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C……Hello,Thanks,Yes,No……”
小萤一边提着外卖盒一边在嘴里碎碎念。
首先是掌握26个英文字母,然后是基本的问候寒暄语,孟叔说她需要先学会这些,至少礼貌一点不会轻易被别人揍。
在确信她已经学会一部分词汇后,孟叔派给了她第一个任务——
将外卖打包好后送到三个街区外的一栋小楼里,听说这是孟叔的常客,偶尔点点外卖也是由孟叔亲自送去,现在终于来了一个小帮工,自然是需要体现出她的价值了。
“记住,别乱凑热闹,也别乱说话,别人不管说什么都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噢,我忘了你本来就听不懂。”
一回想起孟叔那张带着嘲弄的脸,小萤都不由得苦笑。
她其实很努力了,每天连走路都在背诵那些单词,大脑里也在不断接纳关于这座城市的信息——比如街上会有流浪汉靠油桶里生起的火取暖,街上总飘着一股化工用品的气味……等等。
靠步行走三个街区并不遥远。小萤很快就顺着门牌号找到了自己要进入的楼。如果不是这栋楼的装饰充满了西方的古典韵味,光是门口堆着那些废品都让小萤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到了故乡的哪个贫民窟。
她开始上楼,手上提着的外卖盒莫名地有些加重。
3-352。这是她需要找到的门牌号。
寻找那个房间的过程并不艰难也不漫长,只是在敲门的时候让小萤觉得有些为难。
自己该说什么呢?她还没有学会“外卖”的英文单词呀。
就在她试探着敲了第一下门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小萤惊得下意识地用中文喊出:“你、你好!”
糟糕,她忘记说英文了。
而门后出现了一张疲惫的脸,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松垮睡衣的中年女人。她的眼袋似乎在向外宣告这具身体的主人有多么疲惫,干枯的头发令小萤有些发憷。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小萤一眼,而后抓走了小萤手中的外卖盒,一张纸币也顺势塞进了女孩的手中。“砰”,门关上了。整个流程一气呵成,丝毫不给小萤练习口语的机会。
……好吧,这世上不爱说话的人终归是有的。小萤低头将那张皱巴巴的纸币收进裤包里,然后开始原路返回。
然后她就发现,本来就一直阴沉沉的天空竟然开始下雨了。
她没有带伞,没想到这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不过无所谓,小雨而已。小萤只是叹了口气便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中。
“A,B,C……Hello,Thank you,Okay……”她继续开始自己的碎碎念,不厌其烦。
街上的行人变少了,看来大家都不喜欢下雨天。
一步,两步,穿过一条马路,然后继续向前走……路线就是这么简单,她想,如果以后一直与孟叔生活,说不定自己过的就是这样单调的日子,就和马路上的斑马线一样吧。
然而她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说“嘈杂”似乎并不准确,因为那种声音她也仅仅是在电视上听到过,所以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心在作祟。
她转过头,看见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小巷子。
巷子里围着几个人,准确来说,是四个站着的围着一个跪倒在地的。
孟叔说,哥谭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要乱凑热闹。
这种情形,似乎就是他说的那种“热闹”。
她看见其中一个拿着棒球棍的男人正在殴打那个地上的可怜人。
呃……她想自己应该快点跑的。
所以她立刻转过头。
“嘿!你在看什么?”
显而易见,因为停留的时间超过了路人被允许路过并侧目的时长,所以她被喊住了。
这种时候似乎快点跑才是正确的。但她的两条腿好像被钉子定住了,无论如何都无法飞奔起来,或许她就是这样一个过于老实不够机灵的人吧。
小萤转过头,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然后用生硬的语调和磕磕巴巴的节奏说出了她目前为止练习的第一句口语:
“I……I am sorry……”
“听到了吗?她说她很抱歉!”
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都算得上“壮汉”级别的三个男人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小萤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这是这个国家别样的开玩笑方式吗?
她的目光注意到地上满头鲜血的男人,他的喉咙里还在发出阵阵呻/吟。
呃……所以他们或许并不是在开玩笑。
“嘿,布奇,”稍远一点的男人用小萤听不懂的语言喊道,“干嘛要为难这么一个小女孩呢?你看她都快要被吓得晕倒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显然这并非出于什么好心。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对弱势的一方生出更加强烈的欺凌欲是大多人类的共性,所以显而易见地,小萤现在是没办法轻易脱身了。就算不伤害这个女孩,男人们也想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那种滑稽的表情他们很乐意欣赏。
如果是在故乡,遭遇这种状况的小萤大概会说几句服软的话然后避过这场无妄之灾,周遭的人都觉得她是个软弱的人,可那些“不软弱”的家伙最后通常是被揍到鼻子流血——虽然事后有人说这仅仅是因为小萤是女孩,不好意思去欺负她罢了。
但现在,她除了“Sorry”外,似乎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了。
两边的距离看上去挺远,但那几个男人大步走过来的话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如果现在往家跑的话,大概会给孟叔添麻烦吧……好吧,无所谓了!他们再怎样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把自己杀掉吧!——虽然后来小萤确信,他们的确敢在白天杀人的。
“我……我很抱歉……”她重复着这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语。
“到现在都还不跑是你最大的失误。”对面的其中一个男人用飞快的语速说完这句话,然后他伸出手似乎马上就要掐住女孩的脖子。
“嘿。”
一个男声制止了即将到来的暴行。
小萤之前看到了的,在场一共有五个人:四个站着,一个趴着。而现在在找她麻烦的家伙只有三个人。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包括小萤。
那是一个穿着笔挺且考究西装的男人,他是这里众多的唯一——唯一一个撑伞的,唯一一个身材瘦削的,和另外那些人比起来,他的个头也很矮小。这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就好像一只乌鸦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他的面孔算不上多么英俊,但脸上却带着无害的笑容,有点像那种迎宾的礼仪小姐。
“三位先生,刚才这个混蛋,”他笑着用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并用手指了指地上头破血流的可怜人,“他说他不会把钱交出来的。”
那就像一句魔咒,这些强壮的男人立刻转回了身子,只是从他们身上冒出的杀气又提高了一个档。他们嚷嚷着小萤听不懂的脏话,没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到这个路过的小女孩身上了。
而不知所措的小萤求助般地看向那个帮她解围的好心人,只是这样无意地一瞥,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
然后那个人面无表情地轻轻抬了抬下巴。小萤能读出他的意思是“快走”。
他是一个好人呢。
小萤缩了缩肩膀,然后用口型对他说:
“Thank you.”
随后,以那个可怜人的哀嚎与球棒击打在肉上的声音作为背景乐,小萤飞快地逃掉了。
奥斯瓦尔德将头转了回来,正对上布奇不怀好意的视线。
“噢……怎么了,吉尔兹先生?”他的脸上又挂上了谄媚的笑容。
布奇只是撇了撇嘴角,然后将手中的球棒递了出去。
“要来试试吗,奥斯瓦尔德?”