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在那之后,所有事情都在按照既定的轨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森鸥外的迅速镇压之下,旧首领复活的传言也仅仅是吹过水面的微风,唯一带来的结果只有让水面泛起了轻微的波澜。

    宫永的事情也进行得同样顺利。

    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她笑着向面前四处走动观察办公室布局的金发青年询问:

    “事务所的名字想好了吗?”

    “想好了。”灵幻新隆自信满满地打了个响指,“就叫灵能相谈所吧!”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营业执照这段时间就能办下来,您按照您自己的想法经营就可以了,除了偶尔我会为您安排一些必须要接待的客人以外,我会尽可能地避免干涉您的决定。”宫永拍了拍身旁的堀川和乱的肩膀,“这两位是你的同事之二,堀川国广和乱藤四郎……”

    灵幻新隆双手在胸前推了推,比了个“等一下”的手势:

    “等一下等一下,这两个名字……?”

    看到灵幻错愕的表情,乱藤四郎笑嘻嘻地抢答道:

    “是啦,我就叫乱藤四郎!你没有听名字,也不是重名了噢。”

    宫永也跟着笑了出来,给出了谜底:

    “他们是刀剑付丧神。”

    “哈?刀剑付丧神?”

    灵幻新隆食指和拇指放在下巴来回摸着,绕着堀川和乱打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两人。转了几圈之后,他才转身看向宫永,双臂伸开整个人呈“大”字状,满脸不可思议: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那些异能力者!”

    在横滨工作,灵幻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超自然现象。横滨异能力者虽然不多,但也没有少到那种罕见的程度,只要在这座城市工作上几个月,总会碰到的。

    而且以港口mafia前几年行事的嚣张程度来看,要说没碰见过异能力者,那才叫幸运呢。

    所以灵幻也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宫永要开办的是异能力相关的事务所——他还特地做了一番准备,收集了潜在竞争对手的资料,准备和最近那家风评颇好的武装侦探所竞争一下业务水平呢!

    结果现在事务所的画风真的朝着灵异方向去了吗!

    灵幻觉得自己需要再缓一缓。

    宫永体贴地闭上了嘴,给灵幻一个安静的缓冲环境。

    过了一会儿,灵幻终于从沉思的状态中缓了过来,用手指撩了一下自己的前发:

    “好吧,我理解现状了!但是这样的话,我的工作到底怎么做,那些鬼啊魂啊什么的,我看不见它们啊。”

    “灵幻先生,您就发挥您的特长,负责和委托人接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去做。放心,刀剑付丧神们保护您的安全的。”宫永两只手分别拍拍堀川和乱的肩膀,微笑着解答,“最近是堀川和乱值班,以后其他刀剑也会来帮忙。虽说只要见到面就认识了,但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提前了解了解刀剑的历史也是可以的。”

    灵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这就包在我身上,当年读书的时候,我学得最好的就是历史了。”

    “啊对了,您还有一位人类同事,他还没能从上一家单位辞职,应该要过几个月才能来相谈所这边。他性格可能会有点不太好相处,要是他犯事了,你直接来找我投诉他就行。”

    吩咐完了付丧神的事情,宫永想起来还有在港口mafia里没出来的甚尔,又补充了一句。

    “嘶……行!”

    灵幻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上去在为自己未来的职场交际产生了一些担忧,但很快他就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那么——”

    宫永向灵幻伸出右手,展露出愉快的笑颜。

    “预祝灵能事务所开业顺利。”

    ——————————————

    一家普通的咖啡厅内。

    “……以上,就是本次事件的所有汇报内容,种田先生。”

    汇报完自己的调查情况后,宫永把自己手边的所有资料都递到对面的白发中年男子面前。

    “没想到居然牵扯到了欧洲那边的异能组织,这可真叫人头疼。”

    种田接过宫永递来的文件,随意翻阅着手中的纸质资料,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抬头看向坐在餐桌另一旁的黑发少女。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接到港口mafia的邀请参与调查我是知道的,要赶在港口mafia的人处理兰堂的资料之前虽然困难,但能做到这一点,也证明了你对事件敏锐的洞察力。不过,对于实验体的观察报告及他身边人员的口述资料是从哪里来的,是叫……”

    他又往文件上看了一眼:

    “……中原中也,我知道他,突然出现当上组织‘羊’首领的重力使,没想到原来是八年前那次事故出逃的实验体。”

    宫永矜持地笑了笑,稍有些隐晦的提道:

    “我当然没有分身的能力,只不过我自己有些额外的帮手。或许是因为我的人缘好吧。”

    种田长官当然没有那么无趣地刨根问底。尽管异能特务科是政府机关,但是由于管理异能力者的特殊性,让他们这些人对待规定还是很灵活的——要不然也没办法弥补人手不足的问题,只要不是特别大的原则性问题,种田就睁只眼闭只眼让它过去了。

    “那么——”

    种田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宣布冠军的主持人,在说话前停顿片刻卖了个小关子。但很快,他就对宫永露出一个友善和蔼的笑容:

    “恭喜你,宫永早璃小姐,你正式成为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之后我会让人帮你走入职程序,不过你因为是咒术师,这件事还要层层上报审批,可能花的时间会比较多。对于工作地点的分派,你有什么意向吗?”

    宫永给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东京吧,您也知道,我对那边比较熟悉。”

    “行,正好那边也缺人手,我尽量帮你往东京安排。”

    种田点点头,对宫永许诺道。

    “非常感谢您,种田先生……啊!稍等一下,我想我应该要换个称呼了吧?”

    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是异能特务科的一员,面前的人可以称得上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宫永及时改口:

    “——种田长官。”

    ——————————————

    自旧首领复活和荒霸吐出现的传言过去一个月后,最终事件以准干部级别的兰堂的背叛作为事件结局。按照港口mafia的规定,背叛者兰堂的所有物品都被销毁,遗体埋葬在了海边的公共墓地里。

    墓地在一处陡峭的山崖旁,并不是那种有专人维护的墓地,比起“墓地”这个称呼,“荒地”可能更加适合称呼这片随意排列着灰黑石碑的空地。

    刚运来的崭新墓碑在一片灰黑中还有点白得亮眼,一眼就能从墓碑群中认出来。不过这也仅仅只是这一小段时间的殊荣,用不了多久,在海风的吹拂和雨水的侵蚀之下,这块没有名字的新墓碑就会融入这片灰暗的墓地中。

    橘发的少年姿势随意地坐在那块白色的墓碑上,他的脚边黑发少女蹲下身体,把墓碑下的盛开的野花全部拔了下来,又用一根杂草把黄色的野花捆成一束,放在了墓碑前。

    宫永后退一步,看着那束野花轻声说道:

    “希望这位兰堂先生不要嫌弃。”

    “嘁,死了还要给人添麻烦的大叔,有野花就该满意了。”

    中也满脸不爽,不过他还是从墓碑上跳了下来,学着宫永的做法,蹲在地上一边揪着野花一边不满地对着墓碑碎碎念:

    “你收集的资料到底藏到哪里去了,我好不容易赶在黑手党面前去你那里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什么都没找到,真是让我白忙活一场。”

    宫永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中也。

    他弯腰把野花放在了兰堂的墓碑前,起身拍了拍墓碑:

    “算了,让你先安静地睡个觉吧,下次再来吵你。”

    在离开山崖的小路上,沉默很久之后,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没想到你居然愿意一起来……谢谢你,早璃。”

    “没事的,毕竟我们一起经历这次事件,也算是朋友了,不是吗?”

    宫永笑意盈盈地看着中也,把橘发少年看得再次不好意思地撇开了头。

    不过,这个和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突然出现挡在宫永和中也面前的身影让气氛变得凝滞起来。

    “白濑、邦弘,你们找我有事吗?”

    中也叫出了对面两个少年的名字。

    和游戏厅里的三人组差不多,只是少了那个粉发的女孩子。

    “我想向你道歉,中也。”出人意料,先前表现得张扬跋扈的少年收敛起了锐气,向中也微微低头,“那个缠绷带的家伙说得对,如果是朋友,就该更加信任你一些。我们也太依赖你了,不应该仗着你的异能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对不起,中也,我们意识到‘羊’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你能听我说吗?”

    面对同伴难得地道歉,中也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他加快了步伐,与少年错身而过,宫永紧跟在他身旁,听到他微不可查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笔直地看向前方,清澈的蓝色双瞳中没有迷茫的神色,仿佛一个真正的首领:

    “只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们就能一起解决了——走吧,边走边说吧。”

    身后方向感知中的恶意多得快要满溢出来,像是警报器一样在宫永脑中轰鸣作响,看着中也没有任何防备、全然信任地向名为白濑的少年露出后背,宫永也忍不住跟着轻叹了一声。

    脚步声快了几步,听起来白濑似乎是想要快步赶上中也,但如果侧耳仔细辨别,就能发现,那个速度……似乎快得有些过头了。

    银光在白濑的怀中一闪而过,在刀刃即将刺入中也后背时,第三个身影以快到难以看清的速度,打飞了那柄短刀。

    叮——

    刀刃相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

    白濑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与中也中间的堀川,黑发少年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比短刀稍长的胁差。击掉白濑手中的短刀后,他一挥刀,将胁差重新收回了刀鞘之中,转身走到宫永身边。

    “你在干什么!我不是叫你杀了那个女的吗!”

    面对突发的状况,被堀川拦下,刺杀中也失败的白濑恼羞成怒,甚至忘了逃跑,冲着堀川大喊道。

    堀川神色不为所动,没有宫永的示意,即便被白濑质问着,他也安静得就像是一尊雕塑,稳稳地站在宫永身旁半步都没有移动。

    他的手还扶着刀鞘,为保护宫永准备着出鞘。

    “这就是背叛呀!”

    宫永语气轻快地回答着,漆黑的双眸里蕴出笑意,她的眼神飞快略过已经毫无威胁的白濑,对上中也的视线。

    中也的脸上呈现出比刚才还要复杂的神色……惊讶、难过、不解,还有一丝丝庆幸——当然,不是为了他自己。

    唇角的弧度逐渐消失,宫永注视着中也,无奈地轻声提醒:

    “这就是背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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