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

    鱼丽替祁庇颜画柳叶眉,梳飞仙髻,着月莹翠罗裙。祁庇颜未施粉黛清丽素雅,鱼丽特地为她裹妆,肤若凝脂,气若幽兰,明眸皓齿,端庄大方。

    “小姐,今日要去送将军。”鱼丽提醒。

    祁庇颜后来与兄长嫂嫂聊了,她的纳采和问名都由母亲经手,未出岔子。她和将军为天作之合,将军一喜,重赏了礼部尚书。

    祁庇颜当日于无人处斥责他恃宠而骄,不能因受圣上重用而越级,尤其在圣上眼皮底下。六部皇帝极为看重,将军于官职高一等,也不能兴意而为,要尊法度。这要是被弹劾,十张嘴都说不清。

    木樛未言,瘪嘴低首。

    祁庇颜见他如此不忍多言,“将军,无妨,我既成了你妻,会与你相敬如宾。有些事将军顾不周全我来,只望君无恙,山河无恙!”

    木樛哑然失笑,静静看着祁庇颜,“你在这我不放心,给你留两个人。太二话多活跃,你无聊可让他解闷。忧四思虑周全,你有事可和他商量。”

    祁庇颜走出门,太二和忧四悄无声息出现在她面前。

    “夫人,太阳毒辣,我已安排好马车。”忧四开口。

    “多谢。”祁庇颜待他们如待亲友,不轻贱不蔑视。视死如归的兵卫如今屈身于她周围,祁庇颜替他们惋惜。

    鱼丽疑虑,这两人才在府中待了一日,怎么如此熟稔祁府?

    “我话多,和谁都能聊两句,一来二去与府中的人都打了照面。小姐又器重我们,我们行事方便。”太二解释。

    祁庇颜主仆二人,祁庇颜讳莫如深,鱼丽的心思全部写在脸上。

    祁庇颜坐上马车,正身后思。木樛不似骄恣无度的人,为何在礼部尚书面前佯装自己奢靡。如今让自己专门送他,不知晓的旁人还言他们感情好。

    木樛到底要做何,无人可知。

    “夫人,到了。”太二挑起车帘,目不斜视盯着远方。

    “多谢。”

    木樛身披执锐,盔甲上冒出寒气。他见祁庇颜到来,着急忙慌将兵刃交于士兵,快步迎上。

    “你来了。”木樛的环臂甲沾染过太多人的血,他从怀中掏出手帕搭在上方,伸手接祁庇颜下车。

    祁庇颜瞥一眼,遂了他的意。

    “我走之后每七曜与你书信一封,你若有什么难处可让忧思快马加鞭赶到夕揽境,我定倾尽全力相助。”木樛忧心道。

    祁庇颜腰上缚着“瑾瑜”,木樛低头笑了,“日后教你用此防身。”

    祁庇颜未置一词,气氛凝滞下远处传来浩浩荡荡的声响。

    同寿皇帝的龙轿被禁兵骁卫围在里侧,头领是位女子,一身甲胄英姿飒爽,一束长纂气宇不凡。

    祁庇颜、木樛和一干人齐齐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龙轿停稳,闻人洧走出,闻人兰也下马。

    “平身。”闻人洧话毕众人起身。

    祁庇颜喜形于色,闻人兰上前抱住她,感慨:“相国府厨子不行吗?怎么又瘦了。”

    “哪有,你都多久未见我了。”祁庇颜和她说着悄悄话。

    闻人兰乃皇后所出,是宫中的四公主,封号“灵氛”。她从小不喜女红爱舞刀弄枪,宫中人人畏她,朋友少之又少。后来在户部侍郎的升官宴上,她与祁庇颜一见如故,结为金兰。

    闻人兰长祁庇颜两岁,她豆蔻年华入军营,及笄礼都在军中度过,四年都未归京。后来京中禁兵骁卫竞选殿前司,她拔头筹,打败众多男子成为最年轻的将领。

    祁庇颜听说后替她高兴,当夜在家辗转反侧不得入眠。她及笄礼当日闻人兰要务在身未来,祁庇颜还难过几分,没成想在这遇见。

    “我给你备了好多好多礼,有时间去祁府找我拿。”祁庇颜抚摸闻人兰手上的冻疮,又见她脖颈处有道长长的疤痕,心疼道。

    “好。”闻人兰说道。

    闲谈完毕闻人兰收回手离开祁庇颜,一改温柔,庄严肃穆守在闻人洧身边。

    “你们姊妹间许久未见,多聊会。”闻人洧笑说。

    闻人兰递给祁庇颜眼神,祁庇颜了然,立马福礼,“灵氛是公主殿下,我仅下人,主仆有别,不敢和公主并称姐妹。”

    木樛揽过祁庇颜,“你是将军夫人,不是下人。”

    在场的人闻言色变,祁庇颜更是心慌,还好闻人洧不计较。

    “信直说的对。”闻人洧不苟言笑,“如今我还要多多倚仗你啊信直,待你们成婚小颜就能和你一同去夕揽境了。”

    “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美冀君,圣上,她在京城开怀愉悦就好,望圣上多关照关照,知晓她过得好我才好。若她不好,想必我牵肠挂肚,对社稷不好。”

    木樛冷着脸,转头看祁庇颜才柔和。他的话在场的人听的一清二楚,而他也是专门说给有心之人听。

    送别的城门聚集许多人,各个府上都安排人来,心思都不单纯。木樛就是要让他们知晓,他喜欢祁庇颜,娇宠祁庇颜,祁庇颜安好他才安好,他安好謇国才好。

    鱼龙混杂,木樛没时间一一去查验,也无机会与祁庇颜寸步不离,既然如此,不如宣告天下。

    闻人洧语塞,他自觉木樛性情大变,不过木樛能看重祁庇颜对他来说再好不过,只要祁庇颜在京一日,他就能利用祁庇颜威胁木樛,木樛距离多远也掀不起风浪。

    送走木樛,闻人兰护送同寿皇帝回宫,祁庇颜原路返回。

    刚到祁府正门,还未入府就被唤住。

    “美冀君!”

    鱼丽搀扶祁庇颜,忧四和太二站在她身侧,瞧见来人,祁庇颜低语:“素荣皇贵妃身边的女官,青虹。”

    太二和忧四相视一眼,太二趁来人不注意溜进府中。

    即墨芙桑,素荣皇贵妃,也是皇后即墨泽茹的妹妹。两人相侍一夫,皇帝极为宠她,相应冷落皇后些。不过后宫娘娘不多,身世显贵的更少,她是其中唯一没有孩子的,只得依靠皇帝宠爱。

    祁庇颜经常入后宫向太后皇后请安,极少见这位娘娘。木樛刚走,她就着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青虹姑姑,你怎么来了?”祁庇颜立马迎上,陪笑说。

    “娘娘想你了,送走将军怕你伤心,娘娘请你去,陪你开解开解。”青虹反手握住祁庇颜,眼角挤出泪。

    “多谢娘娘,可母亲还在等我,我…”祁庇颜话未尽,青虹抢过话头,“你们俩去通晓祁夫人。”

    说罢她身侧的两位下人进府,一点机会都不给祁庇颜。祁庇颜暗地苦恼,表面笑眯眯,“那麻烦姑姑了。”

    “夫人,我们马车宽敞,坐我们的车去吧。”忧四开口。

    祁庇颜不答,鱼丽盯着青虹,细语:“是啊,我们马车宽敞,坐其他的车还要和下人同挤。我们小姐身娇肉贵,要是哪里磕着碰着将军知晓了…姑姑,你说怎么办?”

    青虹勃然色变,故作镇定,实则脸冒细汗,说话轻抖,“当然是美冀君想坐哪就坐哪。”

    忧四笑,上前揽起车帘,“夫人请。”

    祁庇颜对青虹点头,坐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在青虹面前,鱼丽和忧四相继上车。

    “呸。”青虹气急败坏,爬上车后暗骂。

    “夫人,谨言慎行。将军今早的言论怕是会让更多人对你下手,如今你是众矢之的,冷箭难防。”忧四叮嘱。

    祁庇颜点头,握住腰间的瑾瑜。以前,当她没底害怕时会紧拽手帕,现在会握着瑾瑜。当刀柄上的宝玉在手掌留下痕迹,她的紧张会随即消逝。

    实物在手中,再见身边木樛留下的人,祁庇颜会安心。

    “只能这样。”祁庇颜松开手,“他若不说那段话以我的身份依旧会有人加害于我,父亲树大招风将军万众瞩目,我也不例外。”

    鱼丽不解,虽事实如此,木樛也不必大肆宣扬,还在圣上面前妄言。“那也…”

    “他为我安排了一切,既然防不了暗刀不如找个人来顾我周全,他选择了圣上。只要他还在边疆一天,圣上就不会让我出事。”祁庇颜解下瑾瑜,忧四接下。

    宫中不能佩刀,家侍不能进入后宫,仅鱼丽能陪同。

    “夫人…原来…你都知晓。”忧四喃喃,眼中浑浊不清,目光垂下,仿佛陷入回忆。

    “我很疑惑,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他,将军不像沉迷美色的人,却待我很好。京中风波不断,他一一顾及,似对我了如指掌。我莫非以前见过他?”祁庇颜询问忧四。

    未等到回答,马车已经到了宫门。

    “夫人,小心点。”

    “好。”祁庇颜下车,“你在外面自己也要顾好自己,我尽量早点出来。”

    来到德音宫。

    “小颜!”即墨芙桑备好糕点笑着喊。

    “臣女参见娘娘!”祁庇颜福礼。

    “许久未见你入宫,上次及笄礼我身子抱恙未到,你不会介意吧。”即墨芙桑斟茶。

    “娘娘好点了吗?”祁庇颜佯装忧心忡忡。

    “好多了。”即墨芙桑拍手,她的下人捧出几盒子的金银首饰放在桌上,“这是我妃位册封皇帝赏的,那是母家盛产的翡翠。小颜都拿回去,算是我的贺礼。”

    祁庇颜即刻起身,“谢娘娘恩典。”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祁庇颜敷衍,鱼丽在角落打起了瞌睡。

    即墨芙桑话锋一转,“木樛这事做得真不好,婚礼弄一半人跑了,留你成为全城笑柄。小颜啊,你如何想?”

    祁庇颜冷笑,垂睫轻颤,感慨终于到了正题。她抬眸,举手投足间都是怨闷。

    “娘娘,不瞒你说,我不喜欢将军。我…我从小生活在京城,见识的都是金贵之物。嫁与他,日后要去夕揽境那贫瘠之地不说还要和一个认识不过三日的人相守一生。”

    祁庇颜用手帕拂泪,“娘娘,我不敢和父亲哥哥说,也不敢忤逆圣上…”

    即墨芙桑愣住,一时无言,只得轻拍祁庇颜的背安抚。祁庇颜靠在她的肩上,泪眼朦胧,哽咽难语。

    即墨芙桑递给青虹眼神,青虹立马走上前,“美冀君,圣上召见主子。”

    鱼丽清醒,搀扶住祁庇颜,与之一同哽咽,“小姐。”

    “娘娘,今日谈话不可让旁人知晓,多多叨扰,臣女先回府了。”

    待他们离去,即墨芙桑里屋走出闻人洧,两人并立遥望祁庇颜的背影。

    “苦了她了。”即墨芙桑垂头。

    闻人洧不语。

    城外驿站。

    “将军,太二传来消息,素荣皇贵妃在你一走就请了夫人。”云一放走信鸽。

    “无事,忧四在她身边。”木樛悔不当初,早晨自己应该和祁庇颜多说几句话的,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哎,闻人兰才见她一面,说的话都比四天下来自己和她说的话多。

    木樛走出驿站,漫天遍野的萤火虫闪冒莹光,天际浩浩,月朗星稀。对望明月,倍感牵念。

    夜晚寒凉,不知祁庇颜是否添衣…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