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的温度并不凉,至少紧挨在宫永腰侧时,她没有感受到金属的凉意,估计是因为枪支之前被太宰贴身佩戴,还沾染着他的体温。
这是宫永第一次使用术式被当场揭穿,她承认她还是有些冒险了——低估了太宰对于自己情绪的掌控程度,也高估了自己术式的隐秘性。
术式感知中传来的感应非常微妙,善意和恶意不断摇摆着,像是湍急的激流上下翻滚,让宫永无法对太宰的想法做出判断。
“噢,原来是我心动了呀。”
太宰笑了,鸢色的眼睛越发明亮。如果只看他的脸,没人会想到他正举着枪顶着他对面的少女。
“要不然我开枪杀了你,然后我再自杀怎么样?既然我对早璃你心动了,那不如我们就一起殉情吧——或者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解释解释心动的具体含义,嗯?”
他瞟了一眼旁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但是以万分警惕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甚尔,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还有那边的禅院先生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再讨价还价也没有用,因此宫永也没再犹豫,直接开口回答道:
“咒术,我是咒术师。”
“唔,听起来好像有点有趣——继续。”
“普通人溢出的负面感情是诅咒,诅咒可以形成非人的怪物,咒术师的工作是祓除咒灵,一般咒术师都会有自己的术式,你可以理解为你们异能力者的异能,差不多是相类似的东西。”
“但是两种体系的能力并不相通。”
太宰眯了眯眼睛,他的思考速度极快,立即就理解了宫永所阐述的概念,一下子就想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所以即使被我触碰到,你仍然可以使用你的术式——你的术式是让人对你感到心动?”
“对。”
宫永很坦诚地承认了。
太宰扬眉,用手中的枪戳了戳宫永,那副随意的姿态仿佛他只是握着一根无害的树枝,而不是能瞬间夺人性命的枪:
“真是浪费啊,能影响他人心跳的术式,直接来个心脏麻痹不是更快吗?”
“如果能无效化他人异能的异能可以做到以空气为介质,那么世界上不也就不存在异能力者了吗?”面对太宰危险至极的动作,宫永脸上还是保持着从容的笑意,“不管是异能还是术式,能力的作用都是有限度的,我想太宰先生应该能理解这一点。”
太宰笑嘻嘻地开口道:
“那就好,虽然我想自杀,但是心脏麻痹可是一种死起来有些痛苦的死法呢。”
“甚尔没有术式,他是与咒力完全绝缘的体质,只是单纯的肉///体素质好。”宫永如实地将甚尔的情况告诉了太宰,甚至还好心地多解释了几句,“不是咒术师的普通人或多或少都会产生诅咒,就算是太宰先生你这样的异能力者也不例外。但是甚尔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咒力,作为另一个极端,他获得了身体素质的极大加强。”
太宰以一种稀奇的眼光看了甚尔一眼:
“原来如此,没想到我们港口mafia里面还藏着禅院先生这样天赋异禀的人才,回去我得让森先生给你加工资才行吧?”
“不用你操心。”
见宫永按照太宰的要求如实地说完了两人的情况后,太宰依旧没有收回枪的意思,甚尔啐了一声。
“啊呀呀,不要这么紧张嘛,禅院先生。”
太宰一边面带轻松笑容,一边他手///枪突然响起了“咔哒”一声。
宫永纤长的睫毛随着那一声扳机的扣动轻轻颤了颤,恐怕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本能的反应,但是却被仔细观察着她面部每一个表情的太宰悄悄收在眼底。
与枪声同时,同样突然的还有从枪口里探出来的东西——一朵小小的布质红玫瑰,做工精致,和它逼真的外壳非常相称。
开完枪后,太宰像是电影中的神枪手一样,慢条斯理地举起手///枪,朝枪口轻轻一吹,那朵小小玫瑰的花瓣随着他呼出的气流微微颤动。三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围观着那朵假花,仿佛参加了一场匪夷所思的舞会。
“作为恶作剧道具,它是不是非常成功?”
太宰笑眯眯地挥动着手中的仿真手///枪,看到宫永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朵假花,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和宫永的术式无关,不知道为什么她哑口无言的样子总是能让太宰产生某种莫名的愉悦和满足感。
太宰把假玫瑰从枪口里拽了出来,在花萼下轻轻一掐后,把玫瑰别在了宫永耳旁,乐呵呵道:
“这下子我们就扯平了,大家互相知根知底才能愉快合作嘛。”
宫永:“……”
如果忽略掉他所有的前置动作,这份礼物还可以称得上是绅士,只可惜现在宫永已经不想欣赏太宰的“礼物”了。
不得不说,她真的从来没有碰到过像是太宰这样如此让她感到棘手的人。
过于捉摸不透的性格简直是宫永术式的天敌,谁知道他上一句笑嘻嘻的玩笑会不会是真心话,更可怕的是太宰的脑子还相当好使。
性质恶劣的恶作剧被太宰轻描淡写地翻篇,马上他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相当自然地凑到了宫永的身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尽职尽责地继续充当他之前许诺过的导游角色:
“在横滨,与港口mafia抗争的组织有三个,一个是由传统黑///道组织发展壮大的高濑会,一个是被本国中断援助而变得非法化的Gerhard Security Service,简称GSS,还有一个就是最近才开始活跃在研钵街的……”
太宰话还没有说完,跟在他和宫永身后的甚尔突然猛地向前一蹿,两只手分别捞起太宰和宫永两人,身形一闪就站到了街边低矮房屋的屋顶上。
与此同时,甚尔刚站稳,底下街道就传来了轰隆作响的噪音,像是有高速驾驶的车辆冲进了这条小巷,带出的狂风把屋外用木板搭成的简易遮雨棚都全部一并掀翻。
高速运动的物体在撞到小巷尽头绘满涂鸦的残破墙面后才停了下来,与刚才的阵势不同,那个物体落地时极轻,如同他周围的粉尘一样轻轻飘落在地。直到这时,噪音声源才显露在屋顶三人的视野中。
那是一个人。
脸庞还有些稚气,年龄似乎和太宰宫永差不多,个子不高,看上去甚至可能还比宫永矮一些,橘色的发色在色调灰暗的小巷里如同一团火焰般醒目。
“哇唔,真是多亏了禅院先生,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吹飞了。”
被甚尔夹在手臂下,太宰探头望着下面的人影发出了感慨,还不忘接着刚才的话讲完:
“……还有一个组织,羊,与前面两个组织独特的地方就在于它是完全由未成年构成的自卫组织,在某个时间点前都贯彻着防卫战略,但是在那个时间点之后却无人再敢违逆羊的组织成员,原因就是因为羊的首领是一位异能强大的重力使——听说你叫中原中也,对吗,羊之王?”
这下子宫永终于知道太宰这时候还不忘导游身份尽职介绍的原因了。
眼前这位与她和太宰差不多年龄的少年,不出所料,应该就是太宰口中能独自与港口mafia小组抗衡的异能力者。
“大叔,身手不错啊,带着两个累赘还反应得那么快。”
双手插在兜里,被称为羊之王的少年抬头与甚尔对视着。
甚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后,抬了抬眼皮看着下面仰视着他的中也:
“小鬼,没人教你对前辈要保持尊重的态度吗?不过既然你不肯用手,那我也把双手让出来吧。”
一边这么说着,他直接松开了提溜着太宰的一只手,然后改用双手用近似于公主抱的姿势环抱住宫永,随后跳下屋顶。
突然之间就双脚落地,重心不稳的太宰在房顶上摇摇欲坠地摆了几下之后才站稳脚步,见甚尔抱着宫永又跳了下去,他趴在房檐边上冲着底下喊道:
“嘿——都二十一世纪了,不能用语言解决问题吗,你们这两个大脑里面都长满肌肉的体力怪。”
但是很显然,不管是哪边都没有把太宰的喊话听进去。
中也看着窝在甚尔怀中少女的黑发从他的臂弯中落下几缕,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他皱了皱眉:
“喂,不要把无关人士带进来。”
少女的手指绕上了她乌黑的长发,黑色的头发与她白皙的手指形成了反差极大的对比,让人的注意力忍不住被她指尖的动作吸引过去。在打量了中也几眼之后,宫永终于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和外表一致地动听,和中也猜测得非常像,是稍微有些柔软的那种嗓音,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和柔软搭不上半点关系:
“中原中也吗……你好像对陌生人怀有比较高的善意,作为能够与港口mafia抗争的组织的首领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天真。”
“不过,我不讨厌这一点。”
宫永微笑着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