可以发展的对象，就会迅速上前搭话。

    跟随着带着面具的妇女身后，夏油很快就在她的心中树立好了自己的人设。

    为升学而困扰的高中生，学业的压力使他感到无法喘息，经常处在紧张和沮丧的状态之中。

    “请问……笑教是什么呢？”

    迅速进入自己为学习而苦恼的优等生身份，夏油向带着面具的教徒询问道。

    “笑教是由小酒窝大人创立的、能解决任何烦恼的宗教，小酒窝大人拥有不可思议地力量，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面具后面的声音随着她口中说出的教主名字而变得格外虔诚，仿佛只要说出那位大人的名字，就能让她获得幸福。

    妇女像是长辈那样轻轻拍了拍夏油的肩膀，语气笃定：

    “只要见到那位大人，你的烦恼就都会消失了。”

    长期积累的财富让笑教拥有自己的独立用地，建筑面积上看与普通的神社无异，但如果考虑到这是新兴的宗教团体，还在别的地区设有分会，那么背后购地和建筑的花费，稍微一算就能知道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穿过门口的鸟居和石段，走到参道上时，夏油已经见到了不少教徒。所有教徒的头上都带着微笑面具，朝着参道尽头的拜殿走去。

    就在夏油即将收回打量笑教内部布局的视线时，突然，他的余光看到了一个黑发少女。

    和他一样，没有佩戴面具的少女。

    少女的年龄看上去和他差不多，这时候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一名头戴面具的教徒身旁。

    天生微微上扬的嘴角让她看上去总是面带笑意，给人一种想要亲近的亲切感。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苦，像是在为什么事情而深深烦恼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视线，少女转过头，对他点头微笑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跟着带着她的教徒消失在微笑面具的人群中。

    一直到集会开始，夏油都没有再次见到那名被带来的少女。

    他其实在思考怎么样把那位少女劝走。毕竟，笑教不管怎么说都有一定危险性，如果是还没有入教，还有机会离开的话，那么还是远离这个笑教为好。

    再说了，夏油他来的目的本来就是保护普通人免受咒灵的伤害。虽然目前还没调查清楚具体情况，但能保护一个是一个。

    在殿内站满教徒之后，传闻中的小酒窝大人终于出现。

    正如辅助监督报告的那样，这位教主一出现，夏油就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属于咒灵的气息。

    经过与一般宗教没有什么区别的祷告环节之后，小酒窝向台下的两个方向伸出双手，他的语气动作看上去异常连贯，哪怕在夏油杰看来，也不太像是被操控的咒灵。

    “今天，我们迎来的两位新的同伴，请大家鼓掌邀请他们上台。”

    名为小酒窝的教主高声喊道，室内瞬间响起如雷般的掌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态度热烈到让人感到诡异的程度。

    两位？

    听到这个数字，走上台的夏油转头向小酒窝伸手的另一个方向看去。

    黑发少女从人群退让出的通道中走出，步调不紧不慢地走到台上，站稳在夏油的身旁。

    两个人并肩站在台上，面前是台下无数一模一样的微笑面具。

    小酒窝还在进行演说，和笑教的教徒互动着，离两人稍微有些距离。

    浑厚中略带沙哑的演说声在室内嗡嗡回响着，很快，教徒们纷纷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张各色的脸庞。在小酒窝教主的演说下，教徒们纷纷呈现出诡异一致的笑脸，各式各样的音色发出同样的笑声，似乎是某种术式在起着作用。

    催动咒力保护好自己的大脑，想到那个黑发少女还旁边，正当夏油打算稍微扭头看一下她的情况时，似乎是觉察到他的意图，一个清脆干净的声音穿过嘈杂的笑声在他的一侧小声提示道：

    “待会儿，记得要笑喔。”

    余光中的少女双眼熠熠发亮，目光锐利地看向小酒窝的背影，先前夏油在她脸上瞥见的那份伪装的悲伤完全消失，只剩下眼底的坚定和从容。

    她微微勾起嘴角，不是教徒的那种欢快的大笑，只是一个小小的、只有夏油能看清的笑容。

    “你也是来调查笑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